沉靜端坐,星眸清冷,她是淡柔的,卻不難讓人察覺,淡柔之下強抑的情緒。
整夜,她都坐在這裡?
憐惜之情來不及涌上心頭,便被昨日所撞之事挑起怒火。
終於,蔣日動了一下。她捋着胸前的發,淡淡的說:“你還要重複多少次?忘記,就這麼難麼?”
蒼昊淡斂眸色。她傷到了,痛了?“那麼你呢?你和董紫楓,就這麼密不可分麼?”她可以和男人摟抱親熱,憑什麼來質問他?
蔣日一怔。“董紫楓是和我自小相攜而伴的人,當然密不可分……”
蒼昊擡頭看她,目露寒芒。
蔣日被他瞪的莫名其妙。明明是他惹她傷了心,爲什麼偏似她虧欠了他?
“我忘不了不語……”蒼昊冷笑,盯着她的眼神蒙上一層迷霧。“正如你心裡有董紫楓。”他枕着胳膊,靠着枕頭,輕笑道:“既然我們兩個心裡都不能只放下一個人,何不乾脆把對方從心裡除去?”
“你這是什麼意思?”蔣日站起來,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她繞了那麼大一個圈子,好不容易走進他心裡……除去?他的意思與她所理解的,是一個意思?
蒼昊閉上眼,拒絕看她一絲表情。“不好麼?彼此圖個清靜。”
蔣日身形微晃,他怎能如此平靜的說出這種話?清靜,她在他心裡只是個擾他清靜的存在?費盡心思,留他在身邊,到頭來,嫌她打擾了他的清靜?
他就只想着不語,只想心裡放着一個不語麼!
“蒼昊,你爲什麼這麼冷漠,我做的不夠多麼?沒有不語付出的多麼?”蔣日沒有注意到她聲音裡的微顫,或許注意到了,但是不想費力隱藏。
蒼昊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不語跟在我身邊八年多,起居飲食皆是她照料,只有她泡的茶入得了口,只有她縫的衣服穿着合身。她做的事件件不起眼,卻教人一刻也離不開。她什麼本事也沒有,只知道拿自己的命來幫我,救過我,救過川泉,雖然我負了她,嫌棄她,可她仍默默陪我到最後……”
蒼昊的一字一句如刀刃般割在她心上,告訴他,不語對他是多麼重要。蔣日胸口散開濃重的苦澀。
蒼昊轉過臉,雲淡風輕的說:“不語爲我失了孩子,失了性命,你付出的有她多麼?”
無形的利劍穿胸而過!
蔣日恍惚的看着他,沒有冷嘲,沒有恨意,可他眼中的淡然卻比任何惡言惡語更教她痛心!
你付出的有她多麼?
有她多麼?沒有她多麼?蔣日悽然自嘲。這個問題,似乎只有老天知道。
攻於心計,到頭來,竟鬥不過一個死人。蔣日慘淡揚脣。“如果死的人是我……你會不會也滿心記得我的好,念念不忘?”
蒼昊避開她探詢的目光。她與董紫楓相擁親吻的畫面,像個魔咒一樣鎖住了心,不肯爲她輕啓。
蔣日離開了,悄悄的,如一縷幽魂。
蒼昊對着空蕩的屋子喟然輕嘆。
董紫楓剛剛整理好衣衫,待要出屋,突然見房門被推開。
他微微一笑。“這麼早——”
蔣日飛撲進他懷中,董紫楓被她衝過來的力道逼退了幾步,猶自怔愣,卻還是摟起她,輕輕柔柔的問:“發生什麼事了?”
蔣日雙臂,緊緊圈着他,臉埋在他胸前,身體因過度用力而抖動着。
董紫楓柔笑着,輕撫着她的後腦,輕慢的聲有安定人心的魔力。“還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只知道躲在我懷裡撒嬌。”
蔣日也不反駁,保持着動作不動。
董紫楓嘆了聲,靜靜的抱緊她。
“我是天下第一!我是天下第一!”武賢狂笑吶喊,精純內力透過喊聲傳遍校場。
功力薄弱的,被他的聲音震的心脈盡斷,剩下的因爲拼鬥受了內傷,無法運功護心,也都變了亡魂。文賢、仁賢護着皇上離開,之前還比斗的熱火朝天的校場,遍地都是屍體。
“我是天下第一!我是天下第一——”武賢仍舉着劍,在校場中央大笑。
蔣日輕移蓮步,踏上臺階,一步步走到中央。
武賢突然回身,拿劍指着蔣日,兇目猛瞪。“你說,我是不是天下第一?”
蔣日淺笑吟吟。“當然。”
武賢癡迷的望着手中神劍,喃喃道:“有了它,江山社稷都是我的……”
“是啊,傾城恭喜封大人得償夙願。”
武賢狂笑,手中神劍隱隱發出瑩瑩血光。突然,武賢臉色大變,頹然垮下肩膀,猛咳不停。
蔣日斂眸而笑。
血光劃空,長劍掃去幾縷青絲。
蔣日毫無懼色的看着武賢越發扭曲的臉。
“你……你給我的至上功秘笈……”武賢捂着嘴,咳着咳着,吐起血來。
“血色,真是誘人。”蔣日笑盈盈的看着他嘔血不止,彷彿那是世上最美妙的畫面。
武賢拼着最後一點氣力,揮劍砍去,卻被蔣日纖指夾住,動彈不得。
“你騙了我……”武賢兩眼圓瞪,死死的盯住她。
蔣日奪回蚩尤劍,甩去劍上血光,透明的劍身,淡綻瑩紫光輝。“是啊,但凡有點頭腦的人,都會知道我不會把真的秘笈給你。”
“你到底……”武賢伏在地上,又嘔出一灘血。
“爲了取得你的信任,我可費了不少周折。”蔣日眉宇間飛揚狂傲之氣,欣賞着她得意的成果。“當年,你毒害九玄,她是怎麼死的,我也要你怎麼死!”
“九玄……”武賢恍悟,顫巍巍的指着蔣日。“你是他……”一句話未完,血氣翻涌,狂奔而出。
武賢倒地,僵直的瞪着蔣日,充滿恨意。
蔣日毫不在意,燦笑若花。“你該謝我,至少,我讓你嚐到了天下第一的滋味。”她看着武賢斷氣,死不瞑目,笑的更加猖狂。
一場英雄會,葬了天下英雄。
武賢暴斃,蚩尤劍下落不明,武林羣首皆亡。
消息傳出京城,天下爲之震動!
身負血海深仇的各大派,將矛頭指向舉辦英雄會的當今皇上,川泉。
武林中人紛紛起義,聯合起來,共逼京城。
“唉,還是讓她將江湖鬧了起來。”湛耀握着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掌心。
“表面上看,確實是川泉設計,以蚩尤劍誘天下羣雄,聚而滅之,呵呵,傾城這招的確高明。”繹邪側支着額,憋了憋脣。“只是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方法逼川泉就範的。”
湛耀回頭看他。“她哪需要什麼方法?從一開始,川泉就是傾城手上的棋子。”
“哦?”這點他倒真不知情。
“傾城拱川泉繼位,以蒼昊性命相脅,他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在川泉心中,江山遠不及哥哥重要。”這恐怕也是傾城選擇川泉的原因。
繹邪挑眉。“蒼昊真的沒死?”
www▲тt kдn▲co 湛耀扯開一抹笑。“當然,傾城殺不了他。”
繹邪也露出一抹莫測的邪笑。“這可有趣了,蒼昊若知道當年自己功敗垂成,皆因這位絕世美人,不知會作何感想。”傾城助蒼昊大破北軍的理由,還真值得玩味啊。
“傾城得意了這麼久,是時候輪到我們出手了。”湛耀漂亮的桃花眼微眨,卻是綻出驚天厲光。
武賢死後,兵權由川泉收回,三府獨攬大權的局面破裂。然而,屬於武賢掌握的暗勢力,悄悄轉到文賢手下,卻是出乎蔣日意料。
也就是說,雖然她打破了三府的平衡,卻沒有破壞三府原有的勢力。
蔣日才思索着這事與湛耀有關,始作甬者便上門來了。
靜留躲躲閃閃的跟在繹邪後面,不敢擡頭看蔣日的臉色。
蔣日與繹邪視線交匯,暗自較量了一會兒。
蔣日輕笑。“攪了我的局,就令太子如此得意?”她還是習慣稱他爲太子。
“姑娘計謀無邊,能令你失策,自是朕最大的樂趣。”說白了,他還是對她安排靜留做奸細的事記恨在心。
蔣日瞥了眼不敢擡頭的靜留。“然後呢?”
繹邪也不隱瞞,單手抄起靜留的腰,傲慢的說:“我要帶我的女人回去。”
靜留推着他,他不肯放,便又羞又惱的拍打他,不過,她那點力氣打在繹邪身上如同騷癢。
蔣日揚脣而笑。“傾城記得,靜留是被太子殿下趕走的……如今再想要回去,恐怕沒這麼容易。”她笑容可掬,卻透着邪惡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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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朕要的東西,從來就沒有得不到的。”繹邪大有“你不讓,我就明搶”的意思。
“太子殿下恐怕是忘了,這兒是南朝國土。”言下之意,她若泄露了他身份,足以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繹邪摟着靜留,惡狠狠的瞪她。
蔣日也不甘示弱的回瞪他。
想帶走我的人?
想留下我的人?
沒這麼容易!
靜留在繹邪腋下狠擰一把,逃出他的掌握,奔到蔣日身邊。“我纔不跟你走呢。”
蔣日得意挑眉。看吧,我贏了。
繹邪皺眉,有些沮喪。他的女人竟然站在……呃,別的女人身邊……
蔣日拉着靜留的手,輕輕吻了吻。
繹邪再也按捺不住,大吼:“開條件吧!”
蔣日詭計得逞的壞笑。“什麼條件都行?”
“少羅嗦!”
“既然如此——”蔣日神色一整,嚴肅的看着他。“我要你退位。”
繹邪微愣。
靜留也是一臉的不敢相信。
繹邪看着蔣日,莫測的眼中看不見絲毫情緒。蔣日亦然。
半晌,繹邪豁然而笑。
“好,我答應你!”
靜留驚呼,望着繹邪的眼中盈滿淚水。
蔣日柔然而笑,拍了拍靜留,便將此處留給有情人。
蒼昊加重手勁,骨頭因過度擠壓,發出咯咯的聲響——一道白影飛躍而來,手法極快的接連點蒼昊十餘處要穴,蒼昊閃避不及,只得放開蔣日,出招化解。白影無心戀戰,待他放開蔣日,便一個旋身,將蔣日護在身下。
董紫楓執起蔣日的手,白皙的纖腕上怵目驚心的一圈黑紫。董紫楓眸光輕轉,飄至蒼昊身上,淡然和煦的神情,隱隱散出肅殺的森寒。
蒼昊冷冷看着他們郎情妾意的親密狀,黑眸翻騰起詭譎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