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九五 善心不滅 神火不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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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怒目睹着自己親手創造的幻境,不禁陷入某些回憶之中。

當時,他與闐小洛、唐布衣脫困之後,飛奔着進了清溪城,心中只是單純的希望,可以通過學院的入學試,那樣,他們三人就能領到免費的功法,正式邁入修行。

爲了幫不識字的倆兄弟找個好老師,蕭怒可謂是鬼使神差地遇見了唐若霜,這纔有了後來與浩然門、啓蒙臺的第一次親密接觸,也正是從那開始,蕭怒與浩然門多了一份剪不斷的聯繫。

觸景生情,蕭怒難免有些感概,曾經自己在啓蒙臺幻境中苦苦掙扎,哪裡會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夠用雙手輕而易舉地製造出與之相似的幻境?

“我其實已經成長到自己都不敢置信的地步了麼?”蕭怒忍不住捫心自問。但一想到強大的仇敵,想到生死未卜的蘇煙姐姐,所有的自矜與自得頃刻間煙消雲散。

重新專注地觀看幻境中那些人的表現,蕭怒大感意外。

都說魔族自私自利,比人類更殘忍狡詐貪婪,可今日所見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每一個單獨的幻境裡,基本上都有一個或者兩個人,在最危急的時刻清醒過來。

譬如這一處幻境中的鳶魁。

蕭怒一直很看好鳶魁,倒不是因爲他的修爲,而是其敏銳的觀察力、清醒的頭腦和天生的領袖氣質。

初時,他見鳶魁和其他人一樣,都迷失在幻境裡,也很失望,不過見鳶魁第一個清醒過來,還是感覺很寬慰。

“兄弟們醒醒!別去看那些魔器了,別看!”

清醒過來的鳶魁,最先做的一件事,就是大聲喊叫着,把其他四個還在崖邊癡迷地看着崖下魔器的同伴,給硬生生拽了回來。

“你們都忘了我們之前在幹什麼嗎?我們正在參加傳奇大師的考覈!你們難道忘了?我們不是齊心協力,接連闖過兩關了嗎?我敢打賭,這就是大師爲我們而設的第三關!”

鳶魁衝同伴大聲地吼叫着,他知道,自己得趕緊喚醒大家,這樣才能齊心協力地衝過獨木橋,打敗那頭狂風豹,從出口離開。什麼王級魔器,根本就是大師製造的幻象,絕不是真實的東西。

其餘四人使勁的搖晃着腦袋,終於清醒了一些,疑惑地問道:“怎麼回事?我剛纔到底怎麼了?”

鳶魁道:“好危險!如果我們繼續被崖下的那些什麼魔器所迷惑,要不了多久,這座橋就會被那頭狂風豹踩斷了,到時候,我們根本沒有生路可走,等於是這次考覈失敗了!”

那四人如夢初醒,頓時像打了雞血一樣,再也不看崖下一眼,而是惡狠狠地瞪着對面那頭狂風豹,有人開始請戰道:“鳶魁大哥,我先衝過去,將其撞開,你們趕緊跑過來,我身體最結實,就算挨它兩下,也沒事!”

鳶魁斬釘截鐵地道:“不行!”

四人齊齊疑惑不解地看向他。

鳶魁道:“你們注意觀察,這座獨木橋,我推斷,現在只能承受咱們一個人的重量。所以,前去衝開那頭狂風豹的任務,交給我來做。比力量,你們誰幹得過我?都別爭了,注意,一定不要搶!”

話音剛落,不由其他四人爭辯,就豹子下山一般,跳上了那座獨木橋,嗷嗷叫着,朝那頭狂風豹衝了過去。

狂風豹擡起雙爪的一剎那,鳶魁鐵塔般的身體,已經結結實實撞到其胸脯之上。

嘭!

狂風豹略微退後了半步,而鳶魁卻感覺自己好像撞到了一座礦山上,痛得齜牙咧嘴,但兇悍的他卻硬是忍着錐心的疼痛,不退反進,雙臂一張一合,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嚎叫,竟抱住了那頭狂風豹肚腹皮,發狠地用頭往前頂去。

這一頂,他的頭卻正好避過了狂風豹咬下來的血盆大口,但同時,狂風豹雙爪狠狠往中間一合,就聽得鳶魁渾身的骨骼咯吱作響,也不知被生生勒斷了多少節骨頭,更慘的是,狂風豹的大嘴在他的後背脊柱位置合攏了。

頓時間,鮮血飛濺!

但此時的鳶魁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了,高等魔族的兇悍在他的血液中甦醒,他不但沒有呼痛慘叫,反而不知道哪來的力量,生生將體型巨大的狂風豹逼退了足足一米遠,一人一豹,都離開了獨木橋頭,正好留出了一個可容一個人通過的空處。

橋這頭的四人,並沒有像蕭怒最初預想的那樣,會爭搶這一次逃生的機會,而是早就捏緊拳頭,排好了縱隊,就在鳶魁擠開豹子的一剎那,隊伍最前頭那人已經箭一般衝上了獨木橋。

蕭怒並不認爲,這幻境隨機選擇的五人,曾經並肩戰鬥過,或是在現實中關係多麼的親密,但這幾人對戰機的把握,實在是讓他也悄悄豎起了大拇指,稱讚不已。

橋那頭,鳶魁竟是手口並用,拼命撕咬着狂風豹,而他更因爲用力,後背被狂風豹緊咬着的傷口鮮血如噴泉一般飛濺,觸目驚心。

衝上橋的那人不敢在橋上發

力,剛跳下橋,輪圓了拳頭,對着那狂風豹的下顎就是狠狠的幾拳!旋即,抽身繞到狂風豹身後,直接拽住了其尾巴,發力往後拖動!

狂風豹抵不住兩人之力,踉蹌後退,鳶魁的身下拉出一道粗長的血印,這時,第三個人又趕到了!

他也沒有選擇直接從出口逃走,而是加入了戰團,他加入的方式更加充滿暴力!

他衝上去先打了狂風豹下顎幾拳頭,然後又雙拳齊出,直接轟在其眼眶上。這一來,狂風豹終於鬆開了緊咬着鳶魁背脊的大嘴,擡起頭,衝着讓它吃痛的這人就是一聲咆哮。

但性能都沒想到,這人之勇猛堪比鳶魁,就見他雙手閃電般探出,竟然分別握住了狂風豹大嘴裡的牙齒,上下各握住兩顆,發力一撐!

可憐,這頭六星的狂風豹居然硬是沒能再合攏嘴,可見此人的力量之大!

就在這時,最後的兩人也先後衝了過來,一左一右,將狂風豹的兩隻前爪從鳶魁的身體上生生掰開,發力拉扯!

誰也沒有料到,已經如同一個血人似的鳶魁,卻還能在這時爆發。

他的身上驟然沒了束縛,身體先是微微往地上一蹲,緊跟着沉肩,口中發出一聲狂獸一般的嘶吼,合身往狂風豹撞了過去。

此刻,這頭狂風豹唯獨只有兩隻後爪是活動的,但是卻被前後幾股力量硬生生拉扯着脫離了地面,也就是說,它的身體完全懸空了,根本無從借力。

鳶魁這一撞,其餘四人的身體都禁不住搖晃顫抖起來,齊齊口噴鮮血,但是,每個人都像腳下生根了一般,完全沒有移動一下。

僅僅這一撞,狂風豹的大嘴裡就有鮮血涌出,澆了擎着它大嘴的那人一身血腥。

鳶魁開始連續撞擊,一次,兩次,三次,就像個永不知疲倦的狂人。

每一次撞擊,人和獸,都口噴鮮血!

終於,在鳶魁第九次撞擊後,這頭倒黴的狂風豹憋屈地死掉了。

狂風豹被幹掉,早已經油盡燈枯的五人卻哈哈大笑起來,相互攙扶着,朝出口那個洞穴走去。

鳶魁走了兩步,就完全癱軟了,他上身百分之九十的骨骼,完全碎裂了,而且,他的脊柱被狂風豹咬掉了一大截,真不知這傢伙是怎麼撐到現在的!

這一撥人的表現,太出乎蕭怒的意料了。

曾經,闐小洛在面對風鷹騎士的時候,選擇將唐布衣推走,自己擋在洞口,曾經闐小洛毫不猶豫地將一粒點星丹塞進了唐布衣的口中,曾經,他們三人發誓要一起闖蕩天下,站到世界的最強巔峰。

可惜,他們三人分開了。

但這一幕幕場景,蕭怒以爲自己這一輩子都不會再看到了,因爲,不管在哪裡,他看到的都是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你死我活。

但今天,他卻在自己佈置的幻境裡,看到一羣魔族給自己上演了更加精彩的一出好戲,一出完美呈現團結、不屈、勇敢、信任、無私的好戲。

蕭怒迷惘了。

“難道,人類一直自詡爲這個世界最偉大最聰明的種族,其實,只是他們在自欺欺人?放眼元蒙帝國,有多少人能做到這五個魔族方纔做到的?”

捨棄崖底的王級魔器,說明他們不貪婪,不忘初心,且具有一定的智慧,畢竟,貿然下崖底去尋寶,風險相當之高,尤其在他們的魔力都被封禁的情況下。

有序的過橋,說明他們其實很理智,一點也不自私,沒有因爲同爲參加考覈者,就要想辦法讓其他人落選。

戰鬥中,他們的智慧和勇敢,均得到充分的展現。

沒有一個人試圖拋下同伴,獨自逃走,不拋棄,不放棄,這是蕭怒骨子裡最爲看重的一種行爲品格,他也是一直這麼做的。

鳶魁五人踏入出口洞穴的瞬間,有莫名的光將他們籠罩起來,他們渾身的傷勢就立即奇蹟般的痊癒了,就像之前發生的一切完全是個夢幻一樣。

然後,他們就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再睜開眼睛時,卻看到自己正站在一個火池旁!

這個火池,燃燒着熊熊的地心之火,映紅了他們的身體,讓他們的靈魂都感到顫慄不安!

火池的中央,矗立着一尊奇異的雕像。

這尊雕像居然完全是由珍貴無比的火精鑲嵌而成,火精本身的璀璨光華加上地心之火的映襯,讓這尊雕像越發顯得與衆不同,有種絕世出塵的感覺。

然而,當他們目光落到這尊雕像的頭部時,卻吃了一驚。

因爲,它居然是一尊年輕牛頭魔男子的雕像!

但奇怪的是,這尊雕像在散發着一種可以讓人神魂安寧的神聖氣息,讓鳶魁五人不在畏懼地心之火,甚至覺得地心之火是完全可以親近的!

突然間,他們發現,這尊雕像的兩隻手掌合十在胸前,而在它雙掌之上,懸浮着一個泛着動人藍光的盤子!

“王級魔器,那件傳說中可以滅殺七劫王者的王級魔器!”鳶魁忍不住失聲驚呼出來!

這時,他們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從雕像下

方傳來。

“不錯,你們看到的如意盤,正是靈犀神賜予我的神器!”

五個心情激盪難平的極地魔凝神看去,這才發現,原來被譽爲傳奇大師的盧西奧大師,此時正匍匐在那尊雕像前面,在他的身下,就是熊熊的地心之火。

然而,那些地心之火,倒像是一朵朵絢爛的彩雲,將他呈膜拜姿態的身體託成懸空狀!

正驚疑不定間,五人又聽見盧西奧大師對着雕像輕聲說道:“偉大的靈犀神啊,您的使徒盧西奧虔誠向您禱告。是您,賜予我一身超凡的能力,我一定會將您的光輝灑向虔誠善良的每一個人。此刻,您所見的這五人,已經通過了考覈,他們想沐浴您的神輝,獲得您的賜予,您是否同意?”

與此同時,鳶魁五人的神魂中就傳來盧西奧大師的傳音:“若拜我爲師,你們學的就是靈犀神賜予我的超凡能力,雖然你們已經通過了我的初步考覈,但如果對靈犀神不敬,得不到他的允可,我一樣不能收你們!”

鳶魁戰戰兢兢又狂喜地問道:“大,大師,不知道我們要怎樣,才能求得神的同意?”

“在地心之火池中,向靈犀神虔誠跪拜祈禱,若毫髮無傷,則說明神同意你們做我的弟子。如果你們不願意,現在就可以離開!”

鳶魁五人相互看了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抹堅決。

五人幾乎不分先後地,閉着眼睛,咬緊牙關,騰身一躍,面向靈犀神雕像,轟然跪倒在火池中!

半響之後,他們睜開眼睛,卻驚訝地發現,自己就像之前的盧西奧大師一樣,並未跪到實地,而是被地心之火託着懸浮在半空。

“靈犀神在上,我,鳶魁,誠心向您祈求,我要學習您賜給盧西奧大師的馭獸之術,求您允可......”

“靈犀神在上,我,幐焦,誠心向您祈求,我要學習您賜給盧西奧大師的鑄造之術,求您允可......”

“靈犀神在上,我,......”

五人先後祈禱完,就感到自己被一股超脫天地般強大的力量給緊緊包裹起來,同時,他們的神魂中開始鳴響一縷縷從未出現過的神聖梵音。

他們忽然意識到,這是神音烙印,果然,順着那股力量傳來的方向,他們就看到了正嘴脣無聲翕動念叨着什麼的盧西奧大師。

“盧西奧大師,果真是靈犀神的神使,他此刻正在爲我們神音烙印,那麼,接下來,就應該是洗禮了。可是,我們要用什麼來獻祭給靈犀神呢?”

念頭還在神魂中迴旋,盧西奧大師的聲音就突兀地傳來,像是完全洞悉了他的思想和靈魂一樣。

“你們信仰靈犀神,只需保持一顆虔誠之心,時時刻刻在心中觀想他的神像,用他賜予的力量,去幫助弱小,保護家人和同伴,建設並保護自己的家園,就是對神最大的回饋了!”

話音剛落,伴隨着神魂中連綿不絕的梵音之聲,鳶魁等人果真發現,自己的神魂中,多了一尊靈犀神的袖珍雕像,好似跟自己休慼與共脣齒相依一樣,而從這一刻開始,他們就驚訝地發現,身下的地心之火,不但不可怕,反而很親切,冥冥中,他們覺得自己的心臟中那盞星燈,似乎十分渴望獲得一點地心之火。

“既然你們已經完成了洗禮,自此刻起,你們就是我盧西奧的弟子了。都起來吧!”

蕭怒說罷,一擡手,地心之火忽然生出一股推送之力,講鳶魁五人送到了火池之外。

蕭怒又道:“念你們忠勇仁厚,爲師已替你們求來了神火之種,現賜予你們。記住,善心不滅,神火不熄。他日,若是你們星燈滅了,神火也可以保護你們神魂不散,還有轉世投生的機會。若你們貪婪嗜殺,爲惡爲非,神就會將神火收回,你們所有學到的超凡能力都會被剝奪。切記切記!”

鳶魁五人似懂非懂,卻不住點頭,齊聲道:“多謝恩師賜我神火!”

話音剛落,蕭怒五指連彈,便有五點地心之火的火種,沒入五人胸膛,直接鑽入五人的心臟,懸浮在星燈燈花之上。

鳶魁五人正驚喜無限,忽然感到神魂中多出了無數的玄奧東西,便就地入定,觀想起來。

三天時間,蕭怒在靈犀神像前,正式收徒四百八十名。

這件事,震動了整個王都。

誰也沒有想到,一直在王宮處理軍政大事的覓然公主殿下,竟然丟下手中大事,也來到了大師府,請求拜盧西奧大師爲師。

在同樣經過嚴苛的三關考覈之後,覓然公主在靈犀神像前,獲得了自己的神火之種,成爲蕭怒第四百八十一個徒弟。

覓然並未提出自己想學什麼,而是別出心裁地向靈犀神禱告,神賜予她什麼,她就學什麼。

這反倒讓蕭怒很是爲難了一陣,最後,斟酌再三,蕭怒傳了她馭獸之術(契約術簡化版)。

十五天之後,極地王庭組建起了一支最奇特的商隊,一羣狐鷹騎士組成的商隊。

領隊,就是盧西奧大師的大弟子,大帥的長子,鳶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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