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原本是準備發飆的表情便就那樣生生地僵在了臉上。那樣的表情與他那張清俊冷漠的臉相配在一起,顯得十分別扭,殷小桃忍不住輕聲笑了笑。
“你來做什麼?不是不願意見我麼。”龍秉戟的聲音冷冷地傳出。
雖是冷得彷彿要把整個房間全都凍住,但是一旁的諸葛還是敏銳地從中聽出了壓抑着的狂喜。
沒錯,就是狂喜。
殷小桃看到龍秉戟那清瘦的面頰,之前的惱怒也早已忘到了九霄,只剩下了心疼。但她卻並沒有顯露出來,只是將堆在龍秉戟牀邊的那些文件輕輕地挪了個地方,無比自然地坐了下去,淡淡道:“你的手下們說你就快要死了,我就是想過來看看到底死了沒有。”
在場的人們全部汗顏。沒想到一向溫柔的少奶奶也可以說出這樣惡毒的話來。
“那現在看也看過了,我還活着,你可以走了。”冷冷的聲音再次丟回過來,彷彿這間病房裡將要燃起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而且還是在超低溫的環境下。
“那個……三爺,我去給您拿最新的文件。”諸葛果然是跟隨龍秉戟多年的老江湖,立刻找藉口溜走。
“三爺,我……那個,我去給您弄點吃的。”說着,小林便也鑽出了房間。
但是這個藉口說完,小林便又後悔了。
這取文件的可以一去不復返,但是吃的東西卻是要立刻送進去的。他這不是存心給自己找麻煩麼。
小林懊惱地敲了敲自己的頭,走向護士站。
再次敲門進去的時候,只覺得一陣寒意撲面而來,小林不禁打了個寒噤。
硬着頭皮走了進去,卻看見龍秉戟和殷小桃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對視着,兩個人周圍的氣場皆是冰冷無比,如同兩座遙遙相望的冰山。
小林不由得翻了個白眼。龍秉戟一向是一座冰山,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殷小桃竟然也走起了冰山風格的路線?!
“三爺,少奶奶。”小林暗暗吞了口唾沫,將手中的托盤擱在了牀頭櫃上面,弱弱地對殷小桃道了句:“醫生說了,因爲剛剛手術完畢,所以現在只能吃這個。”
殷小桃看了一眼,是一碗沒有任何佐料的白粥。於是淡淡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拿走。”這次倒是龍秉戟首先沉不住氣了,他冷冷地瞟了那晚白粥一眼,一向淡漠的眼神中似乎還充斥着些嫌惡。收回視線,龍秉戟冷冷地閉上了眼睛:“諸葛去現場整理文件的?要這麼長時間。”
殷小桃卻是眸光邪惡地看了看牀頭的那碗白粥,淡淡地笑了笑,笑容乾淨無害。
“小林,有沒有糖?”
小林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只是微微一愣道:“我去買。”便旋風一般地出了門。
不一會兒,小林的手中還真的拎了一袋白糖上來。
“謝謝。”殷小桃接過了,甜甜地一笑,將白糖仔細地倒在粥裡攪勻,舀了一勺,輕輕地嚐了一口,然後再次笑得嫵媚。
“張嘴。”將勺子舉到龍秉戟的嘴邊,殷小桃口中溢出的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龍秉戟半倚在牀頭,冷冷地看着殷小桃,而殷小桃也長了
膽子一般,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他。
過了好一會兒,半坐在牀上的男人才冷哼了一聲,別過了頭去,不肯張嘴,也不肯說話。而殷小桃卻好像和他卯上了一樣,倔強地將手中的勺子舉在龍秉戟的嘴邊,等着他張嘴。
又僵持了一會兒,小林才恍然大悟道:“啊!三爺,我想起來了,你不吃甜食!”
說完這句話,小林只覺得兩道寒光像是利劍一樣向他刺了過來。剛剛他看見殷小桃和龍秉戟打冷仗這樣百年難得一見的奇觀,有些慌了神,忘記了龍秉戟憎惡甜食憎惡到了接近病態的程度。
於是他十分狗腿地嘿嘿一笑道:“那個,老闆,您等着啊,我去找人給你做鹹的吃。”說罷便拔腿就要開溜。
卻聽得背後冷冰冰的聲音差一點震得他一個踉蹌。
“哪來那麼多毛病!快點張嘴!”那聲音正是出自殷小桃之口,聽起來貌似是不耐煩的呵斥,但是又似乎帶着些撒嬌般的誘哄。
龍秉戟又是一聲冷哼,小林不由得脊背一涼,回過神來正想要打個圓場,勸說一下,卻不想這一回頭看見了一幕令人震驚的畫面。
這個油鹽不進的龍秉戟,竟然還真的張開了嘴!
於是小林就這樣呆立在原地,迅速石化了。
殷小桃不急不緩地喂完了一碗粥,從牀頭的紙抽盒子中抽出了一張紙巾,動作溫柔地替他輕輕擦了擦嘴,道了聲:“不錯,真乖。”又伸手搖動了一下牀的搖桿,調整了一下角度,幫他掖了掖被角,輕聲道:“睡吧。”
龍秉戟聽話地闔上了眼睛。
小林的大腦徹底短路。
如同一個系統崩潰的機器人一般,機械地走出了病房,諸葛看見他,連忙迎了上去,問道:“怎麼樣?”
小林雙眼依舊是直勾勾地回不過神來。
諸葛伸出手來在他的面前晃了晃,又用力地拍打了他兩下,小林這才一個激靈緩過神來。
“我問你怎麼樣!”
“神了,簡直是逆天了。”小林喃喃道:“我們費了一溜十三招,使出了十八般武藝,打得頭破血流,也沒讓三爺吃進去一粒大米。沒想到,少奶奶一來,居然讓三爺把加了糖的一碗粥全部喝了下去!諸葛,我現在有點懷疑,少奶奶不是人。”
“怎麼說話呢!”諸葛立刻對小林一頓拳腳相加。
而小林似乎連躲都不想躲,只是幽幽地補充了一句:“至少,不會是地球人。”
“……”
病房裡,殷小桃專注地看着躺在牀上的男人安靜的睡容。他臉色中的蒼白已經褪去,眉心的緊蹙也放鬆了開來,像是過去的每天一樣,好像他還是那個不論什麼時候都有着十足的精力和敏銳的反應的龍秉戟,好像一切都不曾發生,他依舊是從前的他。
凌厲的線條放鬆了些許,殷小桃淡淡地笑着,回想着剛纔像個大孩子一樣的他。
不曾想過,面對故作生氣的她,一向冷漠的龍秉戟竟也可以像個孩子一樣。
脣角彎出了淡淡的微笑,她的手,被男人緊緊地攥在被子下面的掌心之中,溫熱的暖流在兩個人的肌膚交接處緩緩流過,彷彿有着相通的血液一般。
戟,
其實,你不知道。我永遠不會真的對你生氣。
幾天下來,殷小桃每天都親自下廚,爲龍秉戟做他喜歡的營養餐。晚上的時候,她便在龍秉戟病牀旁邊的家屬陪牀上睡下。
夜色正濃。
殷小桃喂龍秉戟吃過了東西,便扶着他躺了下來,爲他掖好了被角,便走向自己的那張小牀。
“過來。”龍秉戟的聲音忽然淡淡地響起。
殷小桃微微一怔,回頭看了他幾秒,走到他的牀邊。
“上來。”依舊是淡淡的聲音。
“我……我害怕會擠到你。”殷小桃臉有些紅了,用蚊子一般的聲音低低地說道。
其實有的時候,就連她自己都會覺得自己有些太過矯情了。她與龍秉戟明明已經有過不知多少次的私密接觸,可是每一次觸碰到他,都還是會臉紅得要命。
她甚至不敢長時間地凝視他的眼睛。因爲只要那樣做了,她的心跳就會急劇加快。
“沒關係。”男人淡淡一笑,脣角的弧度完美地襯出了他潔白的牙齒,象牙一般比月光還要皎潔。
殷小桃愣了愣,開始伸出手去解衣襟上的鈕釦。
“我只說讓你到我的牀上來躺着,又沒有說要做別的什麼事情,你脫衣服幹什麼?”男人淡淡地問道,眼中一閃而過的卻是狡黠和調笑。
殷小桃大窘,臉一紅,迅速地竄上牀鑽進被窩裡,骨碌到距離龍秉戟很遠的地方,用被子矇住了頭,做縮頭烏龜。
男人的大掌輕輕地從被窩的另一端探了過來,在她後背光潔白皙的肌膚上游離着,惹得她一陣顫慄。
“別鬧……快睡覺啦。”殷小桃只覺得雙頰發熱,熾熱的感覺隨着血液流淌至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她想,如果現在開着燈的話,她一定是一隻全身被煮得緋紅的螃蟹。
可是那隻罪惡的“魔爪”不但沒有停下動作,還變本加厲地遊離至她的脖頸,胸前……她緊緊地閉着眼睛,努力讓自己的情緒保持冷靜和鎮定,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保持較小的起伏……
但是,似乎一切都是徒勞無功。事實上,她根本就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不停顫慄的身體和全身涌動的細胞。
似乎有一種異樣的痠軟感覺蔓上了她的心臟,殷小桃翻了個身,讓自己面對着他,但依舊是閉着眼睛,只是小心翼翼地挨近了他的枕頭。
一瞬間,那種只屬於他的清涼的氣息將她包圍了起來,她深深地吸了幾下,彷彿想要將這熟悉好聞的味道全部吸進身體中去。
她的眼睛,依舊是緊閉着裝睡,卻不安分地在薄被下面伸出了一隻小腳丫,輕輕地碰了碰他。
一面故作鎮定地繼續閉着眼睛,一面輕聲問道:“這樣會不會有疼的感覺?”
低啞的聲音在喉嚨裡涌動着,龍秉戟看起來平靜地躺在那裡,但是身體中卻彷彿有什麼細細地蔓延開來,讓他覺得燥熱難耐。即使是在黑暗中,也可以隱約地看見他的耳畔,也有着淺淺的紅暈。
頓了半晌,他終於啞着聲音開口道:“不疼。”
“那有感覺麼?”殷小桃繼續問道。
“有一點。”男人淡聲回答。
“什麼樣的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