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氣鬼。”
桃夭耳朵晃了晃,“千梔,你剛剛在說什麼?”
真是可惡的資本家狐狸,我強忍着把盒飯扣到他腦門上的衝動,“少裝聽不見,你就是小氣鬼。”
“哦呀,身爲店長的我好心來送飯給你吃,居然還被罵小氣鬼。這個世道還真是沒有天理呢千梔。”
我徹底憤怒了,握緊筷子,指向窗外,“門口一整天連只路過的鳥都沒有,這種冷清的店,爲什麼還要讓我加班?”
“不要這樣較勁嘛,只不過是中午多待幾個小時而已。”
桃夭含着棒棒糖,躺在搖椅上,望向窗外的眼神慵懶而性感。
噬甜的桃夭最近迷戀上了棒棒糖,何時何地看到他都會發現有根棍子從他脣角處伸出來。
會迷戀上糖果這種幼稚的東西,由此可見,桃夭的智商也沒有他吹噓的那麼高。
我實在搞不懂桃夭到底在想什麼,寧可每天中午回去做好午飯送過來,也不肯給我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狐狸的思維果然和人類有較大出入。
因爲還沒有開學的緣故,這些天除了去店裡值班之外就會窩在家裡睡大覺,基本上一天二十四小時睜開眼睛就能看到桃夭,真是十分的……陰魂不散。
“嘖,千梔,你知不知道太過不知足的人會遭天譴?”
大米在電話中的聲音格外憤慨,磨牙聲一陣陣傳過來,“每天和桃夭那種極品帥哥在一起不好麼?能吃到桃夭那種極品帥哥親手做的食物不好麼?做人要知足啊千梔!”
我嘴角抽一下,再抽一下,有時候大米的思維很難和我溝通,而這有時候一般都是涉及到桃夭的時候。重色輕友四個字用在大米身上絕不爲過,就算哪天桃夭真的用我來磨牙了,她也會說“能被桃夭這種極品帥哥拿來磨牙是你的福氣,要惜福呀千梔”這種話。
所以說,交友一定要謹慎,滿腦子型男的色女最好敬而遠之。
掛上電話,外面的雪還在下,地上已經覆蓋了厚厚的一層白雪,此刻的H城看起來難得的帶了幾分淡雅。
小時候特別盼望下雪,只要雪下得足夠大,爺爺就會堆一個大大的雪人給我,胖胖的雪人坐在雪地裡,可愛的不得了。
下午兩三點鐘,正是路上行人最少的時候。
反正坐在店裡也閒的無聊,我帶上手套和圍巾,打算在店門口堆個雪人,就堆成桃夭的模樣,還要在上面用簽字筆寫上狐扒皮三個大字。
等那個刻薄狐狸回來看到雪人,一定氣得他毛都炸開。
寫好最後一筆,我滿意地拍拍雪人的腦袋,盼望着可以早一點看到桃夭拉長的臉。
咯啷。
我指尖一抖,身體僵硬在原地。
咯啷。咯啷。
汗水溼透了最裡面的衣衫,薄薄的一層冰涼。手指還搭在雪人腦袋上,寒意順着指尖蔓延到全身。
無常微微低着頭,站在馬路正對面,手中拖着一根鐵鏈。
我呆愣着,不知該如何反應,指尖一直觸着雪人,於是雪人腦袋上多了幾個凹進去的坑窪。
無常拖着鐵鏈,擡腳向馬路這邊走來。
無常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不是應該去找到處遊蕩的孤魂野鬼將他們帶去該去的地方麼,可是現在,這附近連一個鬼魂都沒有。
心頭突的一跳,難道說……
我擰頭跑回店裡,顫抖不止的身體有些不受控制,大腦開始亂成一團,目光機械而迅速地環視房間。現在的我,迫切需要一個可以藏身的地方。
當店門被推開的一剎那,我正呆立在最裡面的牆角,徒勞地尋找藏身之處。
“找到了。”
無常淡淡一笑,“還真是不容易。”
“你……找我?”
我艱難地開了口,聲音乾澀。
“那隻狐狸不在麼?”
高高懸起的心略微放下一截,我搖頭,“桃夭等一下才會回來。”
“那就好辦多了。”無常擡起鐵鏈,“我們走吧。”
我還沒從剛纔的驚嚇中回過神來,“去哪裡?”
“去該去的地方。”
“跟你走的意思是……我會死?”
“對。”無常微笑,點頭。
“爲什麼?!我身體健康,正好端端的活着,我沒有死,爲什麼要跟你走?!”
我大聲反駁着,腿卻已經抖得不成樣子。
“你就是應該跟我走的。”
“憑什麼?!你是無常就可以隨意決定人的生死麼?”
“當然不能。只不過,這種結果是你選擇的,而不是我決定的。”
“我從來沒有決定過要死!”
“是你決定的。只不過是現在的你不記得了而已。”
無常笑笑,突然問道,“算了,你看得見我麼?”
“看得見,對吧。那麼,什麼人才看得見我,你知道麼?”
“我來告訴你吧,從來只有死人,和即將要死的人才看得到無常。”無常手腕輕抖,鐵鏈騰空而起,對着我的脖頸,筆直地射過來。
想象中冰涼刺痛的感覺沒有出現,睜開眼睛,桃夭不知何時攔在面前,嘴角掛着一抹玩世不恭的微笑,左手臂上纏着的正是無常的鐵鏈,“蠢女人,被欺負了都不會躲開的麼。”
“你今天的話似乎有點多,以前你可沒這麼多嘴。”桃夭一鬆手,鐵鏈迅速縮回無常身邊。
“哦?是嗎?”無常微笑着看向桃夭,“你真的以爲,把她藏起來,我就會找不到?”
“不敢,我哪裡會這樣藐視陰司。”
“你已經這樣做了。”無常眸光一凜,“狐妖,你這樣做是沒用的。徒勞無功的事情,還是放棄來得划算。”
“哦呀,有用沒用,總要試過了才知道。”桃夭說道,“而且,要放棄的話,早就放棄了。你應該知道的。”
無常輕笑一聲,神色略帶無奈,“人總要爲自己最初做出的決定而負責,不是麼,這是天道,不是你一個小小的狐妖就能違逆的事情。”
“每次都要這麼麻煩,結局不都是一樣的麼。”無常略微擡起手腕,鐵鏈浮起,“不要拖延時間了,把她交出來
吧。”
“絕不。”
薄脣輕啓,桃夭眼中泛出瑩藍的暗光,殺意涌動。
兩個人身形開始移動起來,耳邊像是有什麼爆炸了一樣,震得耳朵嗡嗡作響,我蹲下來,將腦袋埋進膝蓋裡。
我不敢擡頭看,說不出到底是因爲怕無常,還是怕看到桃夭有危險。
等耳朵裡嗡鳴聲消去後,我慢慢擡起頭來,桃夭俊美的臉頰上多了一道長長的傷口,鮮血從傷口涌出,滑到下巴,再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無常和桃夭面對面站着,看不出有什麼異樣,臉色卻異常的難看。
“記住,不是每個人的能力都只會停步不前。”說話間,鮮血不斷地從傷口冒出來,看起來有種詭異的嫵媚。
這時我纔看見,無常的鐵鏈已然斷成了兩截,一截握在他手中,另一截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中央。
“狐妖,你這是何苦。就算在我面前你能保得了她,可天道始終不是任何一個人可以改變的。”無常皺起眉頭,“從一開始做出決定,她就應該有面對天道裁決的決心。”
桃夭將斷掉的鐵鏈踢回無常身邊,“不勞你多心,總會有辦法的。慢走不送。”
無常搖頭再搖頭,最終無奈嘆了一聲,手腕一揮,兩截鐵鏈完好無損地回到原來的樣子。
“做這種無用功,你早晚會後悔的。”無常搖着頭,向店門走去。
大門闔上的一瞬間,我才察覺到冷汗已經濡溼了好幾層衣服,嘴巴里也乾乾的。
“桃夭,這到底……”
我看向桃夭,事關生死,這次不管他怎麼推搪都勢必要問出個緣由。
可是,在我轉過視線的剎那,猩紅的鮮血涌出了桃夭的嘴巴,血液腥甜的味道淡淡的飄散在店裡,桃夭就這麼軟軟地倒了下去,迅速地讓我措手不及。
我頓時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桃夭他,會不會像上次一樣……
桃夭躺在地板上,眼睛半開半闔,氣息微弱。
這一次,受傷的桃夭沒有變回狐狸,這是不是表示他的傷其實沒那麼重?我不停安慰着自己,手顫抖着摸向桃夭的臉頰。
“桃夭,桃夭?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欠你的錢我可是一分都不會燒給你……”
絕望的恐懼感鋪天蓋地的壓在心頭,我抱住膝蓋,蹲在桃夭身邊瑟瑟發抖。
“這一次……”
“桃夭?你說什麼?”
我趕緊俯下身,貼近桃夭嘴巴,卻突然一個踉蹌,跌入了桃夭的擁抱。
桃夭擁抱的很用力,像是要把生命中所有的力氣都用在這一刻,胸口悶悶的感到一絲壓迫感,耳邊聽到桃夭神志不清的呢喃聲:
“這一次……就算拼了命……也要保護你……”
這一次是哪一次我不知道,桃夭說這話的意思是什麼我不明白,可心裡卻又像是明白了好久,不知道爲什麼,心頭突然涌上一陣前所未有的委屈,我反手抱住桃夭,任由嚎啕的聲音在店裡突兀。
這種感覺真難過,像是心裡被人硬生生挖去了一塊肉,痛到無法呼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