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恍惚明白了，爲什麼晴川不喜歡被村人看到。
不管是人類的形態，還是原本的獸體，都沒辦法改變眼睛的顏色。
“小美女，害怕了麼？”
晴川喘息着，夾雜了血腥味的麥香若有若無。
我搖頭，爲什麼要怕，晴川不是人類，可他比那些只懂得欺負我的村人善良了不知多少倍。
那天回去以後，身上髒兮兮的血跡污跡最終沒有瞞過爺爺的眼睛，爺爺什麼話都沒有說，但第二天一早，爺爺就帶我搬去了很遠的地方，那裡沒有人知道我的過去。
從此，我便再也沒有見過晴川。
“咳。”
一聲輕咳，桃夭眉梢不易察覺地上挑一下，“哦呀，原來還是救命恩人麼。”
“沒錯呢。”晴川寬厚的手掌落在我額頭上，溫柔的摩挲幾下，“小美女長大了呢。”
桃夭眸光一冷，嘴角斜斜挑起，“大貓，你最好立刻放開我店裡的員工。我不喜歡我的員工被別人撫摸。”
晴川笑容溫和，糾正道，“是山貓，不是大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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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管你是什麼貓。手拿開。”
“可是我不想拿開。”
桃夭不說話，嘴角上挑的幅度加大，眸中劃過一道幽藍的寒光。
似乎，在桃夭極度憤怒或者興奮時，眼中就會透出這樣幽藍的光芒。
如果恰好是在黑夜，看起來就像是會發出藍光的黑寶石。
感覺很美，卻令人不寒而慄。
真不知道桃夭這趟出去是不是吃錯了藥，火氣大得似乎一點就着。
“好吧好吧。”
晴川拍拍我的腦袋，別有深意地看着桃夭微笑，“看來有人不高興了呢。”
桃夭冷笑一聲，敵視的態度絲毫不加遮掩，“是那女人告訴你她在這裡的？”
晴川的臉微微側着，眼神單純而美好，“我不懂你的意思，什麼女人？”
“你見過她了吧。那麼惡俗的香味，你的身上也沾到了。”
惡俗的香味？我無奈地擡頭望天，難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香味是比桃夭自制的香水更加惡俗的嗎？
“那隻不過是個好心的女人，看我找小美女找得辛苦，就好心的指了下方向而已。”
晴川微笑，手臂搭在我肩上，“小美女，這些年我真的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
一嗅到晴川身上的麥香，那些塵封多年的記憶一股腦甦醒了起來。人一旦陷入回憶裡面，感情會變得格外敏感脆弱，任何一絲的溫暖記憶都會觸碰那根敏感的淚腺。
我眼淚汪汪地與晴川對視着，桃夭面無表情地環抱手臂，看向我的眼神似乎有點不對勁，一張臉板的比青石板還要板。
“乖啦，小美女。”晴川掏出一個圓圓的東西，“送給你，禮物，是別人送給我的。”
“是什麼？”
我接過來，沉甸甸的一面小巧的鏡子，不知是什麼金屬製成的，看起來很古樸的感覺。
看到這面鏡子時，桃夭臉色頓時沉下去，“千梔，不要看鏡子，扔掉它。”
“爲什麼？”
我問，桃夭的眼中
突然迸出某種極爲憤怒的火光，我的手指已經不自覺翻開了鏡面。
四周什麼都沒有發生，沒有奇怪的光或者聲音，摸摸心臟，它還在有規律的跳動着，身體任何一個部位都沒有不適的感覺。
晴川和桃夭也好端端的站在那裡。
只是，他們的臉色似乎都有些不對勁。
桃夭微眯着眼睛，嘴角笑意森寒。在如臨大敵的時候，桃夭就會是這個樣子。
“山貓的智商還真是低，這麼容易就被利用了麼。”
晴川沒有反駁，臉上滿是驚訝，眼神懊悔，右手微微擡起，像是要伸過來拉過什麼人一樣。
“你們……怎麼了？”
我有些納悶，手裡的鏡子不知何時不見了。
可能是掉在地上了，我低頭尋找，眼神剛落到地面，腦海中嗡的一聲白茫茫一片。
應該被我踩在腳下的地面不見了，腳下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我像是懸空在某個空洞的異世界。
而這異世界和現實世界的分割線，就在我眼前十幾釐米處，水泥路面像是被人從那裡割斷了。
本能使我邁開步子向前跑，只一步，身體就撞在了硬梆梆的東西上。
這是怎麼回事？眼前明明……什麼阻礙都沒有啊。
我伸出手，試探着摸過去，很快指尖就觸摸到了冰涼的物體，平滑，沁涼，像是玻璃之類的東西。
我被關到了玻璃容器裡面？可就算是透明的容器，也應該有底纔對，地面又怎麼會消失不見呢？
踩在一片虛無上面，雙腿的感覺異常彆扭，說不出是痠軟還是酥麻的怪異感覺。
“她說這只是普通的鏡子。”
晴川的眼神很受傷，“怎麼會……”
桃夭斜睨一眼，語氣冰冷，“那個女人的話你也會相信，千梔的朋友都是沒有大腦的嗎。”
“桃夭，你——”
桃夭對待晴川的態度令我很不爽，如果沒有那堵透明牆擋在面前，我一定要揪掉他好多狐狸毛。
“閉嘴，蠢女人。”桃夭語氣惡劣，“剛纔我明明有說過不要打開，千梔你就這麼喜歡和我做對嗎？”
“呵呵……不夠漂亮，又愚蠢的女人，讓她待在鏡子裡面好好反省不是很好麼。”
一頭長長的烏髮盤成複雜的髮式，各式步搖熱熱鬧鬧的簪了滿頭，走幾步就叮咚脆響。
從街角徐徐走出來的女人搖着一把小團扇，杏黃的旗袍穿在她的身上便格外妖嬈，腳下踩着一雙小巧繡花鞋，說不出來的韻味。
這是個既美且妖的女人，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子媚，水汪汪的丹鳳眼讓男人看了都恨不得溺死在裡面。這女人看起來，比桃夭更像狐狸精。
“桃夭，這個捉迷藏的遊戲，玩得還真夠久呢。”
桃夭笑出一口白牙，“水格，好久不見。”
“是好久不見，還是根本不想見？”
被稱做水格的女子笑吟吟地搖着團扇，嬌媚的眼睛斜斜地瞄過來，“這鏈子戴在她身上，你不覺得是種浪費麼？”
“哦呀，物盡其用而已。”
桃夭聳聳肩，笑容平靜，眼底不易察覺地掠過一絲焦灼。
“那面鏡子到底是什麼？！”
晴川的眼裡的金色寒光在看見水格時一瞬間迸發了出來，手指憤怒地指向這邊。
這麼說來，我是進到了鏡子裡，難怪會有面玻璃牆擋在前面。
“你那麼着急做什麼？”水格盈盈一笑，嫵媚妖嬈，“你想要找她，我幫你找到了，怎麼還對我兇？”
“可她怎麼會進去鏡子裡面？！”
“嗯？這不正好麼，你喜歡她不是嗎，這樣她只能是你一個人的了。你不應該謝謝我麼？”水格搖着團扇，“算了，我不和你計較，七百年來幾乎都沒有進入過人類社會的笨妖精，我有什麼好和你計較的呢。你說對麼，桃夭？”
我想晴川是真的生氣了，晴川臉上浮現出一層絨毛，牙齒漸漸變得尖利。
“山貓，現在沒你的事。”
桃夭淡淡掃了一眼晴川，卻有種不容反駁的強大氣勢。
“你來這裡是想要做什麼？”桃夭看向水格。
水格用團扇掩住小巧的櫻桃脣，含笑的眼睛看起來有種別樣的風情，“捉迷藏結束了，桃夭，現在我們該玩二選一的遊戲了。”
“說說看。”桃夭擡起手，摸了下鼻尖。
看來他很討厭水格身上的味道，每次嗅到討厭的味道而又必須要保持形象時，桃夭總會不自覺的摸一下鼻尖，這是他的習慣性動作。
不知道爲什麼，看到桃夭做出這個動作，心裡有點說不出的爽。
水格伸出兩個白嫩修長的手指，“把項鍊還給我。或者，你跟我走。二選一。”
“哦呀。這種選擇，還真是讓人爲難呢。”桃夭撓撓頭髮。
嘴裡說着爲難，但從桃夭的神態裡卻看不到半點爲難的態度。
“你說，已經送出去的東西，怎麼好要回來呢。”桃夭作出一副爲難的樣子，對着水格搖頭。
“可那東西是你從我手裡騙走的。”水格看向我的眼神裡升起一絲恨意，“不是麼，桃夭？”
“哦呀，怎麼是騙呢，你給的心甘情願，不是麼，水格？”
桃夭把心甘情願四個字咬的很重，水格臉上紅紅白白閃了一陣後平靜下來，笑容依舊嫵媚，“就算是，可現在我又不想給你了。桃夭，二選一，趕快決定吧。時間不多了，你知道的。”
什麼時間不多了，我聽得一頭霧水，隱約覺得，接下來絕對不會發生什麼好事。
“千梔。”
桃夭突然喊了一聲，“算一下，到現在爲止欠我多少錢。”
“什麼？”
“讓你算就算。”略帶不耐煩的口氣。
我呸，色迷心竅的死狐狸，跟美女講話的那種溫柔語氣怎麼從來不會用在我身上。
“呃……我不記得了。”
我沒有撒謊，到目前爲止到底欠桃夭多少錢，壓根一點概念都沒有。
“很好。”桃夭略微點下頭，“從現在開始，你一筆一筆都給我算清，算不出來不準想別的事情。”
“爲什麼？”
“沒有爲什麼，不想死就照我說的做。”
桃夭瞪我一眼，嘴角露出白森森的牙齒，脅迫的意味顯而易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