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眼眸的蘇筱冉沒有看見樑凌鑑眸底深處一閃而逝的隱痛,看着她低垂的眉眼,樑凌鑑心裡便陣陣泛疼,他如何看不出筱冉在害怕,卻又渴望知道答案。
然而,那答案……
情不自禁的,他伸手將她微涼的小手握在掌心,用自己的溫暖去包裹她,掌心被握的手微微掙扎了下,終究還是沒有再動,只是,蘇筱冉心裡已經悲傷氾濫,紅脣抿得更緊,強自摒除竄進心頭的答案,再次擡眸,已是眸色氤氳。
迎上樑凌鑑那雙柔情似水的黑眸,她脣角顫抖着,期待的問:
“樑大哥,阿非會來看我的,對不對?”
那樣的無助和茫然,如利刃深深插/進樑凌鑑心口,痛意尖銳而深刻,如潭的眸子邃然緊縮,聲音輕柔卻無比堅定的道:
“會的,阿非會來看你的,我回去就告訴他,讓他一定儘快來看你。”
“嗯!”
蘇筱冉努力牽扯出一抹笑,抽出被樑凌鑑握在掌心的手,輕輕點頭,不敢再繼續問下去,她覺得自己現在就像鴕鳥,可是,她寧願做鴕鳥,也不願去聽到自己不想聽的答案。
暗自告訴自己,過幾天吧,等自己做好心理準備,再去知道那些答案也不晚……
**
“總裁,蘇小姐要見您,要不要讓她進去!”
當秘書內線徵求裴少寒意見時,他剛開完會議回到辦公室,辦公桌上放着一份翻開的資料,聞言,微一沉吟,淡淡地說了句:
“讓她進來!”
便將電話掛上。
片刻後,敲門聲響,他頭也沒擡,簡短地吐出兩個字:“進來!”
辦公室的門從外面推開,身着卡其色風衣,面着淡妝,性感漂亮的蘇筱鳳出現在辦公室門口,見裴少寒正埋首工作,她漂亮的臉蛋上立即綻放出燦爛的笑容,扭着屁股向他走來:
“少寒,我已經買好了明天的機票,今晚我們一起吃頓飯好不好?”
當她嫵媚的聲音飄進裴少寒耳裡時,他終於從文件中擡首,英俊的面龐上一片淡漠之色,性感的薄脣輕抿,冷冷地睨她一眼,又垂下眉眼,大筆揮動,在文件上籤下他的名字。
“我晚上要陪筱冉,沒時間和你一起吃飯,你還需要什麼,就告訴我秘書,她會幫你準備。”
低沉的聲音透着冬季的寒涼鑽進蘇筱鳳心裡,她面上的笑容微僵了下,瞬間又恢復了燦爛,三寸高跟鞋踩在上好的木質地板磚上,發出輕微的聲響,一步步走到辦公桌前,近距離的凝視裴少寒那張如雕刻般完美的俊顏,滿心愛戀和嫉妒便立即飆涌而上。
她不想離開H市,不想出國,但是,裴少寒不給她選擇的機會,從泰國回來後,便讓她十日之內離開。
這幾天她一直在找機會接近裴少寒,卻一次次被他拒絕,最後,她只得辦了去加拿大的簽證,訂了機票,她知道,裴少寒一定派人監視着她。
果然,她訂了機票後來公司找他,他便答應見她了。
眼底深處快速掠過一抹異樣,蘇筱鳳斂了笑意,十分真誠的說:
“少寒,既然如此,那我等着你下班一起去醫院吧,我還沒有見過筱冉,想去看看她,這一走,我再也不會回國了,你放心,我不會對筱冉怎麼樣的,不管怎麼說,我和她終究是姐妹,過去我做了許多對不起她的事,走之前,我想當面跟她道聲歉。”
“不用,你的話,我會轉告筱冉,泰國發生的事,筱冉並不知情,她現在過得很好,不用你去打擾她。”
裴少寒不帶一絲猶豫的拒絕,話意清冷,說話間,動作優雅的放下手中的筆,挺拔的身軀往大班椅上靠去,擡眸淡淡地看着蘇筱鳳,淡淡地說:
“如果你不是筱冉的姐姐,你現在就沒機會站在這裡,蘇筱鳳,你既然已經訂了機票,去了加拿大便好好的開始新的生活,你回去吧,我還要工作。”
若不是知道她已經訂了機票,裴少寒真不會讓她進辦公室,這一切,只是因爲她是筱冉的姐姐,他現在是盡一切可能的彌補對筱冉的虧欠。
在筱冉一次次因爲他失去親人後,他除了對她滿滿的深情外,還有一份一生都還不清的債,時刻被內疚折磨着,這幾天每每看見蘇筱冉流露出悲傷的情緒,他的心便跟着陣陣抽痛。
如果有可能,他願意傾盡一切去換回筱冉的親人,只是,時光不能倒流,他傾盡一切,也不能換回筱冉的親人。
“少寒,我知道你對我有敵意,我是真的想見見筱冉,你不瞭解筱冉,她其實喜歡什麼事都悶在心裡獨自承受,雖然你們費盡心思的隱瞞她真實情況,但聰慧如她,又怎麼會感覺不到,她這樣鬱結在心,對肚子裡的孩子一樣不好。你要是怕傷害她,你就守在旁邊好啦!”
蘇筱鳳表現得一臉難過,似乎真的很關心筱冉是否快樂,話語裡字字在理,裴少寒蹙眉凝思,大手伸向一旁的保溫杯,見狀,蘇筱鳳急忙伸手,先他一步幫他拿起桌上的保溫杯,很體貼的替他擰開蓋子:“這樣吧,我要是傷害筱冉什麼的,你就立即殺了我。”
爲了表示自己的真心,蘇筱鳳發誓的說,裴少寒眸色一凜,冷然開口:“杯子給我。”
深眸劃過一抹厭惡,他討厭這個女人碰自己的東西,蘇筱鳳被他冷聲喝斥,嚇得手上一抖,急忙繞過辦公桌將杯子遞向他。
不知是裴少寒因爲厭惡遲疑不接她遞來的杯子,還是蘇筱鳳放手太快,下一秒,杯子從她手中脫落,一杯溫熱的茶水全數潑向裴少寒大腿處……
“蘇筱鳳,你發什麼神經。”
裴少寒怒吼,一雙眸子陰沉而凌厲地瞪向蘇筱鳳,後者卻嚇得臉色發白,顫抖着身子語無倫次的道歉:“少寒,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燙到了你沒有,我幫你擦擦……”
說話間,慌亂的抽出桌上的紙巾,低頭替他擦拭被茶水潑溼的大腿,裴少寒厭惡的推開她的手,怒道:
“滾開!”
糖糖不知道蘇筱鳳約他來他壞爸爸公司所爲何事,他原來是不想答應的,可蘇筱鳳說她明天就要出國了,有話和他說,又說得很是真誠,他便答應下來。
卻不想,推開門看到的是那樣一副情景。
氣派豪華的辦公室裡,他和壞爸爸和蘇筱鳳居然在辦公桌後做那樣不恥的事,從他微仰的角度看去,蘇筱鳳正彎着腰,而他老爸的手似乎正放在蘇筱鳳胸前……
“你們在做什麼,大白天的真是不要臉!”
糖糖心頭怒火上涌,稚嫩的童音指責地響在門口時,裴少寒頓時臉色一變,下一秒,便狠狠甩開蘇筱鳳抓着他的手,本能的解釋:“兒子,你看錯了,這只是誤會。”
“哼,誤會,我誤會什麼,你根本就是壞男人,欺負我媽媽,現在趁我媽媽住院,居然和別的女人攪在一起,蘇筱鳳,你也不是什麼好女人,我知道你一直覬覦這個壞男人,你喜歡就拿去好了,你們兩個壞男人壞女人,正好湊成一對。”
糖糖氣憤的瞪着裴少寒和蘇筱鳳,難怪蘇筱鳳讓他一定要來公司,原來是讓他看這樣噁心的事,帶壞他這個純潔的小孩子。
“糖糖你誤會了,我和你爸爸真的沒什麼!”
蘇筱鳳被裴少寒憤怒一推,身子不穩的跌倒在地,卻不忘楚楚可憐的以博同情,她知道,這個時候要是敢火上澆油,那裴少寒定然會殺了她。
她不解釋還好,她一解釋糖糖更加鄙視他們,當他看見裴少寒溼了一片的褲子時,根本不給他們解釋的機會,只丟下一句:
“你們兩個真讓人噁心,我現在就去告訴我媽媽,以後再也不給你機會。”
後面半句顯然是對裴少寒說的,他的三個月試用期可還沒有過,現在正處於考察階段。
“與歡,你真的誤會了,剛纔什麼事也沒有!”
裴少寒急切的解釋,快步追了出去,在走廊裡將糖糖抓住,他怎麼可能讓他現在去醫院告狀,先不說筱冉會不會相信糖糖的話,這種荒唐的事,根本不值得筱冉去聽。
“你放開我,不要用你的髒手碰我。”
糖糖被裴少寒抓住,越發的氣憤,眸色凌厲的瞪向裴少寒,一邊用手去掰他如鐵鉗似的大手,他最討厭被這樣欺負了,這個壞爸爸,欺負他個子小,欺負他力氣小,欺負他各種不如他。
“與歡,你聽爸爸說,剛纔的事你不能告訴你媽媽,不能再讓你媽媽傷心,那只是一個誤會……”
“你先放開我!”
糖糖氣憤的喘着氣,若說他和裴少寒有什麼深仇大恨,那倒是沒有,但不知爲何,他就是喜歡挑裴少寒的毛病,興許是期望太高。
從小沒有親爸爸的他,只能靠自己幻想爸爸是什麼樣子,可真正見到裴少寒,卻又是另一番模樣,這一路走來,裴少寒奸計不斷,耍盡手段,甚至一次次害他媽媽傷心,雖然,他不是故意,但他確實傷害了他最親愛的媽媽。
這一點,他最是不能容忍,還有,自從他這個壞爸爸出現後,他和媽媽在一起的時間就少了,似乎,他這個壞爸爸故意搶來他的媽媽,以上種種結合,裴少寒真是破壞了他心中親生爸爸該有的形象。
“與歡,你別發火,聽爸爸解釋。”
裴少寒不敢放開糖糖,怕一放開他就跑,這是公司,他多少得注意形象,可是他的話一出口,但遭到糖糖的攻擊:
“解釋,你有什麼好解釋的,難道你不知道蘇筱鳳一直垂涎於你,你還和她單獨在辦公室,我不相信,蘇筱鳳一個女人,還能強迫你不成。”
裴少寒
面色變了幾變,一臉尷尬,正好這時,他的秘書走了過來,裴少寒簡單的交代一句:
“與歡,你先等我兩分鐘,我一會兒再向你解釋清楚。”話落,又對他秘書吩咐:
“你先陪與歡去休息室。”
“好的,總裁!”
年輕秘書雖然面帶怯意,卻還是應了聲,糖糖冷哼,倒是沒有拒絕。
裴少寒回到辦公室時,蘇筱鳳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許是剛摔到了屁股,她站立的姿勢看起來很痛苦,但是,那痛苦都比不上裴少寒如刀鋒般凌厲的眼神令她心顫。
視線觸及到裴少寒凌厲的眼神時,蘇筱鳳身子立即顫抖起來,一臉委屈和內疚的垂下眉眼,懦懦地道歉:
“少寒,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讓與歡來的?”
裴少寒脣角勾起一抹冷冽,分明開着暖氣的辦公室裡,溫度卻驟然下降,他冷厲的聲音仿若刺骨的寒風颳向蘇筱鳳,她身子越發顫抖得厲害。
臉色蒼白的咬緊了脣瓣,遲疑着說:
“我只是想讓糖糖幫我說幾句話,讓我去看筱冉,少寒,難道你以爲都到了這種程度,我還敢對你有任何想法嗎,我真的不敢,剛纔真的只是一個誤會,你放心,我會向糖糖解釋清楚,絕對不會讓他誤會你,不會損了你在他心中的形象。”
蘇筱鳳快要哭了似的表情令裴少寒厭惡的冷哼,大步經過她身旁走向辦公桌,一邊收起文件,一邊冷冷地道:
“馬上滾出去,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要是再有下次,哪怕你的筱冉的姐姐,我也不會放過你。”
“我這就走……”
蘇筱鳳見委屈的看了看裴少寒,見怎麼解釋都無用,只得灰溜溜的離去。
裴少寒簡單的把急用的兩份文件簽了名,正欲下班時,秘書卻突然急匆匆的衝了進來,甚至連門都沒有敲,語帶喘息地道:
“總裁,小少爺要把公司招牌砸了!”
聞言,裴少寒眸色一沉,蹙眉問:
“與歡在哪裡?”
話音落,倏地站起身,拉開椅子從辦公桌後走了出來。
“在前臺處,小少爺吵着要把招牌給砸掉。”
秘書小心翼翼地觀察着裴少寒的神色,不敢說,蘇筱鳳剛纔說話刺激了糖糖的事。
“我去看看。”
裴少寒一陣風似的,人已到了門口,秘書反應過來,連說了幾個“好”字,小跑着跟上他的腳步。
前臺處,糖糖正被兩名前臺的員工拉着,地上飛了一地的白紙,看見裴少寒趕來,那兩人才放開了糖糖,蘇筱鳳已然離開。
“我要告你們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糖糖憤憤地拽着自己被那兩個女人扯皺的衣服,惱怒地說着狠話,眼睛卻是恨恨地瞪着裴少寒。
聞言,裴少寒眼神凌厲的掃向那兩名員工,聲音冷厲的吐口:“誰讓你們碰我兒子的。”
“總裁,小少爺他,他要砸了招牌,我們才拉着他的。”
那兩名員工嚇得腿下一軟,差點跌倒,連聲音都變了調。
踩着地上飄飛一地的白紙上前,視線看向糖糖時,裴少寒又收了凌厲,面部表情柔和下來,伸手欲拉他的手,糖糖卻只是冷眼睨他一眼,身子往後機靈的退後一步,冷冷地道:“你也不要碰我。”
裴少寒面上閃過一抹尷尬,一旁的幾名員工卻是個個警惕着,眸色閃爍,不知該往哪裡看,她們雖然以前沒有見領教過這位小帥哥的厲害,但也是聽說了發生在A市的那些事,知道上次這個小帥哥當着全公司人的面,送給她們總裁一個籠嘴和兩袋避/孕/套的事。
也是因此,剛纔糖糖說要砸了公司招牌時,她們才無計可施,只能拉着他,倒不是怕他砸了招牌,而是,怕他有個閃失,她們鐵定吃不了兜着走。
氣氛有片刻的僵滯,裴少寒真是很沒面子,連自己兒子都搞不定,心思微轉,沉吟着吩咐:
“去找人來,把這招牌砸了,把名字換成與歡喜歡的。”
他的話一出口,頓時引來衆人的驚愕,他的秘書更是嘴角抽搐,一時間,連話都說不出來,只是睜大了眼愣愣地望着裴少寒,很懷疑她們總裁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居然把招牌砸了,把名字換成他兒子喜歡的!
這是傳說中的寵溺?
這也太寵了吧,無法無天了?
糖糖也被裴少寒的話怔了怔,他原以爲這樣子可以挑起裴少寒的怒氣,剛纔他明明變了臉色的啊,可是,怎麼轉眼間,他又一副表情,看他那張自以爲長得俊美無雙的臉上居然浮着笑,還有,那眼底假惺惺的溫柔算什麼?
一邊在心裡腹誹,糖糖一邊冷哼着把視線移開,裴少寒見秘書怔愣地傻掉,不由得眉峰一皺,冷眼掃向她:
“趕緊去找人來,把這招牌砸了啊!”
秘書嚇得身子一顫,急忙點頭:“好的,總裁,我這就去。”
話落,一溜煙的跑掉!
既然他兒子要砸,那他當然要幫忙,爬高上低的,要是摔到他的寶貝兒子怎麼辦,至於公司嘛,叫什麼名字都一樣。裴少寒再次露出自以爲親切的笑容,溫和的看着糖糖問:
“兒子,你喜歡什麼樣的名字,告訴爸爸,爸爸現在就讓人做新的招牌。”
糖糖傲慢的撇撇嘴,拉直了剛纔被弄皺的衣服,冷眼看着裴少寒問:“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什麼招牌,什麼公司,以爲他蘇與歡是貪財,看上他的公司了嗎,還想用這種手段來收買他不成?
他纔不會被這樣的利益誘/惑,當然,不是他不喜歡錢,而是,他這個壞爸爸早就和他媽媽簽過契約,所有的財產都歸他媽媽所有。
現在他這個壞爸爸不過是替媽媽打工的,他轉頭撇向那塊廣告牌,這裡,遲早會成爲他蘇與歡的,到時,他要親自設計!
裴少寒笑容溫和的點頭,再次伸手霸道的拉住糖糖的手,溫和的說“兒子,我們現在就去醫院看你媽媽。”
“你不去找蘇筱鳳了?”
糖糖還真是從來都不給裴少寒面子,只是裴少寒也習慣了他這樣的率真,笑着回答道:“兒子,不要拿蘇筱鳳和你媽媽比,那對你媽媽是種侮辱。”
這話有夠損的!
糖糖掙開他的手,氣憤的邁步便走:“是侮辱,你也知道,那你還和人家那麼親熱?”
聽出糖糖雖氣憤,但語氣似乎稍稍有別於剛纔,裴少寒不禁心裡微喜,他知道,糖糖只是太過愛他媽媽,所以纔會見不得他有一點點傷害他媽媽。
“我怎麼會和她親熱,兒子,今晚給你媽媽買什麼吃的好?我們買着晚餐去醫院陪你媽媽吃!”
裴少寒討好的問,緊緊跟上糖糖的腳步,見他們一大一小兩道身影消失在視線裡,前臺的兩名員工怔怔地站在原地還沒反應過來。
和糖糖相處這麼久,裴少寒多少還是知道如何去討好糖糖的,他知道,只要談到筱冉,他兒子就會收斂脾氣,變得乖巧,因此,父子倆走出公司時,糖糖已經不同志滿臉怒氣,給筱冉買什麼晚飯,當然是糖糖說了算。
這幾天,糖糖可是從樑凌鑑那裡瞭解了許多關於他媽媽的病情,知道他媽媽現在該吃什麼,不該吃什麼,所以,在他媽媽的飲食方面,他一直很謹慎。
他們回到醫院後,樑凌鑑才道別,趕去機場,對於他的走,裴少寒自是萬分歡喜,原本的一臉冷漠也在樑凌鑑道別說離開後浮起了淡淡笑意。
“出來一下,我有幾句話和你說。”
樑凌鑑離開後,裴少寒便接到了電話,聽到電話那端樑凌鑑的聲音傳來時,裴少寒眸色微微一沉,看了眼正和糖糖說話的筱冉,輕輕嗯了一聲,掛掉電話。
病牀前,糖糖正打開飯盒,稚嫩而愉悅的聲音溢滿一室:“媽媽,這些都是我替你挑的,都是你最喜歡吃的哦,媽媽,今晚我餵你吃飯。”
蘇筱冉嘴角掛着淡淡地笑,眸色流轉間,溫柔流淌,含笑看着忙碌的糖糖,低柔的聲音透着淡淡地幸福:“好,今晚讓糖糖喂媽媽吃飯。”
裴少寒輕快的聲音插/進她們母子的談話:
“兒子,你喂媽媽吃飯,爸爸去問問醫生你媽媽今天的情況。”
蘇筱冉不經間怕擡眸,正好撞進裴少寒噙着笑意的深邃眼眸,隨即又低下頭,糖糖已經舀了一勺米飯餵過來,溫柔地叫着:
“媽媽,張嘴!”
**
走進休息室,裴少寒在樑凌鑑隔壁的位置坐下,修長的身子靠在椅背上,隨意翹起二郎腿,淡淡地問:
“什麼事?”
樑凌鑑微微蹙眉,對他這種不顧形象的舉止表示鄙視,沉聲道:
“阿非的事,你打算隱瞞筱冉到什麼時候,她今天下午又問起了!”
聞言,裴少寒臉色一沉,心裡一抹酸澀劃過,微凝俊眉,沉吟了片刻才問:
“筱冉怎麼問的,你怎麼說的?”
他也知道這是早晚的事,但筱冉現在的情況,他不敢再冒一點險,若是筱冉再情緒激動一下,她肚子裡的寶寶怕是真會不保。
“筱冉問我是不是有事瞞着她,還問我,阿非是不是真的會來看她?”
想到筱冉當時悲傷無助的模樣,樑凌鑑的心便止不住一陣抽痛,如果可能,他真希望自己替她承受那些痛苦,這幾年,筱冉已經受了太多苦,他看着她一路走來,看着她咬牙堅強承受,他的心便在那無數的日夜裡悄然淪陷。
現在的
狀況他真是無能爲力,真不如筱冉不知道自己有媽媽有弟弟,也好過現在,擁有了再失去,他們這幾日的刻意隱瞞,筱冉心裡自是有數,纔會用那種期待又茫然的眼神看着他,滿是悲傷的問他,阿非是不是真的會去看她!
他知道,她是在害怕,當他堅定的告訴她,阿非一定會去看她時,他的心卻是無比沉重。
裴少寒俊美的面龐隱在燈光下晦暗不明,如潭的黑眸微微眯起,絲絲痛楚凝聚在眉端,置於身側的大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寂靜的休息室裡,空氣一點點凝結……
彼此視爲情敵的兩個男人,面對筱冉的事情,便會有相同的情緒,同樣的心疼,同樣的無能爲力,比之樑凌鑑,裴少寒卻是更多了一份內疚和自責。
若是從前,樑凌鑑一定會指責裴少寒,但現在,他覺得指責他都毫無意義,那根本不能改變已經千萬的事實。
沉悶了許久,裴少寒低沉的聲音噙着一抹凝重,堅定地道:
“能瞞多久是多久,想辦法讓筱冉和‘阿非’通一次電話。”
樑凌鑑愕然地挑眉,脫口問道:“如何讓‘阿非’和筱冉通電話?”
開什麼玩笑,要是真能讓阿非和筱冉能電話,那還何必瞞得如此辛苦,裴少寒投給樑凌鑑一個白癡的眼神,沉聲道:“找一個人模仿阿非的聲音,這件事交給我,不管筱冉怎麼問,你只要保證不會說漏便行,等過些日子,筱冉的腳好些,胎兒情況穩定再說。”
“這樣不好,筱冉現在不僅是想聽阿非的聲音,她還想見阿非,難道你找個和阿非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來?”
“不用,通過電話後,筱冉的懷疑就會減小,到時看情況,就讓阿非說要出國什麼的,總之短時間裡不能來看望筱冉便可以了。”
裴少寒簡單的說着自己的計劃,這是唯一的辦法,只要能讓筱冉暫時不去胡思亂想,怎樣都行。
“隨便你,但是筱冉很敏感的,你要是想用這種方法,那就不能讓她察覺,不要弄巧成拙。”
“嗯!”
裴少寒點頭,關於筱冉的事,他自然會慎重,微頓了下,才又問道:“你妹妹現在怎麼樣,情緒好點沒有?”
提到樑靜優,樑凌鑑的臉色再次凝重了一分,輕嘆了聲,沉默着站起身道:“你好好照顧筱冉,有什麼事記得給我打電話,我還是那句話,筱冉一天沒有嫁給你,我便有知道一切的權利。”
話落,不再理會裴少寒,轉身優雅離場。
裴少寒回到病房時,蘇筱冉和糖糖母子倆正吃得歡暢,原來,糖糖一邊喂他媽媽,一邊也喂自己,而他那份晚餐則擺在一旁無人問津。
“筱冉,飯菜合胃口嗎?”
走進病房都沒人理會的裴少寒笑着開口,拿起一旁桌上的飯盒,一邊漫不經心的打開,噙着笑意的眸子卻盯着蘇筱冉和糖糖兩人,眸底流露出幾分羨慕和滿足。
和心愛的女人兒子在一起,這是他最大的幸福。
“我給媽媽買的飯菜,媽媽當然喜歡,是吧,媽媽!”
糖糖終於轉過身看了眼裴少寒,一臉驕傲的說,聞言,蘇筱冉輕笑着點頭,語氣裡也滿是自豪:“對,我家糖糖最能幹,最孝順了,這幾天在學校還習慣嗎?”
蘇筱冉終於意識到自己這幾天都沒有關心過糖糖,心裡涌上淡淡地內疚,面上的笑越發的溫柔了幾分,斯文的咀嚼着嘴裡的食物。
糖糖眉眼輕挑,自信的說:
“媽媽你放心,我到哪裡都是第一,今天還有小女生給我送情書呢,不過我讓欣欣扔進垃圾筒裡了。”
裴少寒端着自己的飯菜走過來,在一旁落坐,接過話題道:
“兒子,你這樣做是對的,你還小,要以學業爲重,不能學人家早戀。”
他的話引來蘇筱冉一個白眼,正欲回答,哪知糖糖已然開口:
“什麼早戀不早戀的,我要找女朋友一定先讓媽媽同意,今天那個女生一看就是白癡類型,連飯都不會吃,還讓她們家保姆喂,那樣的女生怎麼能夠孝順我媽媽,現在覺得,還是欣欣看着順眼些,她至少能自理能力,媽媽,放學的時候欣欣還說要幫你做一張卡片,祝你早日康復的,我讓她今晚加班做,明天送給你。”
瞧瞧人家糖糖,根本不需要早戀,他的未來老婆需要從小培養,精挑細選,不是什麼女孩都入得了他的眼,那條件絕對是嚴格的。
一番話說得裴少寒嘴角抽搐,驚訝得連飯都忘了吃。
蘇筱冉早已習慣了糖糖這樣的驚人之語,只是笑着道:
“糖糖,你怎麼能這樣要求欣欣呢,她比你小,可是妹妹,你以後對她要好一點,還有,你現在考慮女朋友的事真是太早,如果你有多餘的心思,就用在公司裡吧,你亨利爹地不是說了,國內的事全都由你處理的嗎?”
在這三天時間裡,糖糖那幾個外國爹地都先後飛來了H市看望蘇筱冉,裴少寒一度認爲糖糖對他的態度越來越差是受了他那幾個高鼻子,藍眼睛的外國爹地影響,他們全都嫉妒羨慕他。
“媽媽你放心,店裡的事我會處理的,而且,欣欣要給你做卡片可不是我要求的,是她自己說的,她上次不是答應每個月都要完成作業,讓我檢查的嗎,我告訴你,媽媽,欣欣多虧有我的督促,現在她的繪畫水平已經比上次進步好多了。”
小糖糖帥哥,人家欣欣的繪畫進步,不是因爲你的督促,是因爲人家欣欣自己很努力。
“嗯,糖糖厲害,好吧,人家欣欣都進步了,你自己可也得進步才行啊,好了,媽媽不吃了,你替媽媽把剩下的飯吃完吧。”
……
溫馨愉悅的氣息溢滿一室,裴少寒一邊聽着筱冉和糖糖的對話,一邊吃着晚餐。
撞見蘇筱鳳和裴少寒在辦公室那一幕,糖糖猶豫再三,終究還是沒有告訴他媽媽,並不是爲他壞爸爸遮掩罪行,他只是怕他媽媽因此難過。
聰明如糖糖,他其實看得出來,媽媽心裡喜歡的還是壞爸爸,媽媽只有在面對壞爸爸的時候纔會表露所有情緒,雖然他自己很喜歡樑爸爸,覺得樑爸爸更懂得照顧他媽媽,不會做任何令他媽媽傷心的事。
但,感情的事不能勉強,媽媽的幸福,更不是他能夠勉強的,幾番嘆息下來,糖糖對他壞爸爸的不滿便決定化爲一場考驗,心思轉動間,某個邪惡的念頭已經生起。
**
元旦那天,本該屬於樑靜優的幸福日子,她卻出現在蘇筱冉病房裡,看到面色憔悴,神色憂鬱的樑靜優出現在病房門口時,蘇筱冉驚訝地張大了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筱冉,我來看你了。”
蘇筱冉怔怔地哦了一聲,隨即將目光轉向裴少寒,接收到她質疑的眼神,裴少寒面色尷尬地扯動嘴角,假裝不知道的問:
“樑靜優,你怎麼這個時候來這裡了,今天不是你和黎建的結婚大喜日子嗎?”
說話間,他人已經走向樑靜優,眸帶警惕的看着她,似乎怕她說什麼不該說的話。
“靜優,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蘇筱冉面色擔憂,眸帶探究的看着樑靜優,她看起來好憔悴,眉梢眼角間的悲傷似乎深入骨髓般,她只是淡淡地看上一眼,心裡便也跟着一酸,說不出爲什麼,她的心就是跟着彌上一層悲傷。
樑靜優無視於裴少寒,擡步走進病房,聲音透着淡淡地苦澀響在室內:
“筱冉,我和黎建的婚禮取消了。”
雖然從看到她的第一眼,蘇筱冉心裡便閃過這個念頭,但真正聽她說出來,她還是怔了片刻,不知說什麼纔好。
“我想和筱冉單獨聊聊。”
樑靜優轉頭看向裴少寒,後者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點頭答應,淡淡地道:“也好,筱冉天天都念着你,你們聊吧。”
“筱冉,我先去接與歡,你要是有什麼不舒服就叫醫生。”
“嗯!”
裴少寒離開後,樑靜優在病牀前坐下,病房裡的空氣似乎從她進來那一刻開始,便滲進幾分憂傷,蘇筱冉低柔的聲音關切地打破寂靜:
“靜優,你是一個人來H市的嗎?”
其實,她不知道如何詢問樑靜優,因爲她眉梢眼角皆是悲傷,讓她的心情也跟着低落到了谷底,呼吸間,似乎都是悲傷的氣息。
“嗯,我是一個人來的,筱冉,我現在好難受,我覺得自己快要活不下去了,怎麼辦?”
樑靜優一臉悲傷的低垂着眉眼,如水的眸子噙滿了淚意,不知爲何,面對蘇筱冉,她不需要任何的僞裝,或者,只是因爲筱冉瞭解她的痛苦。
自那天在樑凌鑑懷裡哭過後,樑靜優這幾天都沒有再流過眼淚,只是整天心不在焉的,聞言,蘇筱冉微微蹙眉,不解的問:
“靜優,你是來找凌風的嗎?”
心裡卻在疑惑,這幾天她也沒有見到凌風,甚至連阿良等人也沒有見過。
然而,坐在病牀前的樑靜優卻是身子重重一顫,驚愕擡頭,慘白的面容清晰的映在蘇筱冉疑惑的眸子裡。
“靜優,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蘇筱冉擰着眉,心裡再次閃過某種不願意相信的答案,當樑靜優眼淚滾落臉頰,痛苦地將臉埋進手心,壓抑的哭泣時,裴少寒心裡一陣酸澀,顫抖着伸出手去:
“靜優,凌風他?”
後面的話,真的問不出來,蘇筱冉努力回想那天的畫面,當時凌風是和裴少寒在一起的,怎麼可能?
“靜優,你不要這樣折磨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