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訊室內,已經是八點半上班的時候了,不過東城區公安分局還是很安靜,並沒有幾個人來上班。就算今年是機關紀律作風建設年,上面查得很緊,但經過了年初的一番折騰後,這裡的機關紀律嚴肅了沒幾天,做做樣子,就又萎下來了,遲到早退,作風懶散,還是以前的老樣子。
在所有人心裡面,政治運動就是一陣風而已,雨過地皮溼,雷聲大雨點小,嚇唬人罷了,沒什麼了不起的。
所以,機關紀律作風整頓經歷了初期的一番折騰之後,在這裡並沒有鬧出多大的動靜來,這裡依舊該幹嘛幹嘛,沒幾個人拿這個當做一回事。
不過倒是有幾個上班很勤快的,那就是刑偵大隊的一班人馬,現在都殺氣騰騰地聚在審訊室內對所謂的犯罪嫌疑人進行審訊呢。
林宇的那間審訊室內,趙德彪和李海兩個人跪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咬牙切齒地捂着大腿,動一動都痛得專心。
剛纔在審訊室內他們原本是想給林宇上手段狠狠地收拾他一頓,結果可倒好,人家林宇被銬在椅子上他們也根本拿人家沒辦法,反倒是每撲上去一次就被人家一腳踹在脛骨上摞倒,根本拿人家沒辦法。
現在兩個人被踹得腿一動都感覺好像要折了似的,站在那裡空自咬牙切齒,卻不敢再撲上去了。
“他媽的,這小子還真不好收拾。給我喊人,全喊過來,我就不信,今天收拾不了這個小子。”趙德彪咬牙切齒地罵道,盯着林宇,眼裡彷彿都要噴出火來了。
擔任東城區刑偵大隊長這麼多年,他早已經養成了驕橫無比的脾氣,哪個犯人在他手底下不是服服帖帖的?今天可倒好,居然碰上這麼一個扎手的硬點子,而且還這麼不上道,還敢抗拒,他都快氣炸肺了,決定今天要好好地給這小子上一課,讓他知道自己的厲害。
“是。”李海拖着腿一瘸一拐地出門而去,不多時,隔壁的毆打聲和慘嚎聲暫時告一段落,屋子裡一涌而入,六七個五大三粗的警察,人人手裡都拎着一條橡膠警棍,有的衣服上還濺着血,個個凶神惡煞的樣子,看上去就讓人害怕。
“給這個殺人犯好好地上點手段,不招就往死裡打。”趙德彪指着林宇,嘴裡大罵道。林宇微微一哂,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趙德彪氣得眼珠子都紅了,指着林宇,“給我打!”
一羣警察得了大隊長的命令,登時就一哄而上,按頭的按頭,按腳的按腳,隨後,警棍如雨點兒般往林宇腦袋上就狠命地砸了下去。
不過,就在一羣人圍着林宇要痛下殺手之際,突然間“哐”的一聲大鐵門就被推開了,緊接着,一聲怒吼響了起來,“都給我住手!”
趙德彪還有一羣正舉着警棍的警察登時就愣住了,轉頭一看,就看見門口處出現了兩個人,其中的一個白襯衫西褲,斯文儒雅,另一個身材高大,一張黑臉,不怒自威。趙德彪皺着眉頭細細望過去,好像挺眼熟,卻都不認識是誰。
“你們是幹什麼的?不知道這裡是警局麼?我們正在執行公務,都滾出去,小心把你們一起都抓進局子裡來。”李海驕橫無比地拿着橡膠警棍罵道,這小子素來是個愣頭青、傻大膽,從警兩年多,雖然時間不長,但憑着心黑手辣,早已經成爲了趙德彪手底下的得力干將,素來是趙德彪衝鋒陷陣的一把好手。這一次有事,自然當仁不讓地撲上來出頭了。
哪想到,他剛剛說到這裡,就看見兩個人身後“嘩啦啦”涌出一羣人,有拿着相機的,有拿着攝像機的,對着他們就是一頓狂拍,立時將他們舉着警棍要毆打犯罪嫌疑人的醜態全都拍了下來。
當然,還有李海拿着警棍指着兩個人囂張怒吼的樣子。
“這什麼情況?怎麼還有媒體記者?”就算李海是個蠢人,這一刻也有些明白過來,登時就驚出了一身的冷汗,有些不知所措地轉頭望向身後的趙德彪。
趙德彪現在眼睛已經徹底地直了,因爲他依稀已經想起來了,雖然那個穿着白襯衣西褲的儒雅男子他並不認識,但他身旁那個身着便裝可是往那裡一站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他卻終於想起了,我的老天,如果他要是沒記錯的話,那是市局的常務副局長,陳慶才啊。
因爲公安系統的業務特殊性,一般來講,公安局長都是系統內流動的,市裡的局長是由省廳下派,或是跨地區交流,而區裡的分局的局長無一例外,全都是市局派下來的,所以,公安系統是垂直領導和地區領導兩條線,其中垂直領導比實際上來說要佔比重大一些了。畢竟,局長大多數都是市局下派來的,對於主官的人事任免權力極大,市局的威嚴自然不容挑釁。
而陳慶才就是市局的常務副局長,主抓刑偵工作,趙德彪也是偶爾上市裡開過兩次會,恍乎對他有些印象,不過印象並不深刻,畢竟,人家可市局的常務副局長,平時可不輕易見。聽說因爲政法委書記不能再兼職公安局長,所以公安局長的位置已經空了出來,而這位年輕有爲的副局長因爲素來業績突出,馬上就要直接升任局長了,那可是一步稱王,了不得的事情。就算是現在,他在局裡也是在主持工作的無冕之王,升任局長也不過就是時間問題。
只是沒想到,這位副局長大人你哪裡不好去,偏偏大清早的沒什麼事兒幹跑東城區來了,而且還撞見了他們刑訊逼供的醜事,這不是要人命麼?!
趙德彪現在已經徹底傻掉了,短短的幾個念頭剛轉過去,已經是一身的冷汗,額上的汗珠子噼哩啪啦地往下掉——剛纔打人的時候運動那麼激烈都沒見他出汗,現在只是幾秒鐘,他便出了一身的透汗,可見心緒緊張激烈到什麼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