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大概40分鐘,唐易飛速來到一處斷崖跟前,峭壁左邊灌木叢生怪石嶙峋,向下看,黑乎乎一片根本看不到盡頭。
可斷崖上竟然矗立着一座岌岌可危的破廟。
廟很小很破,風雨中飄搖,看起來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住人的樣子,可卻偏偏在無盡的黑暗中飄出一縷虛無的青煙。
唐易低頭,含身,悄無聲息的沿着那條極度危險的羊腸小路摸了過去。
來到廟外,沒有敲門直接翻牆而入,然後他就重新聽到了那個熟悉又陌生,爲老不尊的聲音。
“不算,不算,咱們再下一盤!這局是我一時大意不能算,不是真實實力的體現!”說着周大斌竟然將眼前的棋局伸手毀去,黑白子噼裡啪啦落了一地。
看的暗中的唐易一陣陣蛋疼,心說周大斌啊周大斌你沒有那份氣度和文雅就別下圍棋,你要下圍棋就氣定神閒願賭服輸,你這隨便一手下去跟菜市場耍無賴的更年期大媽一樣有意思麼?
可是唐易的目光卻集中在周大斌對面和尚身上,他絞盡腦汁努力再努力也看不出這個和尚有任何特別之處。
怎麼看都沒有任何一點得道高僧或者世外高人的模樣。
中等身材,臉色黝黑,一雙眼睛很小,比周大斌的還小,睜着眼睛和閉上眼睛根本沒區別。
頭頂板寸,但看得出來是因爲時間長了沒人給他打理原本的光頭又煥發新生了,偏偏髮質還不好,雜草一般,稀少蠟黃,在歪歪斜斜的燭風中搖晃。
可是唐易的心卻本能的緊張起來,不是因爲眼前的和尚殺氣騰騰人中龍鳳,而是因爲那個和尚實在太過於普通,粗看跟平常人似乎沒有區別,可是仔細看就會發現其中的蹊蹺。
第一,一個正常人怎麼會呆在這麼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這座廟是怎麼來的?
這種地方怎麼會有一座這樣的廟?
廟裡的佛像都破敗不堪長滿蜘蛛網,那這和尚幹啥的?
第二,正因爲看上去很普通,泯然與衆人才更可怕。
唐易見過許多鋒芒畢露的高手,也吃過很多看起來不起眼角色的暗虧。
譚瘸子常說會咬人的狗不叫,一個殺手的最高境界就是明明他站在你身邊,你也能看的清清楚楚,但是卻一點防備之心都沒有。
第三,周大斌過去雖然跟譚瘸子做的不是一個行業,可是也極爲類似,兩人一個創立自己的傭兵組織一個搞了自己的保鏢組織。
兩人一個要鍛造出最鋒利的矛,一個則要打造最堅固的盾。
這樣的周大斌突然發瘋瞞着所有人深夜來找這和尚,這和尚真是普通人?
周大斌不是常人,那麼這和尚也絕對不是。
不過短暫的驚奇過後,唐易的嘴角突然又閃過一抹奇異的笑容,反正下雨天閒着也是閒着,今天就試探試探這華夏國內還有沒有真正的武林高手。
但他絕不會動,他一動就會被人發現,他就是要隱在暗處,使出本事,看看那和尚到底能不能發現他的蹤跡。
只是眼前這一幕從哪個角度看着都十分怪異,難道……難道這裡邊有基情?
想到這唐易的世界再次不美好了,深呼吸,深呼吸,再再深呼吸,這才勉強壓住想要嘔吐的衝動。
小眼睛和尚脾氣看起來也不那麼好,一張嘴就粗俗不堪,“喂,周施主,你還是趕快回家吧我這裡不歡迎你,每次你輸了都耍賴,以後再也不要來了!”
周大斌一聽也不幹了,針鋒相對,“臭和尚,你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這些年要不是我資助你你早餓成乾屍了。心情煩悶讓你陪我下幾盤棋你還委屈了?出家人不是慈悲爲本大慈大悲麼?”
和尚被周大斌刺激的直翻白眼,“你,你走還是不走?你不走我走……我惹不起你還躲不起你?”和尚說着起身就要離開。
可是周大斌卻一伸手直接將他枯乾的老手拉住,“你走了誰陪我?你走到哪我跟到哪,吃定你了!”
“吃什麼吃,你活了幾十歲了還這麼不懂事?找你的人來了,乖乖跟着回家吧!”和尚邊說邊向着唐易藏身的地方努努嘴。
好吧,原來早露餡了。
既然人家已經發現,唐易還有什麼好藏的?
大大方方站起身,就好像什麼事情沒發生一樣,不爲自己剛纔的偷窺行爲羞臊,反而一站出來就伸張正義。
“麻煩我說一句,你們倆都黃土埋到脖子的人了能要點臉不?大叔你光顧着自己快活不顧外面幾十上百的人滿世界找你是吧?也不顧擔心到死的親生女兒是吧?”
“還有你,看我幹什麼?你光着頭就是好東西麼?鬼鬼祟祟一個人藏在深山老林幹什麼?不是殺人逃犯就是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唐易突然從天而降並沒把兩個人嚇到,和尚從容不迫雙掌合十,“南無阿彌陀佛,施主遠來是客,請坐請坐,待小僧去衝一碗苦茶。”
唐易聽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不必了,我馬上就走,大叔,你跟我回去還是繼續留在這跟你的蠟燭和尚纏綿?”
周大斌卻是一臉憤怒,“混蛋小子,哪裡輪到你放肆,還不見過青崖大師。”
和尚法號竟然是青崖,名字倒是挺靠譜,可人看起來還是那麼不靠譜。
和尚依然一臉和氣連連擺手,“周施主又何必過於執着,年輕人有些個性總是好的……”
他居然還裝老好人,唐易一時間竟然無法回答。
但這兩個爲老不尊的傢伙被他撞破好事,爲什麼一個出離憤怒一個道貌岸然,還真當他是三歲弱智孩子麼?
按照他的脾氣早就一走了之了,可是他是來找人的,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之前在女魔頭跟前牛逼都吹出去了,要是兩手空空的回去豈不是很沒面子?
何況他剛纔那麼說的本意就是要把眼前這個和尚給激怒,然後試探一下他的武功到底有多強,這不是他年輕好勝,而是他必須瞭解清楚周大斌跟前每個人的真實實力。
他來相親沒錯,但同時也是譚瘸子收到了確實的消息有人要對周大斌不利。
雖然周大斌退隱多年依然具備相當強的實力,一般人絕不可能傷到他,但譚瘸子還是不放心,所以讓唐易順便回來看看。
當唐易接到周傲消息的時候其實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只是多年的行動經驗告訴他,像周大斌這樣的老狐狸是絕不會在他自己的地盤出事的,他憑空消失一定內有隱情,所以實際上他心裡早就有底,纔會在周傲跟前如此自信。
而眼下的情形已經證明了他的判斷完全正確,只是這和尚看起來怎麼都不生氣有點不好辦,“等等,你倆到底啥關係先說明白,這事讓我知道沒啥,可要是讓周傲知道了大叔你還有臉活着?”
周大斌的臉色依舊難看,似乎根本不願做出任何解釋,還是青崖和尚一臉和氣的站出來打圓場,“這位小施主想必就是唐易了,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因果循環啊。你不要錯怪周施主,我跟他算得上是幾十年的摯友,只是我等行事癲狂不爲一般人理解而已。既然你來了就帶他回去吧,有空多陪陪他,這麼多年了他還是無法放下那位鳳凰嶺的楚施主……唉,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和尚居然還玩起了憂鬱和文藝,唐易這時候已經意識到自己大概有些誤會這個便宜岳父了,可他骨子裡也是個要面子的人,不會輕易當着外人的面道歉。
幸好和尚已經知趣的回了自己破舊的禪房不再出來。
空蕩蕩四處透風的大廳,兩人前面便是一尊破敗的彌陀佛。
周大斌也總算平復了自己的心緒,擡眼看一眼佛像又回身看一眼窗外的黑暗和雨簾,長嘆一聲,沉聲吟道: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語聲悲涼悽慘,一個身價幾十億的強人老總此時此刻竟然如此脆弱不堪。
弄得唐易突然手腳沒地方放,跟着眼淚在眼圈裡打轉,嗓子發乾,“咳咳……大叔,咱們不整這麼煽情的行麼?你看我這大晚上一身泥水的四處找你也不容易,能不能跟那……大師借一件乾淨衣服來穿穿?”
可是周大斌卻泥塑的雕像一般站在窗前巍然不動,彷彿入定了一般。
沒辦法唐易只能自己鑽進和尚的禪房,沒想到和尚卻正在換衣服,那麼黑的臉那麼小的眼睛竟然那麼白花花的身子……
唐易整個人瞬間過電一般,趕緊閉上雙眼,“非禮勿視,非禮勿視,我是來借件衣服穿的……不過大師你的皮膚爲什麼這麼白……臉卻這麼黑。”
青崖卻並沒有任何出動,依舊自然而坦然的穿好灰色僧袍,口誦佛號,“南無阿彌陀佛,小僧終年長袍加身所以身上並未曬黑,反倒是這張臉早已經沒了原來模樣……外面雨還未停,施主縱然是換了乾淨衣服轉眼又是打溼,何必要換呢?”
唐易一瞬間無言以對,跟怪和尚打啞謎顯然不是他得特長,擡手拍拍有些發暈的腦袋,“好吧,跟和尚說話真費勁,現在你只需要告訴我一件事,你身上的鳳凰紋身是不是代表着二十年幾前世界上最出名的十大鳳凰衛?也就是當時最頂尖的十大保鏢。”
青崖依舊臉色如常,“施主想的太多了,出家人四大皆空看破紅塵,前塵往事早已不願提起,施主再多問也是枉然……”
唐易冷哼,“和尚,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和尚不退反進,竟然主動伸出脖頸,“要殺便來,何需多言呢?和尚早死早託生,還要謝謝小施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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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易從來不是隻說不做的主兒,閃電般出手,一手刀斬向和尚的脖頸,和尚不躲不閃,嘭,一聲悶響。
唐易的手瞬間被震得酥麻,不過他卻笑了,“好一個金鐘罩鐵布衫,臭和尚果然有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