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寡婦也沒打電話,不過到了縣委辦公大樓後,卻被人告知楊縣長不在辦公室,具體去向黑寡婦也沒問出來。
黑寡婦乾脆駕車直奔縣委家屬大院楊國棟的家。
不管楊國棟在不在家,上門拜訪一趟、見到楊國棟的家人,也很有必要。
王倫能夠看出來,黑寡婦和楊國棟的交情還不是泛泛之交。
這多少讓王倫對此次之行,有了憧憬。
車子經過大院外的崗哨,只耽擱了一會兒,就順利進入,到了一棟家屬樓下。
之後,黑寡婦和王倫上到了三樓,敲響了楊國棟家的房門。
開門的是一個女人,四十多歲,很有氣質,王倫估計應該是楊國棟的老婆,看見黑寡婦後,婦人熱情招呼,看起來和黑寡婦的關係挺不錯。
換上拖鞋後,王倫第一次進了一個縣長的家,不過對於王倫而言,也沒感覺有什麼緊張的。
客廳很安靜,不過從客廳後面一間關着的房中,卻傳來了很大的音樂聲,還是搖滾性質的。
婦人不好意思對兩位客人解釋道,那是她的女兒,今天找了個藉口跟老師請了病假,其實是不想去上學,賴在家中正在聽音樂呢。
至於楊國棟本人,則很遺憾,今天並沒有在家,王倫感覺今天這一趟可能要白跑了。
坐了一會兒,黑寡婦也沒和婦人透露此行來的目的,當然,以婦人的見識,看到黑寡婦旁邊還有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年輕男子,略微一猜,也知道兩人上門是有事情找自家老公,不過黑寡婦不說,婦人自然也就沒問。
王倫只能等待下一次機會了,好在黑寡婦和楊國棟取得了聯繫,約定好了一個見面的時間,只不過黑寡婦也沒提徵地文件的事情。
眼看在楊國棟家裡是沒必要呆了,閒聊了一會兒,王倫便和黑寡婦起身告辭,臨走之前,黑寡婦敲開了那間有搖滾音樂聲的房間,大概是給楊國棟的女兒送了一件禮物吧,王倫沒進去,就呆在客廳。
兩人走下樓,重新坐回寶馬車內後,黑寡婦對王倫笑道:“只能等明天下午,楊國棟從外地出差回來了,你村子裡那邊,不會出問題吧?”
王倫搖搖頭,和李大拿短時間對峙幾天還是可以的。
“對了,黑寡婦,你怎麼和楊國棟一家都比較熟,這可不像是一般的交情關係。”王倫好奇地問道。
通常,如果黑寡婦和楊國棟是利益關係的話,那黑寡婦就不會和楊國棟的家人有什麼交情,畢竟,涉及到隱晦的利益關係,大家都是在暗中進行交易,不會讓事情露在水面上,免得給別有用心的人抓把柄的機會。
“哦,楊國棟以前是我父親的屬下,我父親沒去新西蘭之前,做酒店生意,楊國棟後來步入官場後,還和我父親保持着很好的聯繫,一來二去,我和他家自然也跟着熟悉起來。”黑寡婦道出了原因。
王倫點點頭,怪不得黑寡婦和楊國棟一家確實挺熟悉的樣子,原來中間還有這樣一層關係。
王倫心中更有底了,依靠黑寡婦的幫助,楊國棟應該不會冷酷到不肯幫忙的地步吧?
“楊國棟應該也四十好幾了吧?怎麼他的女兒還在上學,上大學?”王倫隨口問道。
“上初中。”黑寡婦嫣然笑道。
“啥?”王倫還以爲自己聽錯了。
“楊國棟結婚很晚,而且生的第一個孩子死掉了,倩倩是第二個孩子,今年十四歲,讀初二。”黑寡婦解釋道。
王倫若有所思,怪不得震耳欲聾的搖滾音樂聲會充斥那個房間,那個名叫倩倩的女孩,不去上學躲在房間裡聽音樂,原來還處在青春期特有的叛逆階段呢。
寶馬車徑直駛到了縣車站,因爲王倫得回去了,本來黑寡婦是想派大堅送的,王倫拒絕了。
“黑寡婦,要不你送我回去吧。”王倫提出要求道。
“去死!”黑寡婦指了指車門,“快給我滾下車!”
要手下送王倫,黑寡婦不在乎,可讓自己送這混蛋回家,黑寡婦有意見得很,新仇舊賬還一併記着沒和王倫算呢,她又怎麼會讓王倫再得寸進尺。
“嘿嘿,搞得這麼兇殘幹什麼。”王倫嘿嘿笑着,等黑寡婦想踢人時,王倫已經從副駕駛座打開車門下車了。
黑寡婦發動了寶馬,打開車窗探出頭來,朝正在大笑的王倫怒罵道:“混賬,詛咒你被車撞死!”
呼!
寶馬車絕塵而去。
王倫摸了摸下巴:“嘴巴還是這麼毒。”
搭車回到鎮上,然後從熟人那兒取過摩托車,回到印山村,路過村東頭時,王倫發現王一和安排了村民在那看守,防止李大拿再派挖掘機來挖土。
王倫停下了摩托車。
守着田和山的人中,有一家人,兩口子,兒子截肢後癱瘓在牀,全靠年紀五十歲的爹孃伺候,而被徵收的十五畝水田中,他家佔了三畝,這是他們幾乎所有的莊稼地!
王倫看着這兩人坐在田埂上,鼻子有些發酸,兩人雖然都吃低保,但對家中經濟的困窘並沒有太大的幫助,平時也靠着村裡人的接濟,日子才能勉強過下去,可勞累總是不可避免地,因此兩人雖然才五十歲,但頭髮都已經發白,尤其是男人,面容滄桑,兩眼無神,看起來年齡好像到了六十五六歲一樣。
見到王倫到來,老實巴交一輩子了的兩人,瞬間眼睛中就噙滿了淚水。
男的說道:“王倫,你可一定要給俺家想想辦法啊,離了這三畝地,俺家根本活不下去。”
男兒有淚不輕彈,王倫看着,心情複雜。
是啊,莊稼地幾乎全部集中在這三畝地上,如果地被徵收了,靠着每年總共六百塊的補償,原本日子就捉襟見肘的這一家,肯定得喝西北風!
尤其是兩人還有一個常年癱瘓在牀的兒子需要照顧,只能在家種地爲生,如果地都沒了,打工又不行,可想而知今後的日子會多麼的艱難,簡直沒有了生活的盼頭!
旁邊婦人摸着眼睛,也向王倫訴苦:“不止是地沒了,俺家的山也在這裡,如果被徵收了,建成了磚廠,自留山沒了,俺和俺男人以後死了,都沒地方埋。”
說着說着,婦人已經泣不成聲。
地要被低價租用,自留山要被推土機推平,對這個本來就不幸的家庭而言,無異於是雪上加霜。
王倫的心情真的非常不好。
或許,在經濟上面,村裡以及他自己,都可以幫助到這戶人一二,可是,視作命的土地被租用了,對他們的打擊可想而知。
況且,他和村裡還有一處地方是肯定幫助不到的,那就是自留山的問題。
自留山不僅是冬天提供木材給人取暖用的,也是村裡人十分看重的鄉土,百年之後,需要落葉歸根、入土爲安的時候,卻不能埋葬在自己家的山上,這是無法接受的事情!
因此,王倫此刻很能體會到這兩人的無奈和心酸。
“放心,大伯大嬸,我和村裡一定會護住這裡的。”王倫作出了認真的保證。
這是他對別人的一種承諾。
這讓他覺得自己有責任,必須這麼做。
重新騎上摩托車離開後,王倫腦海中一直在想着徵地這件事。
他不敢想象,如果地真的被李大拿徵走了,變成了磚廠,那對可憐的夫妻會哭成什麼樣子。
王倫對李大拿的憎惡程度,直線上升。這件事完全就是因爲李大拿的貪婪而起!
王倫覺得,如果這一次自己不讓李大拿狠狠吃一次憋,灰溜溜滾出印山村的話,他根本邁不過心底的那道坎!
行駛到半途,王倫碰見了村長王一和。
王一和的臉色比較難看,見到王倫後,愁眉苦臉地說道:“剛剛楚鎮長給我打電話了。”
“他的意思是?”王倫隱隱覺得事情不妙。
“楚鎮長知道我們村不同意徵地的要求,可能會和李大拿起矛盾,所以特意叮囑我,李大拿手裡有合法的徵地文件,讓我們不要和李大拿對峙,王倫,你是不是去和楚鎮長談談,沒有鎮上的支持,我們抵抗徵地,可就是抗拆,顯然楚鎮長很不希望看到這種事發生。”
王倫搖搖頭。
如果他的楚鎮長,他也不會希望看到這種事情發生在他的管轄鄉鎮內,人都是有私心的,楚鎮長那邊肯定不想因爲這事的鬧大,而讓仕途受到波及,這無可厚非。
因此,他去找楚鎮長又有什麼用?
“哎。”王一和深深嘆了口氣,一副很無助的樣子。
王倫同樣心情不佳。
找黑寡婦幫忙,畢竟八字還沒有一撇,如果楊國棟不願幫忙,等到李大拿領着挖掘機上門,他領着村民抵抗,可肯定不可能抵抗多久,最後還是得敗下陣來。
想到現在還在寒風中苦苦守候自家田地的那兩個村民,王倫勉強朝王一和擠出一絲笑意:“一和叔,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會有辦法的。”
王倫走後,王一和落寞地又嘆氣了一聲,他知道王倫也沒有好的解決辦法。
印山村在忐忑中經過了這一天,凡是關心地被徵收這件事的村民,心中都沒底,都不知道等到第二天太陽升起來之後,村東頭的那塊地,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會不會在若干天后,在那塊地方矗立起冒着黑煙的磚廠來。
一夜無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