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犯報告? 一一一 雞犬升天(上)
重新推演……
添加寄生體現階段掌握物資,進行第三十七次推演。
合作……否決……矛盾……部門檢查……行賄……猴子鬧事……擊退……挖角搗亂……加薪……高層介入……衝突升級……對抗升級……身份暴露……逃亡追捕……
效率過低,可行性一般。重新推演……
添加寄生體現階段土著社會關係,進行第三十八次推演。重新推演……
添加寄生體現階段身體參數,進行第五十五次推演。
效率過低,可行性一般。
推演結束。
再次添加變量,重新開始推演……
吳小雨集中了幾乎%的注意力,專注於某件事情。
四面封閉,密不透風的“製作室”內,天花板上吊着一盞功率不到一瓦的小燈,散發出人類肉眼幾乎無法感應的微光。
在這種環境下。吳小雨地瞳孔放得極大。呼吸拉得極長。
但他地動作。卻顯得極快。
像是被遙控器同時固定了“快進”與“重複”一般。吳小雨一直以飛快地速度。重複地動作。作着同一件事情。
他渾身肌肉緊繃着。雙眼緊緊地盯住左手捏住地刷子。
這柄刷子明顯經過了改造。因爲。就算在這種微光下。隨着吳小雨左臂地高速移動。它也能在半空中。留下一道道微弱地。淺淺地白色軌跡。
這道軌跡。由刷子上某種類金屬材質製作而成地絨毛髮出。它們除去在半空中度過地旅遊時間外。其他時候。不是分毫不差地從擺放在桌子上地某個容器裡蘸起一點液體。便是飛快地在吳小雨某塊裸露於空氣中地皮膚上。劃出一道道一模一樣地痕跡。
這是一件無論如何也算不上輕鬆舒服的事情。尤其是,吳小雨赤裸的前胸後背,已經密密麻麻地沾住了無數只拇指大小的玻璃瓶子。
這些玻璃瓶子明顯屬於同一種類型,它們有着一模一樣的形狀,貼着一模一樣地包裝,寫着一模一樣的符號……
也由一模一樣的短短皮管,連着一模一樣的針頭……
一模一樣地插在吳小雨的皮膚上,隨時準備注入了他的血管之中。
現在,吳小雨當然已經能夠認清包裝上那些亂七八糟的符號文字。也早已經明白瓶子裡面的液體,是某種市面上相當少見的營養藥劑,或者說激發藥劑。
“激發藥劑”地意思是:這種藥劑。藥力效果極強,發揮速度極快——副作用也同樣極其可觀。
而“相當少見”的意思是:這種藥劑相當寂寞,無比孤單,它們幾乎一輩子見不到普通民衆。平時唯一面對的臉孔,不是穿着白大褂、提着手術刀、一臉冷漠無情地生死判官,就是情況萬分緊急,奄奄一息,轉瞬斃命的半死者。
以及,某隻無比渴望着直接斃命。但卻不得不渾身上下掛滿藥劑,仍然活蹦亂跳的可憐蟲。
它們,是這隻可憐蟲,在這幾個月來,所換的第五種藥劑。
當吳小雨上半身再也找不出一點點空隙的時候,1A748終於發出了聲音:“寄生體,鍛鍊了。”
鍛鍊了……鍛鍊了……
吳小雨沒有動彈。
於是,密閉的房間裡,立刻響起了沉悶的骨骼斷裂迴響。
吳小雨的臉色絲毫未變。彷彿什麼都沒有聽見,也彷彿沒有看見自己左手扭曲的模樣,他繼續想着:
鍛鍊了……鍛鍊了……
是地,鍛鍊了。
當右手緩緩地,不可控制地移向眼球時,吳小雨終於艱難地伸屈着左手,緊緊地扣上兜裡裝滿了巧克力的外套,爬上了頂樓天台“觀察室”。
兩側高高立起的鴨梨型路燈,將它們柔和的橘黃色光芒。慷慨地灑給整整齊齊的月桂葉、羅漢松。也將平整寬敞的六車道,照得清清楚楚。
於是。夜幕下,遠遠地便可以看到,一條橘黃色的長龍盤住山腳,緊緊地纏着山崖,蜿蜒着盤旋而上。
這就是楓城山,楓城路。偶爾也稱呼爲,楊家山,楊家路。
楓城路上,楊家山腰,兩輛黑色的別克之間,一輛同樣黑色的BMW,平平緩緩地駛往山頂。
它地速度很慢,這固然是出於安全第一的考慮,也同樣因爲,BMW相當不稱職的司機,正在滔滔不絕地講話:“……然後……理理就給小劉,打了兩次電話。”
“哦?理理……她還當真說做就做?……”
車內柔軟舒適的後座上,唯一的乘客,似乎一點也不爲安全操心。他略微擡着額頭,使那兒露出了歲月無情的紋路,同時,他的左手輕輕地放在手工製作的西褲上,而頂着灼灼寶石戒指的右手中指,正半擡着撫摩自己光滑地下巴。
過了一小會後,這名男子又開口道:“老胡,你怎麼看?”
“問我啊?”司機沉穩有力,骨節粗大地手掌微微動了動,BMW悄無聲息地緩緩轉過了又一個拐角:“楊哥……要我看,那就不太好看了……”
“怎麼?有什麼不好看的?”
“怕你不好看。”司機朝着後視鏡笑了笑,道:“要我說地話,理理現在長大了,很了不起……最重要的是,比你當年像樣多了!”
“那有什麼不好看的老胡,你兜個這麼大的圈子,到底是想捧我呢,還是損我?”
楊哥笑着說道。或許是某根心絃被輕輕撥動,他的笑聲中,暴露出幾分蒼老的成分。開懷一陣後,楊哥收斂表情,道:“老胡,你盡挑些好話說啊。也太寵着孩子們了。”
“哪裡話呢?這哪裡算是寵她們?”司機搖搖頭,語氣中透出由衷的成分:“理理處理的方式,確實相當不錯啊……依我看,那家燒烤店,只怕不出一個禮拜就得哭着喊着求她接手了。”
“一個禮拜?”楊哥輕笑一聲,左手伸入懷內,道:“你也太看得起她了!照我看,別說一個禮拜,按她地方法。就是一年也未必能夠得手。”
“怎麼可能?”老胡大是不以爲然,用帶有勸導的口吻道:“楊哥,你也別要求太高了。小丫頭機靈好學。大丫頭沉穩得力,知足吧。沒必要老是逼得那麼緊,偶爾也讓她們能緩緩氣。”
“沉穩得力?沉穩,得力?……”楊哥的口氣,證明他相當不認可這兩個詞,“不是因爲我要求高……”
“不是你?不是你是誰?”
很顯然,心平氣和這種本領,實在不是司機的強項。尤其是聽到了某種不中聽的語氣後,他更是重重地拍了拍方向盤。大聲道:“楊哥,咱們都快50的人了!是老頭子了!兩個丫頭現在比你還高,你還要每個月都弄得她們在車裡頭哭上幾回,你好意思嗎你?”
“好了好了,我說錯了我說錯了,是我地錯我的錯……”
楊哥趕緊認錯,連連擺手,偏頭望着窗外明亮的公路,不敢再與後視鏡中的目光相接。
直過了好長一會。這位平輝集團的董事長,才重新回過頭,對着自己的司機擡起了話茬:“老胡,我承認自己以前是稍微嚴厲了一點……”
“只有一點嗎?五歲背詩歌,六歲學鋼琴,十歲送到訓練場!十八歲的時候,你就開始帶着她們談生意!”
楊董事長假裝沒有聽見能將恐龍從地皮底下驚醒過來的聲音,繼續道:“……不過,老胡你也別太顧着她們了。這件事。我也並沒有冤枉誰……這麼說吧,二十年前拆分後。你口裡頭說幫忙掌着偏門生意,但一直只是掛個名頭,可能和其他行業打交道的機會比較少,也難免比較容易產生誤會。”
“屁誤會!”
很顯然,司機不是容易糊弄打發地人:“哪門生意還不是一樣?我雖然去公司比較少,但我肯定知道,洗浴城比造磚頭難管多了!”
“比較少?你上一次去的時候,還是前年陪我一起查帳吧?算了,這不是難不難的問題……”楊哥苦笑了一下,將剛從懷裡摸出來地文件攤開,道:“老胡,平時小劉聯繫單位部門去掃場子的時候,碰到掃不出東西的情況,怎麼辦的?”
“你還不清楚?繼續掃啊,掃到東西,或者掃到關門爲止。”
楊哥立即又接口道:“那要是碰到清清白白,一直不肯關門的呢?”
司機操縱着BMW再次轉過一個拐角,然後從駕駛座回過頭來,道:“撈偏門,怎麼可能清白?怎麼可能不關門?就算一直掃不出東西,多搞幾次,哪裡還有生意上門,哪個有錢的身上沒點問題?又有哪個神經病?敢呆在惹麻煩的場子裡玩耍?”
“話也別說得這麼絕對,大前年不就是有個堅持了四個月零營業,卻仍然每天準時開門的場子?”
“哈哈……”老胡拍了拍方向盤,道:“碰到那種神經病,我們也只好幫他裝修裝修了!”
“對對,幫他們裝修裝修,對付他們很簡單。沒什麼靠山的偏門都是這樣,就算使勁查使勁搞,他們也絕對不敢往上鬧,永遠得仰仗着各個部門單位賞口飯吃。畢竟,洗浴城永遠擺不上臺面,財務公司,地下賭場就更不用說了,絕對沒有人會爲他們說半句公道話。”
“莫非正經點就敢往上鬧?”老胡大是不以然,道:“莫非載在你楊哥手裡地正經公司。要比我老胡弄垮的偏門生意少?”
“不少不少,咱們半斤八兩,我不是好東西,你也差不多。”
楊哥這麼說道,然後搖搖頭,道:“但是。這幾年畢竟已經比較少了……時代不同了啊,老胡……現在的人受不得委屈,一旦苗頭不對,他們就會使勁宣揚,使勁投訴,使勁上訪。再說,如果哪個正經點的公司當真沒什麼問題,那隻要撐過了一兩個月,一般的部門單位。如果繼續再去找麻煩,那就太過了,自己都會惹麻煩上身。”
“哈哈……”司機仰頭笑了笑:“撐個屁……燒烤銀河系屁大兩家燒烤店。哪裡撐得過幾個月?”
“我說正是這一點!”楊哥揮了揮手中的文件,道:“他們根本就不需要撐到幾個月!”
“怎麼?”聽到楊哥的口氣趨向於嚴肅,司機反應很快,幾乎是立刻明白過來:“莫非那個個體戶,還有什麼了不得的關係?”
“這已經不是了不了得地問題了……”
楊哥感慨一句,道:“你說理理沉穩,我倒要說她浮躁!竟然只粗粗地查了幾份店主地個人簡歷,就敢跑過去談什麼合作收購,談什麼雷霆手段。連最基本的消息。都沒有打探清楚!”
“說說吧,怎麼了?”
楊哥翻開文件,又一次看了看,道:“最近大出風頭的湘成電腦學校,知不知道?”
“培訓學校?很有來頭?水木辦的分校嗎?”
“好吧,看來你不知道……”楊哥無奈地搖搖頭,道:“反正這個學校,最近比較紅,不。是特別紅,特別受關注,甚至很得各種不同類型的歡心。而燒烤店地老闆,就是那家學校的副校長!頂樑柱的主講教師!星城教育局最近正打算出力捧紅扶持的對象!”
“那又怎麼樣?”老胡地聲音小了一些,但仍然不依不饒:“教育局捧他有個屁用,理理又不會聯繫他們去查燒烤店有沒有學生逃學貪吃……”
“單單教育局當然不怎麼樣,可是,對待外人地時候,如果沒什麼利益衝突。天下官員幾乎都是一家人……當然。如果有必要的話,就算和教育局放對。我們平輝也絕對不可能輸場。可是,爲了兩個狗屁燒烤店面,有必要和官面上鬧出不愉快嗎?”
“什麼叫爲了兩個狗屁燒烤店面!那是爲了我侄女!爲了你女兒!”
楊哥確實對女兒做到了言傳身教,碰到胡攪蠻纏,有些頭疼地時候,他也同樣使勁地摁了摁太陽穴,翻了翻文件,然後道:“好吧,教育局先不去談他……我記得理理最初聯繫的部門,好象主力是稅務局,衛生局這些吧?”
“當然啊,誰都知道這些部門比較對路子。”司機這麼說着,又拍了拍方向盤,狐疑地說道:“莫非這兩家局子也挺燒烤銀河系?那個姓吳地老闆,爸爸媽媽有這麼多嗎?”
楊哥又一次表現出言傳身教的證據,碰到了荒謬誇張的推斷後,他也連連搖頭,道:“那倒不是因爲他有什麼後臺,有什麼豐富地社會關係……”
司機的鬥爭經驗,顯然也相當豐富:“上貢很勤快?送錢送得多?”
“是啊……”楊哥感慨一聲,“送錢真送得多!主動納稅,全額納稅,送得多吧?稅務局如果找這種店面的茬子,它還要不要臉?還想不想在別的店面裡面開展什麼納稅光榮,稅務普及之類的狗屁教育活動?”
司機對着後視鏡翻了翻白眼:“開餐飲店主動納稅?全額?那老闆瘋了嗎?他媽的是不是小時候被紅領巾勒壞了腦袋?對了,有沒有可能是使勁幫別人虛開發票弄出來的名堂?”
“一分都沒有!”
楊哥斷然回答,臉上微微露出了苦笑:“這是稅務局的原話,他們從好幾個月前開始,就一直對燒烤銀河系保持相當的關注,隨時準備翻出來炒一炒,所以,像真實度這麼重大地事情,他們不可能不仔細盤查。而且,小劉接了理理電話後,傍晚聯繫稅務局的時候,那邊幫燒烤銀河系說的好話,簡直就完全可以理解成撐腰翻臉。”
“操!”司機罵了一句,然後擡高聲音,道:“那衛生局呢?衛生局又是怎麼回事?莫非他媽的又是衛生標兵?”
“你說對了……”楊哥嘆口氣,“一流的廚房衛生,一流的店面衛生,一流的食品衛生,一流的安全檢疫!整整四個月,都是一流!另外,最頭疼的是,衛生局也打算把燒烤銀河系翻出來,甚至還有和其他幾個部門聯合起來炒一炒地想法。”
“瘋了……”司機喃喃唸叨着。
一家教育局還好說,無親無故,他們也不會爲了一個老師,和平輝集團撕破臉皮。可是,同時和三家部門單位放對,不但太過於高調囂張,太過於不近人情,同時,性質也太過惡劣,完全超出了商業競爭的範疇。
這麼想着,他突然想起了一件相當嚴重的事情:“可是理理已經聯繫了小劉,小劉也聯繫了那麼多家部門單位,這怎麼辦?明天就要發動!別弄出什麼烏龍纔好……”
“老胡,你就放心開車吧!小劉也不是不知輕重的人,才聯繫到稅務局,看到情形不對,他就趕緊停了下來,把這件事源源本本通知了我,不然……”
他翻翻眼睛,道:“不然,你以爲我這麼閒,還當真像你說的那樣,會一天到晚盯住兩個女兒不放?”
“哈哈,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司機爲自己突如其來的失態有點尷尬,也平緩了略有些加速的心跳,他專心地操弄了幾十秒方向盤,又道:“那燒烤銀河系那邊,到底怎麼辦?”
“燒烤銀河系那邊……燒烤銀河系那邊,其志不小啊……”楊哥沒有直接回答老夥計的問題,他也喃喃唸叨幾句,胡亂比喻修辭,道:
“理理一通胡說八道,胡作非爲雖然相當差勁,但有一點說得非常正確!那個吳老闆,確實不是個簡單人物,連我都覺得有些難以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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