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人到了。”
張德海在門口一拜,然後回頭對蘇婉凝道,“皇后娘娘,您進去吧。”,說完,張德海便轉身走了。
站在冰冷的夜色裡,蘇婉凝微微有些顫抖,但還是鼓足了勇氣,推開虛掩的門,慢慢的走了進去。
大殿一如既往的空曠,牀邊的燭臺上,一盞燭火輕輕的搖曳,映照着層層帷幔裡的熟悉的人影,南宮燁靠坐在牀頭,一襲黑衣幾乎融入了夜色中,只有那雙精光內斂的眼睛熠熠生輝,平靜的看着蘇婉凝。
蘇婉凝走過去俯身一拜,“臣妾參見陛下。”
南宮燁只是冷冷的瞧了蘇婉凝一眼,問道,“知道朕叫你來做什麼嗎?”
蘇婉凝淡淡回道,“侍寢。”
“嗯。”
“只是如今臣妾是戴罪之身,被陛下禁足於鳳翔宮,只怕臣妾沒資格侍奉陛下就寢。”
蘇婉凝這是在逃避,如今她禁足在鳳翔宮,唯有南宮燁,能讓她踏出鳳翔宮的大門。
南宮燁冷冷的笑了,“誰說讓你以嬪妃的身份侍奉朕侍寢了。”
蘇婉凝猛然擡頭,有些驚疑的看着南宮燁,不以妃嬪的身份,那是以什麼身份?
不等蘇婉凝張口詢問,南宮燁便給了答案,“朕是讓你來上夜的。”
什麼?上夜?蘇婉凝心裡一緊,她是正宮皇后,居然讓她如宮女般侍奉南宮燁上夜?
這雖然不合規矩,可南宮燁是皇帝,不合規矩也就變得符合規矩了。
蘇婉凝心裡微微顫抖,南宮燁還要繼續折磨她嗎?
南宮燁卻根本不理會蘇婉凝的心情,淡淡的說了句,“熄燈吧。”
像是完全不需要解釋,也不需要任何的說明,南宮燁就這樣躺了下去,而蘇婉凝也只能走過去,吹熄了蠟燭,然後摸到牀邊那個小錦凳,靠牆坐了下來。
蘇婉凝這輩子都沒做過宮女,南宮燁卻給了她這樣卑賤的身份,心裡難受,帶着一點說不出的緊繃感。
蘇婉凝在漆黑的夜裡睜大了眼睛,一點倦意也沒有,聽着他均勻的呼吸聲,不覺到了半夜。
“茶。”
淡淡的聲音從帷幔裡響起,蘇婉凝起身倒了一杯茶,送到了牀邊,一隻手從帷幔裡伸出來,卻沒有接茶,而是一把抓住了蘇婉凝的手腕。
……!
蘇婉凝沒有驚慌失措,甚至連茶水都沒有溢出來,只是咬着下脣,默默的用力要把手抽回來,而那隻手的主人也絲毫不肯放鬆,蘇婉凝用力,他也用力,蘇婉凝停下,他也停下,卻就是不肯放手。
但不管怎麼掙扎,蘇婉凝和他,始終都沒有說一句話。
漸漸地,竟成了一種僵持。
這樣的僵持不知持續了多久,帷幔裡又響起了一聲清冷的笑,南宮燁慢慢的坐直了身子,眼睛透過層層薄紗看着蘇婉凝,彷彿隔着無數的雲霧,“怎麼?覺得自己委屈了?”
“……”,蘇婉凝咬着下脣,沒開口,手上仍然默默的用力。
這時,南宮燁的手鬆了一下。
蘇婉凝一愣,剛剛要把手抽回來,就感覺到手腕上一沉,南宮燁突然抓緊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她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倒在了牀榻上。
南宮燁欺身上來,將蘇婉凝壓在身下。
這一次,蘇婉凝是徹底的慌了神,驚恐的睜大了眼睛看着他,“陛下……”
單薄的脣角微微挑起,在幽暗的光線下,蘇婉凝看到了南宮燁臉上浮起的那一抹如鬼魅般的淺笑,明明是在笑,卻好像下一刻就會把人吞噬掉。
“你也別覺得自己委屈了。”
南宮燁俯身,冷冷的看着蘇婉凝,“蘇婉凝,這宮裡耍心機的女人很多,可膽敢對朕耍心機的女人,你還是第一個!”
蘇婉凝的心狠狠的一顫,身子也哆嗦了一下。
蘇婉凝的身下,是溫軟的牀榻,她的身上,是南宮燁滾燙的胴體,可當她被那雙如獸一般的眼睛盯着時,蘇婉凝只覺得冷,刺骨的冷。
在天牢裡,蘇婉凝忍受了三天慘無人道的虐打,不管有多痛,多苦,多絕望,蘇婉凝也沒有爲了自己求生,就從嘴裡說出那個南宮燁想聽到的名字,可眼前這個男人,僅僅因爲自己觸怒了他,就這樣讓她遭受那些酷刑。
蘇婉凝如今才發覺,南宮燁是無情的!
蘇婉凝突然覺得心裡有一些東西釋然了,擡起頭對上那雙陰鷙的眼睛,“太子殿下,你到底要臣妾怎麼樣?”
他挑了挑眉毛,看着蘇婉凝。
兩個人的身體緊緊的貼在一起,甚至連呼吸都糾纏着,吐納着彼此的氣息,卻好像,比任何時候都離得更遠,連南宮燁的目光,也像是在千里之外看着蘇婉凝。
過了好一會兒,南宮燁冷冷的開口,“記住,本宮不會留欺騙朕的人在身邊。”
“……”
“你,是唯一的例外,也是最後一次。”
“……”
“如果今後,再讓朕知道你欺騙了我——”
“怎麼樣?”
“朕會讓你生不如死!”
最後這四個字,像是一個魔咒,狠狠的篆刻進了蘇婉凝的心裡,像是打上了一個滾燙的烙印,蘇婉凝下意識的顫抖了起來。
蘇婉凝被南宮燁壓在身下,熟悉的氣息和體溫包圍着她,如同每天夜裡那逃不開的噩夢,而他的這句話,就像夢魘,蘇婉凝睜大眼睛,看着頭頂層層帷幔,在漆黑的夜裡無限的蔓延開來,如同無邊的黑暗,將蘇婉凝籠罩。
她知道,她沒有退路,也逃不出生天。
不知過了多久,蘇婉凝才輕輕的動了動手,想要掙脫開來,卻發現身上的這具身體沉沉的壓在她的身上,沒有半點要放開的意思。
“陛——下……”
“別動。”
南宮燁的聲音,沙啞中帶着一點說不出的柔軟,蘇婉凝詫異的轉過頭,看着南宮燁近在咫尺的臉,卻發現他已經閉上了眼睛,好像已經睡得有些迷糊了。
“朕,很累,別動……”
蘇婉凝一時有些愕然,看着這張近在咫尺的臉
。
南宮燁的確是俊美的,即使比起南宮羽也不承多讓,劍眉,星眸,筆挺的鼻樑,單薄的嘴脣,他的五官是那麼的棱角分明,即使在黑夜裡,也顯得那麼的尖刻,好像隨時都會割傷人。
蘇婉凝知道,最最鋒利的,是他的目光,如同一把雙刃劍,怎麼把握都不對,會割得人遍體鱗傷。
但此刻,他卻緊閉了眼,流露出了難得的,剎那間的平和。
這一剎那間的平和,讓蘇婉凝也有些迷茫了。
比起原有對她的在乎,南宮燁……到底哪一面,是真正的你?
這一夜南宮燁睡得很沉,但蘇婉凝卻無法入眠,也許是因爲身上壓着一個沉重的身體,心靈上壓着一個陰沉的夢魘,一直到天明,才淺眠了一會兒。
當蘇婉凝慢慢清醒過來的時候,身上已經輕鬆了些,但卻好像被什麼人盯着看,那目光讓她即使在夢中也有些不安,終於慢慢的睜開了眼。
一睜開眼,就看到南宮燁坐在牀邊,穿戴整齊,正低頭看着她。
他的目光,比昨夜更加深,更加黑,也更加陰沉,乍一對上那樣的目光,即使沐浴在晨曦中,蘇婉凝也下意識的打了個寒戰。
怎麼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外面突然傳來了玉公公的聲音,“太后駕到!”
太后?他爲什麼會在這個時候,來這裡?
蘇婉凝一臉詫異,急忙要起身,誰知南宮燁卻一伸手,將蘇婉凝又摁回了牀榻上,蘇婉凝疑惑不解的看着他,只聽他低沉着聲音道,“躺下別動。”,說完,便起身整了整衣冠,然後掀開珠簾走了出去。
雖然南宮燁讓蘇婉凝躺着不動,但來的人畢竟是太后,蘇婉凝還是小心翼翼的蜷縮着到了牀邊,透過層層帷幔和晃動的珠簾看着外面,只見太后慢慢的走進來,他一身明黃色的鳳袍,峨冠博帶,衣袂飄然,走到了南宮燁的面前。
蘇婉凝就躺在牀榻上,隔着帳簾偷偷的瞧着,聽着。
“兒臣參見母后。”
“起來吧。”
太后揮了揮袖,南宮燁立刻站起身來,道,“不知母后一大早到兒臣的寢殿,有何要事交代?”
“那天在刑部,恭親王說要下西北查案,怎麼過去這麼多天了,還不見恭親王動身,他打算什麼時候去啊?”
“母后,恭親王說打算今天就動身。”
“哦?”
不僅是南宮燁,連蘇婉凝坐在牀榻裡,也暗暗的吃了一驚,還以爲南宮羽把這件事就無限期的拖延下去,卻沒想到南宮羽今天就要出門,昨天南宮羽來見他,可是隻字未提,完全沒有任何的先兆,南宮羽這個人做事,真是——
“既然今天恭親王就要動身,想必你早已經準備周全了吧?”
“謝母后關心,兒臣早已經準備妥當了。”
蘇婉凝一時疑惑,下西北的人是南宮羽,南宮燁準備什麼?難道是要趁機謀害南宮羽?蘇婉凝一時不由開始擔心起南宮羽的安危,豎起耳朵仔仔細細的聽着,生怕錯過一個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