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鐵鏈緩緩延長,千江月的高度也隨之下降,在下落的過程中,他右手拿着手電筒四處照明,一直擔心沒有盡頭的他,終於在十幾秒後看見了下方灰色的地面。
“我到底了。”落地後,千江月擡頭喊了一句,接着,打量周圍。
手電筒掃過四周,照在牆壁上,整個地下空間與上方的空地差不多大小,地面和牆壁都呈深灰色,現在,千江月站在地下空間的邊緣部分,而在遠離入口的角落,有一名男人蹲在角落,臉對着牆壁。
嗚咽聲正是從他嘴裡發出的。
千江月頓時提高警惕,他沒有馬上過去,而是擡頭說了一句:“有個人蹲在角落,我們聽到的聲音就是他發出來的,我現在打算過去看看。”
皮影戲的臉出現在上方,接着輕聲說道:“你小心。”
千江月沒有回答,視線重新看向角落的男子。從服裝上判斷,男子與上方的員工一樣,穿着相同的貼身制服,因此他推斷這人可能也是員工。他邁出右腳,慢慢向前走去,大約走到距離男子還有兩米的時候,嗚咽聲忽然停止,整個地下空間頓時變得死寂,安靜得甚至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能說話嗎?”
千江月沒有再前進,他問了一句,如果對方能夠交流,那麼現在的情況會有很大改善,至少他們對於夢花,對於這片奇怪的地方瞭解得更深,不過,他基本不期待對方能夠回答,這只是例行嘗試。
蹲在角落的男子忽然動了一下,接着慢慢轉頭,他的動作非常遲鈍和遲緩,而且還發出“咔咔”的聲響,像是許久不用的生鏽機器沒有經過清洗和潤滑就開始運轉。
千江月深吸一口氣,略微降低重心,手臂肌肉緊繃,隨時準備撤退。
慘白色的側臉出現,眼睛部位依舊是熟悉的夢花,七彩的花瓣略顯暗淡,但在這灰暗的地下室,依然相當顯眼。頭部轉到一半的時候,男子嘴角勾起,發出“嘻嘻嘻嘻”的陰森笑聲,在轉頭的同時,他漸漸站起,右手伸到眼睛前,伸手抓住雙眼的夢花。
不知爲何,看見這一幕的時候,千江月感覺自己的心跳幾乎停止,眼前男子的臉是從未見過的臉,但是卻讓他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忽然,他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於是低頭瞥了一眼左手,生長在左手手背上的夢花像是感受到什麼,舒展開來的花瓣重新變回螺旋狀。
男子右手用力,將夢花從眼睛處扯了出來,頓時,濃稠的色彩從眼眶中大量流出,一股接一股,瞬間將整張臉染成彩色,然而,這才只是開始,男子眼眶內的色彩像是流不盡一般,在地面上一點一點堆積,很快蔓延到千江月腳底。
千江月連忙後退兩步,拉開距離,但也僅限於此,他根本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是該攻擊還是該逃跑,又或者,需要做一些特定的事情,所有的一切一概不知,整件事彷彿沒有源頭,也沒有結束,如同一場奇特詭譎的夢境。
地下空間內,色彩越積越多,顏色也越來越厚,像是要將整個地下空間填滿。
“皮影戲,我這裡有點情況。”千江月退到入口處,擡頭朝上方喊道。
然而,上面沒有迴應。
千江月感覺有些奇怪,正打算暫時離開地下空間上去看看,卻發現腳底出現黏稠的感覺。他低下頭,發現整個地下空間竟然在轉頭的瞬間,地面已經鋪滿無數色彩,而且這些色彩還在不斷相互交融,產生更多漸變色,如同漂浮在水面的油漬。
怎麼回事?那人呢?
不祥的預感從心底升起,他敏銳地察覺到什麼,側身閃避,但是,還是慢了一步。肩膀處,一股巨力傳來,將他拉向地面。他在最後一刻收縮鎖鏈,想要憑藉拉力來延緩倒地的時間,可是依然來不及。他整個人直直倒在地上,腦後和背部傳來輕微的疼痛感,之後,無盡的色彩將他吞沒。
——
皮影戲守在入口,目光在空地上的員工和地下空間內移動,現在她的內心非常不安,但是又沒辦法找到不安的來源,或者說,即使知道,也沒有任何能夠改善的辦法。忽然,下方傳來一聲沉悶的異響,像有東西砸在水面的聲音。她探頭看去,卻只能看見一片漆黑。
“人呢?”
皮影戲微微皺眉,拿出手電筒照亮下方,爲了確保亮度足夠,她還打開了肩燈,下方,色彩鮮豔的地面出現在她眼中,不過,卻失去了千江月的蹤影。
“千江月,千江月!”她喊了兩聲,下方沒有任何迴應,“怎麼回——”說到這裡,她忽然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周圍,似乎有東西圍了過來,她連忙擡起頭,左側的手背讓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她轉過頭,驚訝地發現自己左側多了一個員工。這名員工之前距離她足夠10米遠,而現在,卻突然出現在她身邊,雖然依然維持同樣的姿勢,雖然依然一動不動,但是,在這詭異的樹林中,卻讓人心中不寒而慄,心中擔心這些“死人”會重新再活過來。
會嗎?
皮影戲在心中問自己,她想到了之前趴在長椅上的男子。忽然,她想到什麼,於是朝遠處看去,因爲她現在站在的位置在空地較爲靠邊的位置,所以一眼就能夠看見空地的大概情況,之前,空地上的員工分佈較爲零散,方向也各不相同,但現在,這些員工卻換了個位置和朝向,開始向某一處聚集。
“等等……”猛地,皮影戲回過頭,她的身後站着一名男子,正是她之前追蹤的男子,不過,她分辨出男子並非靠面容,而是依靠男子的身體狀況,此時男子身體各部位都呈螺旋狀,甚至連頭部也一同變化,同樣,臉上的五官也完全扭曲。
下一秒,男子右手伸出,因爲螺旋狀的關係,看起來像鑽頭一樣鑽出,最終,右手搭在了皮影戲的左肩。一時間,皮影戲只感覺天旋地轉,整個世界彷彿都被螺旋的力量所扭曲,眼中所見一切,無論是人、樹木還是地面,全部都開始扭曲,而且隨着時間的推移,扭曲的幅度也越來越大,到後面根本認不出原貌,眼中所有的事物互相交錯,融爲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