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接下來的時間, 我與曲念念忙忙碌碌,聘請廚子、物色一些女孩子、尋工匠裝修酒樓……

女孩子和裝修酒樓的問題花些時間和銀子就能辦成,只有好廚子難尋。但功夫不負有心人, 有日曲念念一時好心揀回來的流浪少年居然有一手好廚藝。

揀回來那日, 一碗肉湯下去, 餓得奄奄一息的少年恢復了些神采, 睜開眼的第一句話就說:“你確定這是肉湯, 而不是洗鍋水?”他話音未落,我就把喝空了的碗扣在他頭上——那湯可是我花了半天煮的。

少年又喝了一次“洗鍋水”之後,便晃進了廚房, 只是一碗麪條,我嚐了幾口, 就驚呆了。當時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我的酒樓一定名揚四海!

但事情並不是我想象的那麼容易, 那少年說他燒的菜不願給那些蠢牛木驢糟蹋, 說這世上他心甘情願爲之燒菜的只有那麼兩三個。

我終於理解以他令人驚歎的廚藝爲何會混得如此潦倒了。

我軟硬兼施,最終搬出曲念念是他的救命恩人來壓他, 他才勉強同意。

對了,這少年叫阿四——這顯然是假名,但到這蘭丹城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秘密,隱瞞姓名十分常見,我自己也是如此, 我自然不會去詢問他的過去。只要這個阿四肯一直當我酒樓的主廚就行了。

因爲阿四極其挑剔, 酒樓的廚房大整旗鼓地裝修了一番, 單單廚房就用了三千多兩銀子!

廚房裝修期間無法營業, 我懷念着上一世的美食, 便去磨阿四,我最愛的蛋撻、冰淇淋、奶油蛋糕……一樣樣細細的形容, 問他做不做得出來。阿四起先很不耐煩,可後來被那些聞所未聞的食物引起了興趣,反而換成他磨着我問一些新奇的菜式。

這阿四顯然是對廚藝滿懷熱情,只要我這裡有源源不絕的新鮮點子,不怕他會另謀高就。

至此,我看到酒樓的前途一片光明,胸中涌動着在這個時空幹一番大事業,開無數家連鎖店的豪情。

要說還有什麼更讓我豪情萬丈的錦上添花之事,便是我遇見一個熟人——姬玄霏。

玉赫無極已死,掌握着她命運的換成皇甫玉衣,可是姬玄霏的做法竟跟曲念念如出一轍,竟請求離開。或許,是天性中的自尊不容許她們接受她們深愛之人的憐憫。

姬玄霏帶着一個小婢加入了我的酒樓,她有一些積蓄,我讓她也入了股。

後來酒樓取名倒是費了好些時間,我想出來的什麼“三美樓”、“曲念堂”等等被一致鄙視,說是像青樓而不是酒樓,但讓她們倆想,卻又沒主意了。最後,竟是阿四經過時隨口一句就定下了。

“天下第一酒樓。”

我們都是一愣。

姬玄霏不以爲然:“叫天下第一的多了,不夠新奇。”

“既然由我掌廚,此家酒樓纔是真正的天下第一。”說完也不管我們,一徑走了。

曲念念望着我,我望着姬玄霏,姬玄霏欣賞自己的指甲。

“呃,那……就叫天下第一酒樓吧。”

我建議開業那一天,免費供應特色小吃,可是阿四非但不贊同,還極彪悍地打出廣告,說前一道點心每份均收五兩銀子。

我覺得他瘋了,姬玄霏也是,曲念念猶豫觀望。最終,還是拗不過阿四,同意他的做法。我暗暗咬牙切齒:行啊,現在求靠着你,本小姐拿你沒辦法,如果砸了招牌的話……

其實我也想不出有什麼招整治他,無論如何我還是得依賴阿四的廚藝。更要命的是,他居然嘗試着做出了蛋撻,雖然烤得有點老了,不夠嫩滑,但已經夠滿足我的饞蟲了。

幸好,我也不須要費盡腦筋想招數整治阿四,因爲他那彪悍的一招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一道點心要五兩銀子,這離譜的價位讓人議紛紛,但就因爲離譜才能在短短時間內讓蘭丹城的人閒聊時都會當笑話來說,不到十天,整個蘭丹城的人都知道有家即將開張的酒樓的老闆瘋了,一道點心都要賣五兩。

因爲當初在打廣告時,我怕因爲客人因爲那五兩銀子的點心被嚇得不敢來,所以另外註明有才藝表演(本來還想再註明茶水免費來着,可阿四堅決反對,說好茶怎能免費。我說那用最便宜的茶,他說有他在一日,就決不用低檔貨——好吧,我猜他是個飲食偏執狂,走高端主義的偏執狂,我拗不過他)。所以在真正開業那天,客人還是不少,只是沒人肯點那五兩銀子的點心。

就在我暗罵阿四之時,一個一看就不凡的人走進了酒樓,白衣瀟灑,英俊風流。未等我猜測此人身份,已有人低低驚呼:“午侍衛!”

午侍衛一落座,就道:“誰是這裡的老闆?”我上前道:“是我。”

他上下打量幾眼:“有數人告這家酒樓,綜合起來,也就兩點:一,蘭丹城已經有一家天下第一酒樓了,那家先開的告你們重了他的;二,說你的酒樓譁衆取寵,亂作宣傳,連一道點心都要賣五兩,會把這裡的物價打亂的。”

這些傳聞我自然早就聽說了,並不難反駁,便從容道:“叫天下第一的多了,爲何不說他重了別人的?至於是不是譁衆取寵,午侍衛爲何不試試這裡的點心?沒試過又怎知不值五兩呢?”

“有理。那就上一道點心我吃了再評論。”午侍衛居然這麼好說話。不過五兩銀子的點心我自己都心裡虛怯,擔心着等會午侍衛會不會爲難我的酒樓。

很快,點心上來了,酒樓裡的客人都好奇地張望。

一個綠玉般的荷葉狀的碟子,點綴着鮮豔的草莓、櫻桃,紅綠相映,漂亮非常——在這個乾旱的蘭丹城,是長不出這種水果的,這邊土生土長的人估計連聽也沒聽說過。單就這一樣就奪人眼球了。

碟子中間是五種不同口味的糕點,形狀之精緻、香氣之誘人讓在場之人都禁不住嚥了口唾沫。特別是一些女孩子。

午侍衛將一盤點心吃得乾乾淨淨,又將配送的一杯飲料喝完,長嘆一聲:“這是我二十年來吃到的最好吃的東西!這點心竟賣五兩?我看賣五十兩也值!”說完扔了一錠銀子,揚長而去。

我怔愣住——如果不是我清楚地記得自己壓根不認得他,簡直就會以爲他是故意來捧場的。

午侍衛一走,有錢的客人紛紛道:“來一道點心。”

可片刻後,阿四傳出意思來,說:“這點心一天只賣十份,今天賣完,要等明天了,而且口味並不完全相同。”客人們大失所望,也更加好奇,我趁機推薦一些菜式。

就這樣,生意竟是出奇地好。我對阿四的策略佩服之極,一切都隨他,再不插嘴,除了時常在他那兒蹭些新嘗試的東西吃吃。

酒樓的生意不用我再操心,曲念念和姬玄霏的才藝更是幾日之內便讓蘭丹城的所有男人,包括午侍衛、巳侍衛神魂顛倒——嗯,除了那什麼神秘的無殘公子及他的十二侍衛裡的其他幾個。

我的酒樓能夠這麼快站穩腳跟,全憑當日午侍衛的幾句話。做人當知道好歹,只要他來,便給他十分面子,他要吃什麼便給什麼,就算逼着阿四,得罪阿四,只要午侍衛要的,都得給做出來端上去。

我做這些,並不完全是因爲諂媚,只是因爲他及身後的無殘公子太神秘了,在這裡的勢力也太大,完全可以一手遮天。當日午侍衛這樣給我酒樓面子,我壓根不清楚他的目的,也或者這人做事全憑一己喜好,但不得罪他總是對的。

而午侍衛似乎也十分享受於我給他的優待,總是隔三差五的來品嚐阿四新出的菜式,。有時還半夜三更的拉着巳侍衛一道來吃宵夜,非阿四做的菜不吃。

他這樣,我反倒安心。如果他什麼都不要,一昧捧我酒樓的場,我就要疑心他目的不良了。

看來到了這個時空,我的疑心病是去不掉了。

除了皇甫玉衣,任何人無緣無故的示好都會讓我懷疑其企圖。

只是,我心安了,阿四的臉卻越來越臭了。爲了安慰他,我時常給他大紅包,讓他空閒時到外面放鬆放鬆——明裡暗裡,我聽說他很喜歡往某家頭牌妓館裡跑。對這事雖不以爲然,但我只是老闆,在不影響酒樓生意的情況下,決不會去幹涉員工私生活的。

但生意太好了,總會有人眼紅。某天晚上,酒樓最忙之時,一夥人操着棍棒衝進酒樓,把桌椅碗碟砸得稀巴爛把客人盡數嚇跑後揚長而去。這還沒完,當天夜裡阿四從那頭牌姑娘處回來,半路被蒙了腦袋爆打一頓,鼻青眼腫,去了半條命,整整歇了半個月,而我的酒樓生意自然大受影響。

午侍衛來時,因吃不到新奇菜式而大失所望,我於是委婉地將這事跟他說了。

“這事我也聽說了,但不知被打得這麼嚴重,竟害我半個月吃不到阿四大廚的新菜式,那幫人實在可惡。”午侍衛摸着下巴,有些爲難地說:“不過……據說那幫人在打阿四時,說的是別招惹青風樓的頭牌琴姑娘。這種爭風的事我也不好管。幸好沒出人命……否則我想吃好東西時該上哪呢?”

我聽得那叫一個咬牙切齒。

但對於這蘭丹城的狀況卻更加明瞭。

的確,無殘公子是這裡公正的化身,他手下的午侍衛相當於治安執行官,但並不說明那等同於官府,有明確的律法可以依法辦事。

無殘公子並不是什麼事都管的。比如,流落到這裡的饑民、乞丐,若餓死了病死了,決不用指望他會大發善心收留那可憐人。又比如,這次我酒樓裡的打架事件,只要不出人命就沒有人管。

午侍衛後來又好心地提醒我一句:“其實你也可以以牙還牙打回去的。萬一不小心打死了人,只要有適當理由,看在吃了你這麼多好吃東西的份上,我一定會往開一面的。”

我聽了真想拔出那把象牙武器,在他胸口打個洞,看他是不是也會對我往開一面。

無殘公子肯定不是什麼大慈大悲的人,他最多隻是定下幾條不成文的規矩,比如不得□□良家女子,不得窮兇極惡殺人放火,不得欺凌污辱弱小至死。越雷池者必死。

他只是要將蘭丹城控制在相對穩定的環境之中,而不是想把這裡治理成一個人們安居樂業的世外桃源。

只要給一個合適的理由,那是午侍衛的原話,殺人也可以逃避制裁的。

所以,這時依然是弱肉強食的地方。所以,我不能讓我的人的生命受到威脅。

數天後,我就以採買食材的名義去了一趟皇甫玉衣的封地。回來時,除了大量的新鮮食材,還有精密包裹着的三把傢伙。兩把小的,小巧精緻,猶如飾物,適合女子使用。另一把較笨重,威力也大很多,適合男子使用。

當晚,我把傢伙交給阿四,教給他怎麼使用。末了,我惡狠狠地說:“你可是我的財產,不要說死了,就是像上次那樣傷個十天半月的,我喝風吃沙去?所以你給我聽好了,決不許再出事。明白嗎?”

阿四還青着的眼睛隱在黑暗裡,似乎被我惡狠狠的語氣嚇住,好一會纔回答:“明白。”

幾個月相處下來,覺得阿四十分別扭,倒是此刻,可能是光線與青眼圈的緣故,竟似突然深沉了。

至於兩把小的,我沒有立即交給曲念念與姬玄霏。並不是我偏心或不信任她們,而是相對於經常去青風樓徹夜不歸的阿四,她們倆比較安全,就算上次那羣人鬧事,也沒敢污辱她們——因爲有無殘公子的規矩在。另外一個原因……或許是我自己沒有安全感,當自己擁有一把獨一無二的武器時,會覺得安全些。而如果還有別人擁有,我的那把象牙袖珍□□,估計也會被別人看穿。

事實上,說到底,我對她們倆還是有戒心嗎?否則,如果我視她們如姐妹的話,她們安全了,我更安心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