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魔鬼契約(六)

“喂, 大叔,你做鬼多久了?”屋內傳出陶謙的聲音。

魔鬼大叔氣悶,這孩子怎麼總是學不乖。做鬼?他知道什麼是鬼麼?總是說錯, 自己怎麼能跟那些鬼相提並論呢。

“先來糾正一下你的問題。首先我不是鬼, 你可以稱呼我爲偉大的魔鬼大人。第二, 我也不是大叔, 不要用那個噁心的稱謂稱呼我。第三, 我做魔鬼太久了,沒人問過這個問題,我也記不清了。日子一旦每天重複一件事, 沒有變化,你也會與我一樣不記得自己活了多久的。”

這是事實, 魔鬼的確不記得他到底多少歲了。白天黑夜在他眼裡都是一樣的, 要一個魔鬼數着天數過日子?魔鬼搖搖頭, 他沒有這個閒心。

默默的看着捲成一團的衣服,魔鬼這纔想起, 屋子裡好久沒有動靜了,那孩子在做什麼?最後,他禁不住,將門放開一個小縫兒,偷偷向屋內看去。只看一眼, 便怔住了。

夜晚柔和的月光照在窗口, 映的陶謙臉上柔和的淡黃色光暈。他正仰着臉望着屋子外面, 表情落寞而又孤寂, 漸漸泛起幾絲淡淡的哀愁來。只聽他默默的自言自語道:“日復一日, 年復一年。魔鬼大叔,這麼多年想必是十分孤獨的吧。”

雖然陶謙的聲音極小, 但還是被耳尖的魔鬼聽到了。

是這樣的麼?原來自己的壞脾氣,無聊之餘找幾個老頭打麻將,竟是爲了掩飾這樣一個事實——他的確十分孤獨。而且,他懼怕孤獨。

魔鬼聽見那句蚊子般小聲的低語,看着眼中那個單薄的肩膀,臉上流露的黯然的表情。魔鬼的內心突然像被緊緊的揪了一下。

自從做了魔鬼以後,每天與人類的慾望打交道,原本平和的心態,也變得暴斂了。變相的吸引人們做一個又一個的交易,到最後收取那些愚蠢的人們自以爲不重要的東西。怎麼會不重要,不重要魔鬼收它做什麼。多可笑,人類可以爲了暫時的滿足,能夠丟掉原本最重要的東西。爲的是什麼,還不是自身的慾望作祟。

可當他遇到面前這個孩子後,魔鬼迷茫了。曾經,他想要什麼?他想得到什麼?他期待的是什麼?當他看透了世上的虛假醜陋,勾心鬥角的最後,他以爲世上已經沒有這樣珍貴的東西了。可當魔鬼注視着陶謙潔白無暇的面孔,以及那張面孔露出的心疼與擔心之後,魔鬼多年來鑄成的鐵石心腸,一瞬間垮掉了。感覺原本空空如也的胸腔裡,突然“嘭嘭嘭”的跳動起來。心上的那層冰,也終於被溶化了。

想到這裡,魔鬼輕鬆一笑,所有的包袱都從身上消失的無影無蹤。他打開洗手間的門,走到陶謙面前,看着陶謙猛然露出的吃驚的表情,心情大好。

“大叔……不對。大伯,你洗乾淨了。”

陶謙這樣一問,魔鬼剛剛積攢的好心情,頓時煙消雲散。

“你還是叫我大叔吧。”真的敗給他了,他撫着額頭無力的說。

面前的男孩微微一笑:“好吧大叔。我的名字叫陶謙。”

魔鬼怔了怔,望着那張真實不加做作的小臉。若有他的陪伴,日子總不會那麼無聊了吧。魔鬼覺得自己變得輕鬆了。這個許過一次純潔願望的男孩子,給他帶來了多年迷惑不解的答案。一瞬間,他也突然明白那個強大的怪物爲什麼要一直跟在這個男孩子的身邊。原來,就連自己也會被他吸引呢。他會令少年許滿三個願望,他一定會得到這個最珍貴的東西。

“我的名字叫夜。”臨走,魔鬼懸在半空中跨出一隻腳,頓了一頓,猛然回過頭來。月光照在魔鬼的臉上,慘白的神秘高貴。他朝着陶謙陰森的一笑 “還有,小心身邊有鬼。”隨着話音漸漸消失,魔鬼的身影也完全隱在夜色裡。

自從大叔走後,陶謙總會覺得黑暗中有誰在窺視着他,這種感覺令他覺得全身上下毛毛的。當他一個人抱着雙臂孤單單的坐在房間裡,這種感覺變得尤爲嚴重,越來越覺得四周黑暗陰冷,陣陣陰風刺入骨髓的寒冷。陶謙從不覺得這是在自己嚇自己,因爲大叔不能夠說謊。所以,大叔說有鬼,一定就是有鬼。可這鬼到底在哪裡呢?

想到這裡,陶謙很沒出息的抖了。鬼爲什麼要跟着自己呢,一直以來他也想不明白。以前似乎聽林哥說過,八字純陰容易招鬼。

陶謙心想,難道我就是八字純陰的體質?

可這也太不方便了。吃飯的時候,如果鬼真你身旁,你吃的下麼?

睡覺的時候,鬼在你枕邊,側身看着你,你睡得着麼?

方便的時候,鬼在屋內偷看你,你尿的出來麼?

這些問題一股腦的向陶謙襲來,令他頭疼的就不僅僅是鬼的可怕了,更重要的隱私啊。試想,一個鬼天天跟着你,看你吃喝拉撒,這不是侵犯隱私權麼。若是猥瑣變態的大叔,還可以告他侵權。可這是鬼啊,你見過哪個笨蛋去上訴控告鬼的?

所以,陶謙覺得自己十分不安全,他想回到林森身邊的念頭也越來越強烈,只有在林森身邊,陶謙才能肯定自己是被溫柔保護的。

想起林森的溫柔,林森溫暖的懷抱,林森對自己的無微不至,林森小心翼翼的細心。以及林森那冷傲絕美的面容上,僅僅對自己流露的不同。陶謙只知道,清幽出塵的林森,僅僅在面對自己的時候,纔會有他格外的溫柔。想到這裡,陶謙的心情似乎又澎湃,又甜蜜。他已經無法自已的沉溺其中。

“不知林哥想不想我,這麼久沒回去了,林哥怎麼樣了。”陶謙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突然,那種黑暗詭異的被窺視感再一次襲來。可那種被偷窺的感覺,實在太過真實了,難道……是因爲,鬼在我身後。

陶謙覺得自己越來越冷了。他提氣被子的一角,蒙上自己的腦袋。在被子裡瑟瑟發抖。

而此時,距離陶謙甚遠的林森的家中,狐狸正端着一面鏡子看。

狐狸每天照鏡子的時候,都會被自己的容貌迷得暈頭轉向。可自從小謙走後,他卻對這個娛樂不感興趣了,總覺得那張臉看來看去都是一個樣子,還不如陶謙清秀的臉來的好看。

想起可愛的陶謙,便有一個想法在護理腦中漸漸顯現。他壞心的一笑,卻是開始念起咒語來。沒過一會,只見鏡子裡慢慢浮現出陶謙的模樣。

“奇怪,陶謙的被子怎麼抖來抖去的?”鏡子中的影響剛好是陶謙一個人在被窩裡發抖,清秀的小臉也被掩蓋了起來。

狐狸正在奇怪,“啪”。一隻突如其來的塑料杯從角落裡飛了過來,正中狐狸的腦袋,將他打的暈頭轉向。狐狸正要破口大罵時,卻見林森皺着眉走過來。而此刻,一向淡然清傲的林森,竟有些不耐煩的表情。似乎是剛剛起牀,頭髮看上去有一絲亂。

在看到林森的一剎那,狐狸的內心突然愧疚難當,雖然他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

這麼能讓這樣的美人不高興呀。狐狸心痛難過又自責,他憐香惜玉的優點開始顯露出來了,尤其是面對百年難遇的絕美男子。

可他忘了,對象是林森。

不留任何情面,“啪,”又是一個杯子投過來,伴着林森隱忍的怒氣:“以後再偷看陶謙,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狐狸賭氣到:“我就不信你不想看。”

林森正要轉身回房,聽見這句話後微微一怔。

魅惑一笑,狐狸心情大好。

幾分鐘後。

“小謙怎麼過的年,沒有吃好麼?又瘦了不少。”林森焦急道。

“哪裡有瘦啊,跟走之前一樣啊。”

“沒睡好覺麼?怎麼有黑眼圈了。”林森越發的心疼。

“他走的時候也有啊。”

“天氣這麼冷,穿那麼少怎麼夠啊,感冒了怎麼辦。”

“呃……”

“啊,過了十二點還不睡覺,回來一定要好好教訓他。”這句話有些嚴肅的埋怨。

“……”狐狸滿臉黑線。

可憐的陶謙,若是知道身後那種被窺視的感覺是這樣的由來,不知還會不會對侵犯隱私權如此的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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