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挾滅國之勢回到了他的長安。
所有人都知曉,這個大唐將會迎來以爲一位新帝王。
而蜀地的那位皇帝依舊稱孤道寡,也就是說,在一段時間內,大唐將會出現兩個帝王並存的情況。直至一個被另一個幹掉。
“天有二日啊!”
大清早,郭秀牽着女兒來到了林氏點心鋪的外面,掌櫃林火正和一個客人談及當下的局勢。
“可不是。”林火看到了郭秀和孩子,對王琴笑了笑,說道:“祖輩傳聞,多年前天有數日,有豪傑持弓射殺了多餘的,僅存一日。老夫看啊!那邊……他討不了好!”
客人笑道:“那邊苟延殘喘,秋後的螞蚱,它蹦躂不了幾日了。”
二人交割了錢客人是熟客,見到王琴就樂了:“你閨女?”
“是啊!”郭秀笑道,“琴兒叫人。”
秦王看着有些若有所思,實則是想到了當年在小河村的日子。
“你一直明白,只是臨近那個位置,有些患得患失,神智有些濁了。”
“恭謹在這。”秦王指指心口,“這以後再想這般齊整的出遠門可就難了。”
“說不得能沾點福氣!”郭秀憧憬的道:“不要多,只要能讓琴兒以後尋個踏實的,能養活她的夫君我便心滿意足了。”
她是閨女,父親憊懶,兩個兄長鬧騰故而郭秀便把她帶在身邊教養,平日裡也沒個玩伴,很是孤獨。
秦王搖頭。
王琴拉着他,“進來吧!阿孃做的點心好吃,我……我請你吃。”
外面,一個便衣的虯龍衛故作不經意的看了裡面一眼,對同伴說道:“大郎君此刻纔像是個孩子。”
民間祭祀祖宗,實則也是郊遊。
“這又是什麼話?”
十歲之前雖然日子艱難些,但那是他最爲快活的一段歲月。
“不信你出來試試。”
“我不哄你。”
“是!”守陵的甘願恭謹的道。
於是阿樑就第一次嚐到了別人請客的點心。
“真的?”
“鳥兒!”
“我叫王琴,阿孃叫我琴兒。”
哪怕距離帝位不遠了,可秦王卻莫名其妙的覺得,自己好像更喜歡,更爲懷念那段歲月了。
兩個孩子站在外面,仰頭眯眼看着秋日。
“可不是。在桃縣,在宮中,大郎君就像是個小大人般的。”
“是!”赫連燕也只是試探,“那個孩子的耶孃身家清白,王福家早些時候曾出過官宦,前陳的,後來便沒落了。郭家一直本分……”
“干涉什麼?”秦王搖頭,“雖說是親兄弟,可阿樑和二郎玩不到一起。在宮中孤零零的。宮中人,朝中人都把他當做是未來的太子,這一個個包袱壓下來,累。那個孩子只是他尋的玩伴罷了,擱下,無需再管。”
“可他樂在其中。”秦王知曉那種滋味。
秦王令人把寧雅韻請進宮來,二人商議了一番祭祀的事兒,休息時,秦王說了自己對當初那段歲月的困惑。
“那家點心鋪子開了三十餘年,掌櫃一直沒變,商人之家出身,沒嫌疑。”
郭秀偏頭,就見一個八九歲的孩子站在櫃檯外面,蹙眉對自己的閨女說道:“你別傻乎乎的看外面,要走出來。”
“琴兒?”阿樑突然捧腹,“就像是一架琴。”
阿樑想了想,“好歹,也得半月以上吧!”
“是!”
王琴細聲細氣的道:“見過郎君。”
“下次你來,我還請你吃點心。”王琴信誓旦旦的道。
“胡說。”王琴不滿的道:“阿孃說女兒家不能曬太陽,會黑的。”
兩個孩子並排坐在櫃檯後面,郭秀拿了點心給他們,還一人給了一杯熱水。
“那好,我等着你。”
“和帝王差不多。”
“等我兒子大了,正好!”鄧二笑道。
“是啊!”寧雅韻微笑道:“一個人如何幸福,還得看他想要些什麼。至於一個人該追逐什麼,這沒個定數,只要不害他人,自己喜歡就好。”
那時候,他簡單的就像是一張白紙。
秦王想通了這一點,頓時心中一暢。
衆人愕然。
過了幾日,秦王出了長安城,往恭陵去了。
秦王止步,赫連燕請示道:“可要干涉?”
“此處可要查探?”
養父母對他雖然有些假,但好歹能讓他衣食無憂。村裡的孩子也願意和他一起玩耍,沒事兒在村裡瘋跑,在地裡亂竄。夏日在小河裡戲水,摸螃蟹,運氣好能撿到放鴨人沒發現的鴨蛋,回家能歡喜許久。
“不知怎地,孤有些懷念小河村的日子。”
“哎!哎!”鄧二用下巴朝着外面點點,“有人勾搭我兒媳婦了啊!”
“嗯……舒坦!”
“錦衣衛的人已經在查了。”
“才發現?”孩子不滿的道:“眼力見也沒有,呆呆傻傻的。”
“那要等多久?”王琴問道。
秦王遙遙看着陵寢,“阿耶便在那?”
“那有什麼好看的?”另一個夥計鄧二在做點心。店裡就兩個幫工,一個鄧二,一個郭秀。郭秀經常幫鄧二做事,但鄧二狡黠,不說感激吧!反而趁機偷懶。
林火也收拾過鄧二,不過他給的工錢不高,鄧二若是不幹了,那點工錢很難找到熟工。若是新手,還得學藝,故而就容忍了鄧二。
當看到恭陵時,天氣轉冷。
“人人都追逐幸福,可幸福從不是錢財與名利能買到的。”寧雅韻和秦王在外面溜達。
“這是道理。爲啥那些老農吃的差,住的差,卻身體康健?便是因爲勞作,還曬太陽。”
“整日都在琢磨如何與人爭鬥,如何攫取權力,你覺着樂呵嗎?”
“好孩子!”客人笑着摸摸她的頭頂,想把剛買的點心弄一塊給她,被郭秀婉拒了。
“是有些。”
“弄什麼?”秦王有些不滿錦衣衛現在這種動輒把人不當回事的作風,“別擾民。”
阿樑點頭,“嗯!你叫什麼?”
阿樑隨後告辭。
“別老是坐着,都坐傻了。外面多好?”
要去祭祀,主持的自然是禮部,但秦王卻把玄學也拉了進來,令禮部那些因常年累月查找資料而眼力下滑眼中,以至於看人都是眯眯眼的官吏們大爲不滿。
“活的越簡單,這人就越愜意。不過,既然走到了這個地步,那便給自己尋個樂子。”
“誰說的?又不是讓你曬一整日。你每日曬一刻鐘,半個時辰,保證身體好。”
“爲啥?”王琴細聲細氣的道:“阿孃說外面有柺子,上次……是伱呀!”
“你說的對。”
街上的落葉不少,長安、萬年兩縣發動了不少人在掃地,很是熱鬧。
郭秀此刻纔出來,笑眯眯的道:“是小郎君來了?快請進。”
“你欺負人!”王琴不滿的道“哪有取笑別人名字的?”
鄧二狡黠憊懶,郭秀覺得他兒子也不是好鳥。
“與天鬥,與人鬥。”
秦王點頭,“孤明白了。”
這一路秦王就當做是郊遊,不時令歇息,帶着妻兒四處玩耍。
“舒坦不?”
“都是做給殿下看的!”隔壁的夥計不屑的道。
“好!”
“我不要。”王琴認真的道:“阿孃說,不能取笑別人的姓名呢!就像是鄧二,有人叫他二傻子,阿孃就不許我叫。”
……
“嗯!對了,阿孃唸叨你好幾次了,說要謝你!”
“按理吧!孤一旦登基,便是天底下最爲尊貴之人,可爲何孤卻覺着,小河村的那十年,纔是孤最幸福的十年?”
一羣大鳥突然飛來,在秦王的頭頂上盤旋。
“看看那些豪商,整日只知曉掙錢,妻兒老小丟在一旁,錙銖必爭……看似日子過的很踏實吧?”
用現在的眼光去看那段歲月,會發現過的懵懵懂懂的,好像是白活了。
赫連燕跟在側後方稟告道:“那個鄧二愛喝酒,不過倒也還算是本分,若是殿下覺着不妥,我錦衣衛便想法子把他弄走。”
“哦!不過你不許哄我!”
王琴看着男孩,“對了,你叫楊啓?”
郭秀正在揉麪,“對,就是那個人。回頭等殿下再出宮,阿孃便帶你再去看看。”
“殿下……”王琴雙手托腮,“阿孃,殿下就是那日騎在馬背上,很是神氣的那個人嗎?”
他帶上了妻兒,還有舅父一家子,以及一些臣子。
阿樑拱手,“我出來轉轉,就不進去了。”
“什麼樂子?”
郭秀隨即就忙碌了起來,孩子便在櫃檯後面玩耍。說是玩耍,實則便是坐着發呆。
秦王偏頭看着虛空,蹙眉想着。
“好!”阿樑答應了,不過想起自己最近要出遠門的事兒,就說道:“我最近家中有事,怕是過不來了。”
“你看看李泌,從第一次發動宮變到現在,他快活了嗎?老夫覺得不然。這些年他一直蠅營狗苟,一直在與人勾心鬥角……”
有臣子進諫,“殿下,這一路當恭謹纔是。”
“做夢!”
說着,她拿出一個小小的,上面繡了個小狗的布袋子,從裡面摸出一枚摩挲的光亮的銅錢,認真放在櫃檯上,“阿孃,我要買點心!”
阿樑哄她幾下,愁眉苦臉的拱手,“我錯了回頭便尋了好玩的東西給你賠禮。”
午飯後,正在散步的秦王便得知了消息。
李老二歡喜叫嚷。
秦王擡頭,眯眼看着鳥羣。
遠處,一個男子走出了林子,看着秦王一行人,熱淚盈眶。
“是小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