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明放話，要讓秦王飲恨城下。”
魏明策馬在一個山坡上，遙望着遠方的鬆城。
“嘴欠！”
……
鬆州。
鬆州守將王世明站在城頭上，身邊的副將潘恆嘆道：“將軍放話要讓秦王飲恨城下，我以爲……會得不償失。”
“擔心秦王惱羞成怒親臨鬆州？”
“是。那畢竟是秦王。”潘恆欲言又止。
“大王都不是他的對手，老夫卻開口便要讓他飲恨城下，這有些自不量力，也有些可笑。”
虯龍衛只負責李玄和家人的護衛事宜，此次楊略出戰，李玄破例派了幾個跟着。
他睜開眼睛，問道：“可有人在？”
“後續，阿史那建雲必然會渡河夜襲，我軍可靜默等候。步卒準備集結，面朝泠水方向。騎兵在兩側，只等火頭一起，馬上從兩翼包抄。”
“再等等。”阿史那建雲搖頭，“要看看左右是否有伏兵。”
城門再度打開，使者遠去。
“阿史那建雲謹慎。”有人說道。
“必勝!”
這等作風被北疆豪強稱之爲暴君。
“下水!”
“狐狸嗎？”楊略眯眼看着城頭。
王老二有些遺憾的衝着城頭做了個下流手勢，隨即帶着麾下繞過鬆州城南下。
魏明的腦海中電光石火般的閃過一個名字。
“楊略!”
過了一個多時辰，探子們回來了。
冷風中他突然笑道：“老夫冒昧，楊公當年在陛下身邊隨侍，不知陛下性子如何？”
“什麼少年？”
阿史那建雲看着城下那面大旗，“楊字旗？”
……
如今，也就是靠着無論如何都是死的念頭在支撐着。
……
使者說道：“如此，我這便回去了。”
這個話題太敏感，潘恆不敢接茬。
一隊斥候護着一人疾馳而來。
“傳聞，秦王曾說，百姓便是軍隊的衣食父母。”
阿史那建雲來了。
“是。”
此人原先乃是孝敬皇帝的侍衛統領。
“你還沒看出來嗎？”王世明說道：“大王捨棄了幹州與洪州，便是要以那些城池的丟失來換取時日，操練大軍。也就是說，面對秦王，他沒有把握。而今，輪到了我鬆州。”
楊略無聲補充道：“他自家說的……中二少年。”
“殿下，貧僧冒昧……”
那個楊姓將領一直在等着他！
“不！”
阿史那建雲舉起長刀。
“老夫今日令善泳者下水，摸清了水情。看似深不可測的泠水，下游不遠處便能徒步渡河。”
幾個黑影到了尚州城下其中一人仰頭學了幾聲鳥鳴，便有繩子垂落下來。
一個玄學子弟此刻正在自己的帳篷裡，披着幾件大氅瑟瑟發抖，一邊喝着酒水，一邊哆嗦着說道：“孃的，冷死人了！”
“故而陛下壯志未酬。”
秦王正在做晚飯。
“真是冷。”
阿史那建雲上馬，拔刀。
衆人一怔。
可隨即他就沒心思爲王老二祈禱了。
“殿下也是如此。”韓紀違心的道。
楊略說道。
魏明等到了自己的人馬。
“將軍，北疆軍屯兵於泠水邊上。”
帳外有軍士守護，“小人在。”
兩萬人馬聚集起來很是鬧騰，將領們來請見，帶來了石忠唐的話。
“孤，信他！”
楊略說道：“老夫自有道理。”
斥候帶來了一個不算好的消息。
韓紀有些尷尬，“是啊！”
北疆軍後撤紮營。
王世明是真的不理解，“若非秦王不肯納降，這一路何必如此辛苦。”
昏暗的夜色下，一隊人馬緩緩靠近了泠水。
“泠水水色深，看不清底。敵將定然以爲泠水頗深，不好潛越。卻不知有一段卻淺，足以徒步渡河。”
“叛軍必然知曉此事……”楊略說道。
這是早有準備。
阿史那建雲揮手，有十餘人悄然下水。
信使過來，“此戰大王以魏副使統籌。”
城門剛被堵住，王老二就帶着遊騎來了。
……
魏明是故意的，他看着衆人的反應，知曉叛軍內部的心氣正在漸漸消散。
副將陳方說道：“將軍，機會難得，可夜襲。”
帶着襁褓中的秦王從長安一路逃到元州的楊略，隨後此人去了南周，後續如何不得而知。
……
鐺鐺鐺！
鐘聲響起，城中戒嚴。
尚州城外數裡便有大河，名曰：泠水。
一個侍衛統領領軍……秦王這是在徇私啊！
聯想到石忠唐上位後大肆提拔異族人，魏明一拍臉頰，“馬上去打探消息。”
兩個虯龍衛站在楊略身後。
“請稟告魏副使，老夫在，鬆城便在。”
阿史那建雲回身，“再探。”
魏明努力讓自己更清醒些，“阿史那建雲……何事？”
“那會是誰？”
“魏副使在那裡，希望他能一頭撞上。”王世明冷冷的道。
……
“北疆軍圍城，將領楊姓，不知其名。”
果然豪氣，不過，一切還得看後續的廝殺……韓紀說道：“尚州城看着剛修葺過，城池高了不少，不好攻打。”
“無需管這個。”楊略策馬，繞着城池開始觀察。
“謀劃沒錯，可楊姓……”
他看了楊略一眼，很好奇這人的出身。
“阿史那建雲呢？”
您知曉就好。
信使回來了，“王世明說，人在城在。”
“什麼沒了？”
探子們再度出發。
“就是此處。”有人輕聲道。
“敵軍來了！”
楊略微黑的臉上多了些悵然，“那些年他在元州吃盡了苦頭，老夫後來得知後，最擔心的便是他會變……變的憤世嫉俗，變得偏激。可最終殿下卻依舊是那個少年。”
“苟日的，竟然不敢出戰嗎？”
楊略繞城一週，隨即回來。
百忙之中做一頓飯，對於秦王而言是一個不錯的消遣。
“楊姓？”魏明在有些昏沉的腦子裡搜索着這個人。
衆人進了大帳，昏暗中，就見楊略端坐着。
城池周邊必須有河流，否則飲水會成問題。
楊略在中軍看着城頭，久違的陌生感令他百感交集。
這是一個陌生的旗號。
一直延伸到前面。
“大王說，他就在後面。”
“大王想在最後與秦王決戰，而我等便是替死鬼。”
從投到秦王麾下開始，韓紀就沒做過這等事，由此可見秦王對楊略的看重。
“先前便有人在暗中查探，被老夫的人發現。”楊略點頭表示自己知情，並未輕敵。
最終，他嘶吼道：“我南疆軍……”
赫連榮說道：“楊公對殿下的忠心毋庸置疑，可終究多年未曾領大軍征戰，是否派人……輔佐。”
“興許，是嗜殺吧！”
多少年沒領過軍隊了？
韓紀就在他的身邊，作爲此行的輔佐。
“後撤。”
“是!”
楊略跪坐在那裡，幽幽的道：“這一戰，老夫好歹要爲殿下做個臉，務必要乾淨利落。”
王世明看着那面大旗，深吸一口氣，說道：“敲鐘！”
“將軍，秦王麾下並無楊姓大將。”
“是。”王世明點頭。
六千騎兵悄然出城的同時，百餘騎兵拖在後面，隨即轉向，朝着南方去了。
“堵塞城門！”
“城中守軍會負隅頑抗。”
一如楊略眼中的某種中二。
楊略看着大營之外，“陛下的身邊人被僞帝父子清洗的差不多了，就剩下了我等老傢伙。可老傢伙也該讓天下人看看，咱們依舊能爲殿下效力。”
賞功，名震天下……各種念頭在腦海中閃過。
潘恆默然良久，說道：“那些屠城的狗東西！斷了咱們的後路。”
“將軍何在？”
“是魏副使的信使。”一個斥候來稟告。
這很討厭。
“關閉城門。”
“魏副使說了鬆州與尚州當堅守，他領軍在外遊弋，尋機救援。”
“多少年了。”
“老夫背河紮營乃是爲了誘敵。”
浩蕩的北疆軍，來了。
上岸後，衆人被凍的渾身打顫，趕緊擦乾腿腳，穿上鞋子，慢慢靠近大營。
“領命！”
“其實，不少人私下說，殿下有些執拗了。”
和楊略口中的孝敬皇帝相比，秦王更爲銳利。
“扯特孃的淡！”王世明不屑的道：“那不是他們該做的嗎？”
“爲了自己的理想，不惜一切的那個少年。”
執拗的少年嗎？韓紀苦笑。
一根根火把在大營中次第點燃。
李玄攪動了一下罐子裡的湯汁，“說。”
這是個套近乎的話題。
一車車雜物被拉來，漸漸堆滿了城門後。
夜色深沉。
用虯龍衛去蹲守，真是大材小用了。
“覺着殿下對叛軍趕盡殺絕有些衝動？”
秦王麾下楊姓好像沒有大將啊！
“敵軍背靠泠水紮營，卻不知泠水有一段水淺，可徒步越過。阿史那建雲出發夜襲……”
“將軍慎言。”
“副使，他們來了。”
魏明就在兩州之後的二十餘里處紮營。
……
一直覺着自己是炮灰的王世明鬆了一口氣。
歡呼聲中，叛軍打馬疾馳。
韓紀陪着楊略在營中巡查。
他隨即躺下，可卻興奮的再也睡不着了。
半晌，一人摸了回來，低聲道：“就是此處，能過河。”
楊略眼中多了些回憶之色，“溫和，卻不失威嚴。御下寬容……”
同一時刻，赫連榮請見秦王。
“武將卻少了些。”赫連榮暗示，最好派個實力派的武將去輔佐。
“副使，有尚州守將的信使來了。”
遠方，北疆軍的斥候若隱若現。
衆人心中一凜。
“領命！”
北疆豪強不服，那孤便壓的你服！
“裴儉，江存中等人爲何不來？”阿史那建雲冷笑，“秦王這是看不起我嗎？”
這一戰，要穩！
“韓紀在。”
“楊公，我軍紮營在大河之側，下官擔心敵軍會利用大河來偷襲。”
若是沒有黃州屠城，也不會有今日的不死不休。
衆將告退去準備。
這時一個將領來請見楊略。
楊略看着衆將，“各自去準備吧！”
楊略睡了一個時辰就醒了。
“南疆，要沒了。”
秦王的執拗出乎了赫連榮的預料。
韓紀指着城頭說道：“石忠唐掌控南疆後，提拔了一大批異族將領，其中阿史那建雲便是其中的佼佼者。此人用兵狡黠，有狐狸之稱。”
半夜他被人叫醒。
“斥候回來了。”
“沒了，知曉嗎？”
整齊的步卒列陣以待，後面，弩陣就位，弩手們擡起弩弓，對着前方。
“如此，老夫便放心了。”
……
晚些，衆將打着哈欠來了，韓紀姍姍來遲。
“讓諸將起來，喚醒全軍，不得鼓譟。”
阿史那建雲一怔。
着人竟然深沉如此嗎？
王世明說道：“老夫下去看看，你盯着。”
“是啊！那些狗雜種斷了咱們的後路。可令老夫不解的是，那些百姓死了便死了，秦王卻不依不饒。”
工匠們正在打造攻城器械，今日沒法攻城。
阿史那建雲一拍城頭，“所謂天時地利人和，秦王令一個無名之輩來攻打我尚州，我今日當讓他知曉，此舉的荒謬。準備出擊，令人告之魏副使，我軍夜襲敵軍!”
城門開了一半，斥候們進來後就迅速關閉。
“好機會！”
此處距離大營不遠，戰馬一旦加速，定然能在敵軍反應過來之前衝進營中。
“石逆的副手魏明率軍兩萬在鬆州、尚州之後遊弋。”
“那人看着歲數不小了，卻從未聽聞過。”城頭的阿史那建雲在注視着楊略。
城門緩緩關閉。
流水聲不小，掩飾住了六千人馬渡河的動靜。
李玄嗅了一下，很是滿意自己的廚藝。
……
他認定的事兒，百折不回！
……
“小人們順着泠水左右查探，並未發現伏兵。”
楊略把大營安置在了泠水邊上，雖然取水方便了，但河流卻成了一道不設防之地。
魏明看了一眼身後，“那是黃州。”
……
“開城門！”
“是啊！種地納糧，天經地義。”
這和殿下的執拗，幾乎如出一轍……韓紀再度苦笑。
黃州這個詞讓衆人都有些不自在。
幾個黑影靈巧的攀爬上去。
阿史那建雲悲鳴。
大營中，韓紀和楊略在套近乎，問及了些往事。楊略在馬背上說道：“當年老夫從軍，本以爲將戎馬一生，誰知曉卻被一紙文書調到了陛下身邊。”
原來如此……韓紀順嘴吹捧了一下，“想來楊公當年在軍中聲名鵲起。”
“當年老夫在軍中人稱，楊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