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重乃是宿將,不過他有個弱點,經歷的戰陣太少了。”
王豆香有些憂心忡忡。
王豆羅說道:“可他手握十餘萬大軍,足以橫行天下。”
“不知怎地,老夫的眉心止不住的跳。上一次如此,還是在多年前……”
王豆香眯着眼,“那一次老夫從南方巡查歸來,路上遇到了那個少年,看到他的第一眼,老夫的眉心就在狂跳。老夫當時以爲這是疲憊的緣故,此刻想來,分明就是機緣。可惜了。”
“可惜什麼?”王豆羅今日告假在家,兩兄弟商議些家事,準備把一些家業弄到蜀地去。
世家門閥自然有自己的生存之道,雖然沒人認爲竇重必敗,可未雨綢繆總是沒錯的。
“若是當初老夫留他在王氏,該多好?”王豆香是真的後悔了,“剛開始老夫只是些許後悔,隨着李玄越發光芒萬丈,老夫的悔意就越深。王氏當初從一家五姓中跳出來,便是想破局。若是當初拉攏了李玄,破局的機會可不就在眼前?”
王豆羅默然。
唐軍右翼的潰兵在綁長槍,他們把長槍綁作是木筏,隨即上去,橫渡大河。
“國公威武!”
竇重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些四散奔逃的麾下。
“掩殺過去!”竇重知曉,此刻不可退卻半步。
三千虎豹騎人馬都披甲,看着就像是怪物。
“老子看見長安了!”
只是一個衝擊,那些唐軍就成了虎豹騎馬蹄下的肉泥。
“沒必要。”張煥說道:“叛軍當下就等着這一戰,唯有擊敗竇重所部他們纔有活路。而竇重所部也是如此。到了這等境地,將領的作用就一個,鼓舞士氣。剩下的……只能聽天由命。”
半日後,夾谷關破!
他走出門外,隱約聽到身後傳來嘆息聲。
接着,騎兵們緊隨而上,踩着同袍的屍骸衝進了敵軍陣營中。
可,他不是對朕忠心耿耿!
皇帝在腦海中抹去了這個念頭,隨即再度來到了太廟。
局勢的變化,快的令人目不暇接。
而且這萬餘人都是驚魂未定,被嚇軟了。
虎豹騎出擊了。
石忠唐躍馬而來,見到跪在地上的竇重,不禁長聲大笑。
“我本一牧民,上天垂愛,令我能一窺神器。我若爲帝,當與諸位共富貴。”
在武事上,論資歷,論能力,長安無人能與黃春輝相提並論,張煥都不成。
“敗了!”
“國公。”
魏明第一個跪下,“國公威武!”
無數人被河水沖走,漸漸浮起。
阿史那石明帶着麾下衝進了唐軍陣營中,就像是一支箭矢,無堅不摧。
張煥恍若未覺,說道:“石忠唐不會離的太遠,這一戰也不會有什麼花巧,換了老夫在,也只會驅使麾下衝殺。”
剛開始,他甚至以爲這是竇重的圈套,是引誘自己上當出擊的圈套。可當他看到唐軍爭先恐後的在逃跑,甚至爲了逃跑把同袍推進河中時,他揉揉眼睛,狂喜涌上心頭。
“不!”
魏忠同樣看的目瞪口呆,但他早已沒了指揮權,跟着來,只是個吉祥物罷了。
十多萬大軍,頃刻間便崩潰了。
可他們哪裡跑得過經驗豐富的叛軍?
叛軍的騎兵遊刃有餘的展開了追擊,他們不急着砍殺,而是從側面超越,然後攔截,分割。
“隨後立越王爲帝。”竇重早已把這些後續的手段想了多次,“挾天子以令天下。時機一到,便令其禪位!”
守將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叛軍,回首長安,喊道:“陛下啊!臣,盡力了。”
崩的很是徹底。
“拿住竇重了。”
大將阿史那石明策馬上前,“國公。”
“敗了!”
崩的毫無預兆。
整條河都被人填滿了,河水彷彿爲之停滯。
戰局的變化令石忠唐麾下的文武官員們目不暇接,從絕望到竟然能野望長安,所有人都生出了一種見證歷史的感覺。
竇重被截住了,他帶着隨從左衝右突,可卻不得門路而出。
“領命!”
叛軍一路追擊,關上的守軍早就看傻了,最終一數,出戰十餘萬人馬,回來不過萬餘。
大戰開始了半個時辰,唐軍竟然露出了疲態。
“快,回稟殿下!”
“攻城!”
唐軍越發的得意了。
皇帝看了張煥一眼,心想,興許當初令張煥掌軍更好。
哪怕想把竇重弄死的心格外熾熱,但此刻,所有人都站在了他那邊。
他躊躇滿志的對麾下說道:“天意在我!”
石忠唐登上了夾谷關城頭,遠眺長安城方向。
石忠唐聞聲看了一眼,笑道:“那是老夫露出的破綻,讓他們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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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袍加身豈不更好?”幕僚提及了南周開國帝王的經歷。
“看,突破了。”幕僚指着前方笑道。
這個行事從不後悔的王氏家主,此刻一臉悔意。
木筏上的唐軍此刻丟棄了同袍兄弟情,兇狠的揮刀斬殺一切敢靠近木筏的人。
竇重緩緩跟隨戰馬落地,低下頭。
“是竇重!”
帶着些許譏誚之意,也帶着些許快意。
長安諸衛平日裡是單獨操練,數百年來,這是他們第一次組成聯軍出擊。竇重和長安翻臉,大軍內部早已矛盾重重,只是暫時壓住了而已。
“出擊!”
竇重笑道:“要忍!”
當第一個叛軍騎兵出現在夾谷關中時,狼嚎般的聲音傳來。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些潰兵,隨從牽着他的馬繮強行掉頭,“走!”
“下馬!”
叛軍狂喜,當即團團圍住。
一支支長槍在接近。
“敗了!”
竇重面色大變,“王懷這個畜生!”
一個心腹被拉下馬來,一頓毒打,服服帖帖的跪在那裡。
這裡自然是看不到長安的。
過河就安全了。
“竇大將軍,哈哈哈哈!”
剩下的人馬在拼命往夾谷關跑。
中軍大旗掉頭了,向着夾谷關狂奔。
“不弄些手段?”有喜歡紙上談兵的文官問道。
……
“擊敗叛軍。”竇重此刻的腦海中就這麼一個念頭,他咬牙切齒的道:“老夫對李泌忠心耿耿,可換來的是什麼?是猜忌。他既不仁,老夫爲何愚忠?擊敗叛軍,老夫當回師長安!爲這個天下,換個帝王!”
幕僚聽的目露異彩,“皇帝此刻威望全無,在天下人的眼中,便是因爲他的昏聵導致了當下的危局。大將軍若是能把他拉下來,天下人都會爲大將軍叫好。”
所有人跪下。
他能忍,竇氏也能忍。
王豆香笑道:“兄長定然在暗自嘲笑老夫越發的嘮叨了,不說了,不說了,老夫去看看糧食,既然要弄些產業去蜀地,糧食也得跟上,局勢一旦不妥,咱們一家子就走。”
“大將軍,走!”
他已經準備好了和唐軍磨下去,先磨掉唐軍的士氣,再親率最後的預備隊發動總攻。
煙霧繚繞,韓石頭看着孝敬皇帝的神主,彷彿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在居高臨下看着僞帝。
而在左側,潰兵開始自發的散開。
竇重擡頭,“若非皇帝逼迫,老夫必不出戰。”
轟!
十餘騎中箭轟然倒下。
聽天由命嗎?
衆人不禁看向了皇帝。
城頭羣龍無首,當竇重被縛出現在關下時,守軍的心態,瀕臨崩潰。
守軍在堅持。
“差不多了。”石忠唐拔出橫刀,“虎豹騎!”
“砍殺!”
衆人看向了張煥,有人嘀咕,“興許,該請黃春輝來看看。”
宮中,皇帝召集了不少人議事。
兵部的張煥和鄭遠東等人都在。
前方,唐軍形成了突破。
叛軍接踵而至,石忠唐不給守軍緩和的機會,令麾下攻城。
可增援的軍隊被潰敗的右衛擋住了,不知爲何,竟然跟着掉頭潰逃。
這不是疲憊,而是緊張導致的怯意,這一點,沙場宿將石忠唐看的分明。
那些唐軍聞聲擡頭,就看到了那些宛若怪物的虎豹騎。
幕僚面色難看,“大將軍,是右衛的人馬。”
那些往日看着威武雄壯的將士,此刻卻像是見到了厲鬼,在右側,一隊隊唐軍將士慌不擇路,跳入了河中,被浪花席捲着,載浮載沉。
“擋住!”竇重面色微冷,“傳聞石忠唐效仿北疆玄甲騎,在麾下設下了虎豹騎。這便是了。”
此刻,虎豹騎突然一擊,當即就引發了右衛的崩潰。
點上幾炷香,他虔誠的祈禱着。
就在他分析時,前方突然發一聲喊,竟然潰了。
竇重苦笑,“大唐啊!”
可他只是令虎豹騎小試牛刀,唐軍竟然就敗了。
至少,張煥沒有謀反的膽子。
王懷,是皇帝后續任命的右衛大將軍。
王豆香回身,看到兄長一臉苦笑。
每當這個時候,就該皇帝出馬,給他的上天老子上香祈禱。
石忠唐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這一切。
“天神!”賀尊看的目瞪口呆,“老夫造殺孽了。”
“大將軍!”
竇重默然,一個叛軍一槍刺入戰馬腹部,戰馬長嘶跪倒。
無數人在河中嚎叫呼救,聲音恍若雷鳴。
“不,大唐依舊有大義,且老夫若是自立一國,必然會引來李玄的矚目。他會丟下南方,先與老夫決戰。”
大幹十五年初夏,竇重率軍出擊,潰敗。大軍十不存一。
“竇重竟然敗了?”
至此,叛軍通往長安的路,暢通無阻。
“老夫,也悔了!”
皇帝起身,“朕當爲大軍祈禱。”
大戰到了這個時候,竇重的野望再也壓不住了。
“這便是天命!”石忠唐說道:“天意令你出戰,天意令我戰而勝之。老天,要讓我石忠唐執掌天下!”
一排排人馬隨之衝進去,沒多久,就變成了屍骸。
戰馬漸漸加速,馬蹄聲比之別的騎兵更爲沉重。
他轉瞬又在想,興許,黃春輝也不錯。那條老狗雖說桀驁,但對大唐卻忠心耿耿。
數萬人在河中掙扎,場面蔚爲壯觀。
最後的預備隊上了。
“竇重此戰可有把握?”
可那些在河中載浮載沉的唐軍看到木筏後,就拼命接近。
這個勢頭,就算是開國那批老帥來了也得跪。
錦衣衛在左近窺探的密諜看的目瞪口呆。
石忠唐指着那股突擊進來的唐軍說道:“唐軍的士氣高漲,但接下來就該下滑了。虎豹騎出擊,一舉擊潰他們。”
到了此刻,石忠唐不再掩飾自己的野心。
賀尊笑道:“消息傳出去,南方那些叛亂將會偃旗息鼓。各地的勇士將會踊躍從軍。”
這便是時來天地皆同力。
石忠唐目光掃過右側,“李玄,你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