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嶺下,古道邊。
一匹棗紅馬悠閒地啃着草,草地上坐在一個濃眉大眼、身材魁梧的七尺男兒。男兒牙縫裡含着一根狗尾巴草,目不轉睛地盯着後方。
後方塵土飛揚,塵煙中衝出幾匹快馬,看到馬上之人,七尺男兒一口吐掉狗尾巴草,眼睛裡明顯有了笑意。
幾匹快馬瞬間逼近,七尺男兒舉手示意。
馬上之人見七尺男兒身着吏服,“吁吁”幾聲,紛紛勒緊繮繩,迫使快馬停下來。
爲首的騎士緩帶輕裘、眉青齒白,七尺男兒趕緊上前揖禮道:“下官樑進參見崔大人。”
爲首的騎士正是崔護,馬前馬後跟着侍衛雷霆雷鈞兄弟倆,當然少不了大理寺一枝花絳桃。絳桃現以節度使首座侍衛的身份,護送崔護前去兩廣赴任。
“樑進?刑部樑進。”崔護略一遲疑。
“你就是樑進?”絳桃驚呼,她聽說過樑進,這是一個讓人睡覺都做惡夢的名字。不怕半夜鬼敲門,就怕敲門人是樑進。
七尺男兒畢恭畢敬地回答:“卑職正是刑部督捕樑進。”
崔護目睹樑進器宇軒昂,氣度不凡,和顏悅色地問道:“樑督捕,有何要緊之事?”
“下官確有要事亶告大人。”樑進如實道。
絳桃見天色有變,陰雲密佈,請示崔護:“大人,前面有座草亭,要不我們去亭子裡稍坐?”
崔護頜首:“此言甚合我意,就依你的。”
一行人打馬草亭。
剛一下馬,豆大的雨滴噼哩啪啦落下來,雷霆雷鈞護着崔護進了亭子。
官道水霧瀰漫,遠山一片白茫茫。崔護背靠憑欄,絳桃和樑進立着,雷霆雷鈞頭耳聽八方,眼觀六路,擔任警戒任務。
崔護示意樑進可以說了。
樑進眼中閃過一絲恐懼,憂心忡忡道:“崔大人,這一路只怕危機四伏、險象環生。”
崔護淡然一笑:“謝樑督捕提醒。本官早有預料,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萬丈深淵,也阻止不了本官的腳步。”
樑進肅然起敬。
絳桃見樑進欲言又止,聳恿道:“無妨,樑督捕儘管說。有我和雷霆雷鈞兄弟在,他人休想近崔大人一步。”
樑進放下顧慮,說出他攔路的目的。
※事情還得從西平郡王李晟之子,嶺南節度使李憲卒於嶺南官所說起。太和三年,世襲節度使蔚然成風,越演越烈。皇室顧及邊境的職業軍人,確爲保衛大唐的安寧做出了很大的貢獻,爲了不重蹈安史之亂的覆轍,恩威並施,默認了這種風氣。
然李憲臨故之前卻給太和皇帝意外的驚喜,他讓其子李尚禪發誓永遠放棄世襲節度使的資格。
李憲之舉讓太和皇帝看到一絲希望。
由於一時物色不到合適的人選,皇帝委派一名近臣暫攝嶺南節度使之位,哪曉這位近臣上任途中染了痢疾,不治身亡。太和皇帝悲傷之餘,又派了一名官員接替近臣,不料這名官員在閩南失足,摔下山崖,粉身碎骨。無奈之下,太和皇帝這才抽調御史大夫崔護。
其間刑部大牢發生一起越獄案,有人買通獄司,放走一名無惡不作的江洋大盜。這名大盜善於用毒,心狠手辣。等刑部主事發覺,獄司已被殺人滅口。
樑進奉督捕司之命追捕這名江洋大盜,他明察暗訪,終於在福鼎一帶發現大盜的蛛絲馬跡。等樑進乘勝追擊,直搗江洋大盜老窩,爲時已晚,江洋大盜服毒,奄奄一息。
雖然江洋大盜即將命赴黃泉,但樑進仍有幾十種法子讓江洋大盜在短短的時間內生不如死。江洋大盜殺豬般的嚎叫中,說出害死二位官員的秘密。剛要說到幕後指使之人,毒性發作,江洋大盜一命嗚呼。
事不宜遲,樑進匆匆趕往刑部覆命。經過浙江清吏司,樑進得知皇上任命崔護爲嶺南節度使。
樑進日夜兼程,風馳電掣奔赴長安,終於在西嶺官道和崔護相遇。樑進將江洋大盜害死二位官員之事全盤托出。
※“江洋大盜服毒自盡,必是遭幕後指使之人脅迫。而幕後之人甘願丟棄這顆棋子,說明下毒和偷襲的法子不會重演。幕後之人處心積慮想除去接任的官員,不達到目的是不會罷休的。”絳桃分析。
樑進熱血沸騰:“崔大人,待卑職回刑部覆命後,稟示左侍郎,徹查幕後之人。”
“這一路大家務必小心。”崔護吩咐。
西嶺的過山風在空中嗚咽盤旋,不時把團團雨絲裹進草亭裡,雨珠濺落在衆人身上,衆人頓時感到絲絲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