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出嫁

聽聞寧國和親的是寧國公的第六子靖王爺易靖華,文武雙全一表人才,如果寧國也有個勞什子美男子榜的話絕對位列前三,配咱們馥臻公主不失禮。

聽聞寧國公將靖王的大婚定在了五月初八,離現在已經不到一個月時間,匆忙準備好了之後,於四月十五這天,將馥臻公主風光大嫁。

那一日,衛國王宮張燈結綵溢滿喜氣,身穿大紅喜服的女子在宮人們簇擁下朝着大殿走去,花瓣飄落,盛世紅妝。

那一日,東川城內鋪下十里紅毯,店鋪休市,全東川城的人都擠到了大街上歡送公主前去和親,萬人空巷。

那一日,文武百官分成兩列候在大殿外,衛國公親自執着馥臻公主的手,走下百級階=梯,在百官的道賀聲中走向和親的鳳鸞。

上一次這樣舉國震動全城動員的情景,已是十二年前,鎮北大將軍凱旋而歸。

儀仗隊、迎親馬車、裝備着嫁妝的馬車、護送的軍隊,浩浩蕩蕩的和親隊伍,行出宮門,走在十里紅毯之上,接受着百姓的擁戴,在連綿不斷的炮仗聲中,駛出了東川城門。

風不經意間撩起了馬車的窗簾,帶着鳳冠霞帔的美人兒不經意的一眼,竟看到了人羣中那熟悉的身影。

嘴脣蠕動,是沒有聲音的六個字。

瑤安,你要幸福。

馥臻公主的迎親隊伍不僅有寧國的迎親軍隊護送,還有衛國令人聞風喪膽雖然今年已經有些消怠的衛羽軍護送,是以一路上雖然穿過很多山林城村,但是劫匪強盜什麼的倒真的有些沒見着。

這麼多的金銀財寶都沒人過來打劫,這些劫匪太不敬業了吧。

坐在顛簸的馬車裡,上官寧這樣腹誹着。

像他們這樣子馬不停蹄地日夜趕路去寧國怎麼的也得大半個月,還是抄着這些難走的近路,偶爾上官道走都是奢侈,一個和親公主這麼狼狽真是史無前例了。

更難以接受的是這大半個月沒法好好休息也就算了,還得穿着這一套嫁衣連個換洗的地方都沒有,真不知道到了寧國聞着滿身酸臭的新娘子靖王爺會不會令人把她打包送回衛國。

萬幸的一點應該就是趕路的時候暫時不用蓋着那厚厚的紅蓋頭了吧,不然可真得悶死人。

低着頭暗暗盤算了一下,從東川出來到現在不過才三天,連衛國的國界都還沒有出去,就別說什麼時候能到信陽了。

山路不平,馬車走得快自然顛簸得厲害,習慣了也就不當一回事兒了,可是這突然地就來一下劇烈顫動就差沒把她摔出去,這可就不能忍了,怎麼說她也是他們寧國未來的王妃,這樣子可不行啊!

本着要好好教育一下他們的心思,上官寧掀開窗簾探出頭去,卻發現外面不太對勁兒,烏濛濛的一陣濃煙什麼都看不清楚,猛地一下手腕被人抓住整個人從馬車窗掉出去跌入一個厚實的懷抱裡,離着那馬車越來越遠。

待濃霧散去,將士們才得以查看情形,人沒受傷,嫁妝沒丟,馬車還在,倒是陪嫁的宮女紅絡大喊了一句:“不好了!公主不見了!”

一下子兩國的軍隊都詫異了,什麼人這麼明目張膽,放着這麼多嫁妝不要只是把公主擄走了,這不是變相要他們的性命嘛!

侍衛們開始向着四面八方搜尋,紅絡一臉足以以假亂真的慌亂緊張,叮囑着他們一定要把公主尋回來,心裡暗暗祈禱:小姐啊,你一定要跟瑾公子成功離開啊!

另一邊,上官寧被一個溫暖的大手緊緊拉着手腕,一口氣跑出了數裡開外才甩開了那隻手停了下來。

前面那人沒有回過頭來,但是這個身影,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二師兄。”

“馥臻公主去和親,爲什麼會變成了你?你答應過我會回去的。”那人轉過身來看着她,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點表情,語氣平淡得近乎冷漠。

“這不是誰去和親的問題,這是一個國家的問題。你不認識也不瞭解瑤安,她如果去了寧國,那她就毀了,衛國也會毀了的。”

“衛國這麼多人,這麼多王公貴族的千金小姐,爲什麼一定要你去?你知不知道無風谷已經準備好了所以東西,就等着新娘子回去了……”

上官寧一時竟然不知道怎麼接話,她是說過了會回去,但是並沒有說什麼時候,而這個男子,竟然爲了那麼不確定的一天準備好了一切等着她。

其實,或許我真的不夠愛你,在決定要替瑤安去寧國的那一刻,她竟然沒有想到那個在無風谷的男子,在等着她的男子,會怎樣。

但是,她不敢問出口,人的一輩子最幸福的莫過於有個人願意一直等在你的身後,你一回頭,就能看見那暖暖的笑容。

“少瑾。”她喚他的名字,聲音顯得有些無力。“我是上官家的女兒。當年衛寧兩國交戰,我的父親和哥哥戰死沙場,用生命換回了衛國的凱旋。小時候父親一直教導我們,上官家既然承了那份榮耀就要擔起那份責任,在任何時候,百姓、國家,都要在我們前頭。而今的衛國和寧國,已經不是十二年前的態勢,一旦兩國開戰苦的是黎民百姓,衛國現在的兵力也不一定還是寧國的對手,沒有了國,還有什麼……

“少瑾,你相不相信我?”她直直看着他的眼睛,那雙眼睛很好看,如同深夜的光輝,照進你的心裡。

“信。”從來都信。

“我替瑤安出嫁,是爲了她,也是爲了衛國,我要保下衛國!瑤安的那份純真已經不多了,我不希望她失去,早在我答應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對策,只要能保下衛國,我就會離開寧國,只要那時,你還……”

“我願意等你。”他一把把她拉緊了懷裡。“我一直在等你,從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五年等得,十年自然也等得。只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趴在他的胸口,聽着那強烈的心跳,她竟然不捨得離開。

“就讓我這麼跟着你,遠遠地跟着,這樣你出了什麼事,我也可以第一時間幫你。”他的語氣透着不容拒絕的堅定。

讓他跟着不是一個上上策,她自己也不知道到了那邊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但是不讓他跟着她也許就走不了了。

也罷,如果這樣子可以讓他安心的話。

再說,到了王府,必定有重兵把守,到時候他也不能再時刻跟着。

感覺到懷裡的人重重地點了點頭,陸少瑾才放鬆了一點,這個人她永遠也不會捨得放開,但是他也不捨得讓她爲難,她想做的事情他從來都是支持的,即便這一次,她要嫁給別人。

“你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管他什麼王爺,我只是爲了衛國,保住了衛國才能保住無風谷,才能保住……”那片桃林,那個少年,那個他許諾過的家。

“他敢對你不好,我結果了他。”他的眼裡,從來沒有這樣地堅決,甚至還有着……嫉妒。

遠處傳來了不大清楚的叫喚聲,在這種地方,怎麼想都只有那羣出來尋人的侍衛了。

“我不會離你太遠,你需要我的時候我會出來。”

說下這麼一句話,他輕輕地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吻,看了一眼遠處已經隱約可見的人影,不捨地放開了懷裡的人,離去。

如果一時的分別能換來一輩子的長相廝守,那麼,我願意。

“小姐,帶走你的人不是瑾公子?”馬車裡,紅絡壓低了聲音問自家小姐。

經過這麼一段小插曲,侍衛們覺着就算這麼多人把馬車圍了起來也不是很安全,聽聞陪嫁宮女紅絡姑娘會些武功,寧國的迎親大臣就把她塞進了馬車裡陪着。

但是,自從紅絡進來的那一刻起,上官寧就一直保持着一個姿勢,眼睛只盯着一個方向不知道在看哪裡,於是乎,紅絡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

按着道理來說,如果來的人是瑾公子,那麼小姐就應該跟着走了,憑着他們的身手這羣廢柴哪裡找得到他們?可是她卻回來了,那麼來的人難道不是瑾公子?那又會是誰?總不可能是那個一天到晚板着臉實際上沒有一點兒正經的楓公子吧……

“是他。”

在紅絡以爲不會有回答的時候,上官寧突然開口了,語氣平淡得緊,就跟剛纔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般。

“是他的話小姐你爲什麼回來了?你難道就真的想要嫁給那個從來沒有見過面的什麼什麼王爺嗎……”紅絡着急了起來,這麼好的機會都白白浪費掉了,真是不知道她這從小聰明到大的腦袋到底在想些什麼。

上官寧看了紅絡一眼,沒有再說話,可是從那眼神之中,紅絡竟然看出了一種“你不懂”的神情,她怎麼就不懂了……

自家小姐的樣貌隨了夫人,那性子可是隨了老爺,一旦決定了做什麼事情是不會改變的,就像當初在無風谷的時候有個弟子弄髒了谷主的衣服小姐威脅他出山的時候帶糖葫蘆回來就不告發他結果就真的沒有告發一樣……

“哎……”紅絡輕輕嘆了一口氣。

“紅絡,日後不要再喚我小姐了。我是馥臻公主,你是我的陪嫁宮女,理應喚我‘公主’。”她輕聲說道。

“可是……我叫着怪彆扭的……”

“罷了罷了,一個稱呼而已,你跟着他們喚我王妃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