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公子這一鬧,整個雲家是人仰馬翻,府中雖無一人死亡,但卻一個個傷得極重,全身是血。
雲府的五公子云揚被雲公子摔斷了肋骨,雲老太爺被雲公子扔盡了荷池,還有云老爺,也被雲公子摔斷了一條腿……當真是慘不忍睹,而僥倖逃過一劫的雲夫人,更是嚇得不輕,驚魂未定。
“今日之事,誰都不準對外泄露半句,否則,家法伺候!”雲家大亂,這無疑是對執掌雲家幾十年的雲老太爺來說是顏面無存的事,當然,最令他擡不起頭來的是,還有云老爺的不打自招,當爹的與兒子的姨娘滾到了一張牀上,傳出去,這不是打雲家的臉嗎。名震江南的第一世家雲府,竟然連禮義廉恥都沒有,還當什麼江南各世家的典範,雲老太爺從荷池中爬上來時,一臉怒氣,頭上還頂着幾根水草。
雲老爺摔斷了一條腿,趴在地上,瑟瑟發抖着,“爹息怒。”
“息怒?你這個混賬,當日你做這等醜事的時候,就沒想過你要活活氣死老夫啊!”雲老太爺扯掉了頭上的水草,一腳又踩向了雲老爺,直痛得雲老爺哎呦哎呦哀嚎不斷。
活該,雲夫人啐了雲老爺一口。
“爹饒命啊,兒子知錯了。”雲老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哪還有云家一家之主的樣子,當然,他這個雲家的家主也只是個傀儡,雲家真正的實權是掌握在雲老太爺的手上。可再怎麼樣,名義上,雲老爺還是雲家的家主,他今日這麼被當衆揭開了醜事,又被在場的小廝、丫鬟、僕婦、家丁、護院等人聽到了,往後在雲家也只能夾着尾巴做人了。
“拖下去,少在這裡給老夫丟人現眼!”雲老太爺氣得幾乎喘不動氣,更恨不得一巴掌打死這個令祖宗蒙羞的不孝子,但礙於在場這麼多人,就這麼處置了,日後謠言四起,雲家還要不要在江南立足了。
“爹,饒命啊!”
雲老爺不知道雲老太爺會怎麼重罰他,唯有一個勁地求饒。
“住口。”雲老太爺怒喝,“家醜不可外揚,臨安雲家丟不起這個人!”
雲老太爺這麼一說,雲老爺也不笨,當即聽出了雲老太爺的言下之意,只要不死,他還是雲老爺。
“謝謝爹。謝謝爹。”雲老爺這一生貪戀美色,玩弄過太多的女子,就這次膽大包天地染指了兒子的姨娘,雲老爺多少是心虛的,也害怕東窗事發後,雲老太爺或雲公子會殺了他,可現在雲老太爺似乎沒有想殺他的意思,而兒子云澈還是因那個鄭姨娘失了理智,雲老爺不禁暗暗慶幸好今日的禍首是那個鄭姨娘,否則現在,他哪還有命在。
雲老爺不求饒了,但腿上的傷,卻痛得他又喊了起了,“哎呦,痛死我了。”養兒養兒,養到最後卻成了別人的兒子,富貴沒享成,老命差點就搭上了。
澈兒,我苦命的兒子,你到底去哪裡了。
雲老爺還算良心未泯,看到被雲喜、雲一等人擡走的正在昏迷中的樑侯爺,便想到了他那個親生兒子,當年樑侯爺取代了他兒子,以他兒子的身份留在了臨安,那麼他的兒子云澈,又去哪裡了呢。
或許,是死了吧。
雲老爺想到親生兒子云澈,雖是心痛,但也只是短短的一瞬,他是自私的,剛剛雲公子朝他過來時,他下意識地就扔了懷裡的雲揚想自己逃命,在他心裡,兒子再重要,也沒有自己的命重要,現在命保住了,他自然就會想到兒子,他故作慈父,對雲老太爺道,“爹,揚兒就交給您了,您可一定要找人把他治好。”
“帶下去。”雲老太爺不想看到雲老爺,厭煩地揮手道。
“是。”兩個小廝上前,擡起了雲老爺,雲老爺畢竟是雲府名義上的一家之主,小廝也不敢真的拖他下去,便擡着他走了。
“這裡交給你了。”雲老爺爛泥扶不上牆,嫡長孫雲謖又是個魯莽脾氣,雲老太爺找不到合適的人,就只能開口對雲夫人道。
雲夫人受寵若驚,“老太爺您放心,兒媳會辦妥的。”
這個時候不排除異己,更待何時,雲夫人端莊的臉上賢德得笑着,雲揚這個小兔崽子,落到她手裡,她就有辦法讓他在牀上躺一輩子,還有鄭雪瑩那個小賤人,敢引誘老爺,她也絕不會放過她。
“管家,讓人把五公子送回房裡。”雲夫人當着雲老太爺還能裝幾分賢淑,這雲老太爺一走,她就懶得裝了,“愣着做什麼,擡走。大夫,本夫人等會兒會派人去請的。小小的傷,不礙事的。三公子纔是我們府中的大事,知道嗎。”
“是。”管家小心翼翼地請示道,“夫人,這些被三公子打傷的下人怎麼辦?”
雲夫人驕橫道,“什麼怎麼辦,護主不力,還留着做什麼,本夫人不治他們的罪就已經對他們寬大爲懷了。給他們點銀子,早早打發了。我們雲家不留沒用的廢人。”
說完,雲夫人就用絲帕捂着鼻子,嫌棄道,“快讓人把這裡打掃了,一地的血腥味,想要薰死本夫人嗎。”
雲府的下人敢怒不敢言,誰教雲家權勢煊赫,還有個出了個尊貴的侯爺,現在趕幾個重傷的下人出府算什麼,就是當場打死了,也沒有人敢拿雲家怎麼樣。
“嬌兒,別怕,沒事了。出來吧。”雲夫人從灌木叢中喚出雲嬌,摟住了她顫抖的身子,安慰道。
“娘,三哥怎麼成這樣了。”自小到大,三哥都是如神祗般的存在,雖帶着冷漠疏離,但從未這般失態過,雲嬌仍處在驚懼中,太可怕了,若剛剛樑表兄沒有制止住三哥,三哥會不會將整個雲家的人都打成重傷。
“誰知道呢。前兩日還好好的,從外頭回來後人就不對勁了。”雲夫人說着說着,面色就忽然凝重了,拉着雲嬌到一旁道,“嬌兒,你剛剛也看到了,他不是你三哥,是樑侯爺。”
“樑侯爺怎麼了?”雲嬌不以爲意道。
“你傻啊,他是侯爺,我們母女三個若攀上了他這層關係,往後就是人上人了。”雲夫人開始在心裡打起了小算盤,侄女樑瑛整日想嫁給樑侯爺,可現在看來,是沒戲了,但自己的三個女兒與樑侯爺自小在府裡一起長大,總有一個會入了侯爺的眼吧,退一萬步講,就算最後不成事,她這個侯爺的養母是鐵一般的事實,侯爺仁孝,對於她的撫養之恩,多少會報答她些的。
“娘,我知道了,我會好好照顧侯爺三哥的。”雲嬌與蘇謹心年紀相仿,自也是情竇初開之時,現在得知宛如天人的雲公子不是自己的三哥,心下高興,再加之被雲夫人這麼一點撥,彷彿覺得這便是天大的機會,爺爺這麼喜歡三哥,必然樂見其成,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娘,那我去看三哥了。”三哥這個樑侯爺的身份,很快就會被府裡的大姐和幾個妹妹知道,她得趕在她們之前搶佔先機纔是,雲嬌心裡一急,便帶着幾個丫鬟朝雲公子的住處過去。
“雲二小姐,請回吧,侯爺不見客。”雲一、雲二等暗衛看到雲嬌過來,忙攔住她。
“大膽,三哥自小就最疼本小姐了,他不會不見本小姐的。”雲嬌仗着自己是雲府的二小姐,硬要闖進去。
“何人在外喧譁,驚擾侯爺,你們擔待得起嗎。”雲喜手持令牌,從屋內出來,大聲斥道。
“大總管。”雲一、雲二等人恭敬地行禮。
“雲喜你個狗奴才,本小姐都不認識了。”
雲公子身邊的下人,還有云一、雲二等暗衛都是當年經過雲老太爺細細挑選,才送到雲公子身邊,但這些年,雲公子早已將他們收爲已用,連雲老太爺都調動不了他們。雲嬌這麼一罵,雲喜的臉色很難看,都說宰相府前七品官,更何況是樑侯府的大總管,但看在雲老太爺的面上,雲喜還是耐着性子道,“二小姐,侯爺還未醒來,您先回去吧。”
“本小姐就要進去看三哥,你們能耐本小姐何!”雲嬌不講理道。
“三哥?”驀然,一陣溫吞的笑聲響起,一襲青衫的梁孟臣倚在門前,撥着珠玉小算盤,“樑侯爺身份尊貴,一聲三哥值千金,剛剛二表妹喊了兩聲,看在我們親戚一場的份上,我就算你一千兩黃金好了。”
“他本來就是我三哥,我有什麼喊不得的。”
“再加一千兩…黃金。”梁孟臣又在小算盤上撥了一顆珠玉。
“你!”梁孟臣看似玩笑,但云嬌可不敢將他的話想做玩笑話,她知道這個樑家的表兄整日算計人,是個十足的奸商,他若要從人身上拿到銀子,最後就一定會拿到。
“沒有啊,那行。”梁孟臣收起珠玉小算盤,臉上溫潤的笑一斂,指着雲嬌道,“雲喜,把她丟出去。”這世上並不是什麼女人都可以靠近雲表兄,曾經,他以爲是鄭雪瑩,但後來發現,蘇謹心那個黑心的女子纔是唯一能有機會離雲表兄最近的,但可惜,天意弄人,人算終不如天算。
滿意地聽到院落外一聲重響,梁孟臣將珠玉小算盤掛在身前,慢悠悠地踱了進去。
梁孟臣走得很慢,也很優雅,被雲公子關了這幾日,他似乎想通了很多事,即便尊貴如雲表兄,樑侯爺,也不是事事如意。人活着,安心便好,別的,求得太多,都是奢望。
走到雲公子的榻前,取下他後頸的銀針,梁孟臣心中暗道,樑謙燁,怪不得當日你要毀了處州林家,原來,這就是你最大的秘密啊。呵呵,你以爲你瞞得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