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謹心的傷勢並不嚴重,只是劃破了些皮肉,但蘇謹心卻不敢讓雲公子看出端倪,該喊疼的時候絕不含糊,皺着眉,忍着痛,學了七八分像。
鄭雪瑩會裝,難道她不會嗎。
看着雲公子這般小心翼翼地抱她回房,將她放到牀上,蘇謹心忽然覺得好笑,怪不得鄭雪瑩要在雲澈面前裝柔弱、扮可憐,原來男子皆是憐香惜玉的,就連謫仙般的雲公子也不例外。
站在廂房外的鄭雪瑩氣得要死,蘇謹心這個卑鄙的商賈之女,一點點的皮肉之傷,還故意巴着侯爺不放,實在太狡詐了。
本來,雲公子是打算親自給蘇謹心敷藥,但鄭雪瑩哪會給蘇謹心單獨與雲公子在一起的機會,不是時不時的進來端茶添水、送點心,就是在一旁關切地問蘇謹心的傷勢如何,蘇謹心自然嫌她煩,脾氣一上來,便道,“讓巧蘭過來。”不止鄭雪瑩,連雲公子也一同趕了出去,其實這樣也正中蘇謹心下懷,畢竟這傷是假的,若讓雲公子發現她騙了他,那就不好了。
“姑爺。”巧蘭的這聲姑爺,讓雲公子對她沒有半分的戒備,她掀開珠簾,拿了金創藥,走到蘇謹心牀邊,趁着雲公子不注意,巧蘭低聲憤憤不平道,“二小姐,舅老爺怎這般可恨,竟出爾反爾不給您藥方。”沒有藥方,光有最上品的處州白蓮有何用。
“舅父不給藥方,但林表兄那裡有啊。”蘇謹心亦放低了聲音,吩咐道,“明日我們會離開林家,你就留下來照顧我娘,等我娘病好了,你再回臨安。”
“二小姐……”巧蘭聽到蘇謹心要把她留在林家,小臉一白,“奴婢從小就跟着二小姐,二小姐去哪裡奴婢就去哪兒。二小姐,您跟二姑爺回臨安成親,怎麼可以沒有陪嫁丫鬟,老爺如今在臨安府的牢中,您的嫁妝也被官衙收了去,您這般寒酸嫁過去,會被他們笑話的。”那個鄭姨娘處處與二小姐作對,揭二小姐的底,若二小姐就這樣草草嫁入雲家,還不被鄭姨娘和雲夫人恥笑。
“笑話就笑話吧。說不準很多人還羨慕你家二小姐嫁了個侯爺,日後一生富貴。”蘇家犯案,就算不救蘇老爺,梅姨娘和三妹蘇謹怡等那些人總不能任由她們自生自滅吧,淪爲階下囚的滋味可並不好受,再怎麼說,她這個蘇家之女也不能揹着一輩子的在逃犯人的罪名,蘇家一日不平反,她就一日擡不起頭。
蘇謹心的素手撫上了腰間的香包,裡面放的正是江南之人夢寐以求的處州白蓮。她體內的寒症已經不能再拖了,上次幸虧有顧小六,但下次,她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過去了。
“二小姐,不要…不要丟下巧蘭。”巧蘭跪在蘇謹心的牀頭,哭着道。
“巧蘭,我的身邊只剩下你了,求你幫我去照顧我娘好嗎。”蘇謹心故作悲傷,“若連你都不願幫我……”
“二小姐,您別傷心,奴婢願意,願意留下來伺候夫人。”當日夫人這麼對二小姐,二小姐還這般想着夫人,她家二小姐真是心善啊。
巧蘭很好騙,蘇二小姐隨便說什麼,她都會信。
“本小姐就知道巧蘭你最忠心。”蘇謹心會心一笑,今日趕走秋荷,再由巧蘭過去伺候林氏,這樣一來,誰都不會懷疑。雲澈要逼她就範,一個秋荷只是小小的試探,但倘若拿巧蘭的性命來威逼,她該怎麼辦。上一世,巧蘭爲她受盡折磨,這一世,難道還要眼睜睜地看着巧蘭死。
就這樣吧。
誰叫他是淳安侯樑謙燁,而不是雲遠之。
蘇謹心心事重重地閉了眼,巧蘭見蘇謹心不願多說,就上前爲她掖了掖被角,悄悄退了出去。
房內薰香冉冉,漏壺聲不斷。
到了戌時,外邊的天色已經黑了。
蘇謹心醒來後,躺在牀上,隔着珠簾,她看到雲公子在不遠處的桌案前翻書,白色的絲質冠帶拂過他清俊的臉龐,這一幕很熟悉,彷彿曾幾何時,她也是這麼安靜地看着他,那時她以爲是一生,如今想來,卻早已恍如隔世。
忽然,她聽到窗外一陣腳步聲響起。
隨後,雲喜推了門進來,附在雲公子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侯爺,您的安危要緊,此處離得太近……”
雲公子朝珠簾這邊的蘇謹心望了一眼,便揮手製止雲喜不讓他多說。
後面的話,蘇謹心就沒有再聽到了。
“研磨吧。”雲公子提筆,在宣紙上開始書寫起來。
蘇謹心心口有些惴惴不安,隱隱覺得要出大事,不過好在範範、巧蘭這邊都安排好了,她也不必擔心什麼,而顧小六身邊有秦懷顯、展讓、展鵬等人,那就更無需她操心。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鄭雪瑩也花容失色地跑了進來,“侯爺,快走,那邊的廂房走水了,大火很快會燒到這裡!”
啪……握在手中的狼毫折斷,雲公子面含怒意,“本侯不是讓你待在文彥那裡嗎。”
“妾身……妾身是擔心侯爺您……”鄭雪瑩嚇得抽泣道,並喊了一聲雲師兄。
“雲喜,帶她回去。”雲公子起身,掀開珠簾,疾步走向蘇謹心的牀榻。
“是哪邊的廂房走水?”蘇謹心再聽到鄭雪瑩的這一聲喊叫,繡鞋都來不及穿,就早已跳下了牀,與雲公子撞個滿懷,清眸冷掃鄭雪瑩,“說,是哪裡的廂房走水!”
鄭雪瑩顯然被嚇得不輕,害怕地指了指窗外。
順着鄭雪瑩手指的方向,蘇謹心的心彷彿被什麼揪住,一陣陣地疼了起來。
那裡不正是……蘇謹心的腳下一個踉蹌,心口疼痛加劇。
“先出去再說。”此處院落的幾個廂房相連,一處起火,便是很容易蔓延到其他幾處,雲公子拽着蘇謹心走在前頭,雲喜和鄭雪瑩緊隨其後。
出了房門,熊熊之火鋪天蓋地,連燒了幾處廂房,雲公子的這處是最後一間。
“快救火!”林老爺帶着林家護院的家丁和下人及時趕到,邊下令救火,邊向雲公子跪下磕頭道,“侯爺您受驚了,草民有罪。”
“怎麼回事?”雲喜斥問道。
林老爺還未開口,一旁的幾個衙差顫抖地道,“剛剛蘇大人在房內喝酒,然後,然後不知怎的,司徒姑娘大罵蘇大人無禮,讓蘇大人別過來……”
“蘇大人就動怒了,要司徒姑娘……”
幾個衙差說的欲言又止,卻又說的極其曖昧,只把顧六公子說成一個仗勢欺人,欲要凌辱美貌女子的昏官、好色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