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公子靜默地站在別院的門口,即使不說一句話,但他周身的冷意卻讓那些帶頭鬧事的惡徒個個面帶惶恐,泄氣地低了頭,不敢再發出任何囂張的聲音。
白衣飄渺而來,不沾一絲凡塵之氣。
輕得沒有聲響的腳步聲在蘇謹心的面前忽然停下,沒有看任何人一眼,雲公子淡淡的目光就直接落在了蘇謹心的身上,似惱,似怒,似恨……不一而足,讓蘇謹心根本就猜不到他心中到底在想什麼,當然,如雲公子這般遙不可及的謫仙人物,也不該是她蘇謹心所能妄想的。
既然得之無望,蘇謹心自然不會多想,她要的只是雲家少夫人的位子,僅此而已,至於雲公子,他若肯看她一眼,那就算她蘇謹心今生有福,若他對她不屑一顧,那麼,她也不會太傷心。
強求不得的,始終不能強求,這一點,蘇謹心比誰都清楚。
“遠之,你來了。”擡眸,淺笑。染血的襟袖迎風。
蘇謹心心知雲遠之此次來找她,必然是事出有因,難道……,略一遲疑,蘇謹心很快便想到了雲遠之此行的目的。
他,來得可真快。
應該是氣得不輕了吧。
蘇謹心的面上有些慌亂,眼中帶着幾分心虛,嘴角努力地想扯出些許的笑,但笑卻是那麼的不自然。
顧六公子一聽蘇謹心這般熟稔地喊雲公子爲遠之,妖嬈的臉龐倏地一下子變得陰沉,蘇謹心這黃毛丫頭,三舅父讓她來五雲山調查山莊新茶的事,她倒好,與雲澈在這裡風花雪月,逍遙快活。
胸口無緣由地煩悶,顧六公子不冷不淡地道,“呵…原來那些傳言是真的啊。”
顧六公子的話音剛落,雲公子清冷的俊容微微染紅,近日,臨安城內流言滿天飛,說他與蘇府二小姐在五雲上做下了苟且之事,傷風敗俗,爲這事,爺爺都找了他多遍,問他怎麼回事。
雲棲竹徑內發生的事,只有他與她知道,可不到一個月,就弄得整個臨安城內人人皆知,而且還越傳越荒唐,說什麼蘇二小姐不甘山上寂寞,強行綁了他上山與她歡好,還說他不堪蘇二小姐折磨,最後委曲求全,淪爲蘇二小姐的玩寵,反正是,什麼不堪入耳的話都有,饒是他心性淡漠,從未動過怒,也在那日聽到流言後,生生將一支畫筆折斷。
蘇謹心,這個善變又狡猾的女子,竟輕而易舉地將他在江南的聲名毀得徹底,尤其是那劉小姐,還當着他的面問他,‘你連蘇家又醜又笨的女子都碰了,爲何就不要本小姐’,想到此,雲公子清俊的臉上又氣得險些失了理智,儘管他的面上依然極力維持着鎮定,但遇到如蘇謹心這般狡詐、且厚顏無恥的女子,他不被她氣瘋、氣死,也該算他命大了。
蘇謹心被雲公子看得如芒在背,心中就越發地心虛了,別人不知道,但云公子肯定猜到如今遍佈臨安城內的謠言都是她叫人散佈出去的,只是她不知流言傳成了什麼樣,她人一直在山上,那些難聽的流言福叔也是撿了一些尚可入耳的給她聽,可能是怕她一個未出閣的世家小姐,受不住流言的惡毒詬罵,才告訴她說,都是罵她什麼恬不知恥之類的。難道那些流言傳得還要更難聽,當然,蘇謹心也只是心裡想想,要她當面問雲公子,看雲公子一副恨不得殺了她的樣子,她也不敢啊。
唉,竟把這世上最難惹怒的人都惹怒了,這流言應該是傳得很兇吧,此時,不知爲何,蘇謹心的心中竟有些幸災樂禍,她一旦回到蘇家,這愛慕雲公子成癡的庶姐蘇謹妍,會不會直接拿了刀向她砍來,呵呵,應該會吧。
“蘇二小姐,饒命啊,小的們也只是奉命行事,拿銀子替人消災,求您大慈大悲,放過我等吧。”這些帶頭鬧事的惡徒一見雲公子走到蘇謹心面前,不說一句話,卻只是看着她,心道,這蘇二小姐可不是一般的狠,剛剛敢拿整個蘇家人的生死發毒誓,一點親情都不顧念,現在,連雲公子這般的人物,她都不折手段地搶到了手,不簡單啊。原以爲,臨安城內的那些流言是子虛烏有的,誰不知道這位蘇二小姐平庸無能,這雲公子哪看得上,但誰知,雲公子竟然出現了。早知道蘇二小姐背後有云公子撐腰,就算給他們金山銀山,他們也不幹啊。命都沒有了,錢再多,有何用。
現在,這些鬧事的惡徒看蘇謹心的眼中盡是懼怕,彷彿蘇謹心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妖女般,瞧,她都敢把宛如謫仙般的雲公子都折磨得形容憔悴,只剩下一臉哀怨地看着她,那他們幾個,蘇二小姐還不把他們剁碎了喂狗。
滿臉是血,捂住被刺傷雙眼的那男子一跪,那些剩下的惡徒也紛紛跪倒,哀求蘇謹心饒命。
“二小姐,絕不能輕饒了他們!”
巧蘭、晴蘭、芷蘭三個丫鬟劫後餘生,面上恨恨,這等惡徒,差點就毀了二小姐的清白,怎能說放就放,否則也太沒有天理了。
“我們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您,蘇二小姐,我們再也不敢了!”
“蘇二小姐,是貴府的馬管事給了我們銀子指使我們這麼做的,我們可並非存心上山來找您麻煩!”
“蘇二小姐,剛剛小的只是嚇唬嚇唬您,您千金貴體,又是雲公子未來的少夫人,我等就是向天借了膽,也不敢碰您一根毫髮啊!”
……
幾十個惡徒跪在蘇謹心的面上又哭又求,再也沒有剛剛的囂張氣焰。
臨安雲家,果然是一個深不可測的世家,居然連這些市井兇徒、地痞惡霸,一聽雲家之名,也都嚇得彷彿三魂去了七魄,驚恐害怕地只剩下全身抖個不停。蘇謹心暗忖,更加認定了將一切押在雲公子身上,真是押對了。
“滾,都給本公子滾!”顧六公子聽着厭煩,氣得大喝道,這羣人胡言亂語什麼,蘇謹心這個黃毛丫頭何時成了雲澈的未來少夫人,哼,本公子都還未答應呢。
轉頭看雲公子依然面色淡漠,卻也未否認,顧六公子心頭冒火,也一臉幽怨地望着蘇謹心,“謹心表妹,他們說的是真的?”
雲公子眸光淡淡,顧六公子妖嬈多怨,這兩個名滿江南的公子都這麼不約而同地看着蘇謹心,蘇謹心只覺一陣驚惶,看她做什麼,蒼天可鑑,她對不敢對他們兩人有什麼非分之想,倘若讓人知道這兩位公子都在五雲山,都在她蘇謹心的面前,只怕她不出門,就已經把整個江南的那些名門閨秀都得罪光了。
“什麼真的。”蘇謹心故意裝糊塗,但卻有些抵不過顧六公子的妖魅之眸,稍稍垂了眼。
“你來說!”顧六公子忙揪住一個尚未逃離的惡徒來到蘇謹心的面前,逼着那惡徒說出臨安城內最近傳得最沸沸揚揚的流言蜚語。
這名身材矮小的惡徒,顫巍巍地看了眼一旁面色淡淡的雲公子,再看了眼淺笑卻綿裡藏針的蘇二小姐,隨後又見顧六公子妖冶的眸子起了殺氣,心中叫苦連天,埋怨道,這蘇二小姐沒事惹這麼多的桃花債做什麼,他若說了,那雲公子面子薄,惱怒成怒下,還不把他殺了。
“回公子爺的話,那流言……那流言說……”
支支吾吾地半天,這名惡徒始終不敢說出口,雖然私下裡他們也常拿這件事開玩笑,說蘇二小姐長相一般,但手段卻了得,居然敢對雲公子下手,也不怕褻瀆了謫仙般的雲公子。
“看來是真的了。”顧六公子眼中一陣失落,手一鬆,那名惡徒倉皇而逃。
流言已起,蘇謹心已經騎虎難下了,爲了向謝姨娘和蘇謹妍這母女兩報復,她這一世什麼都敢舍,更何況區區的清譽。
“是,是真的。”一狠心,便點了點頭。
雲公子眼中的驚愕更深了,蘇謹心,她怎麼敢,怎麼敢當着他的面承認,承認這根本就是子虛烏有的事。果真是個輕浮無端、膽大包天的女子。
顧六公子俊顏一怔,一抹哀傷深埋眼底,隨後,嫣紅的薄脣低低笑了起來。
“謹心表妹,你以爲本公子會信嗎?”溫熱的氣息縈繞在蘇謹心的周身,顧六公子溫暖的大手,撫上她冰冷的額頭,卻是細心地替她捋了捋剛剛被風吹亂的青絲,“跟你鬧着玩的,你當真了,就無趣了。”
流言只是流言,他相信的,是她這個人。
“晴蘭,過來,帶本公子去你家小姐的屋內!”顧六公子一喊,蘇謹心當場面紅耳赤,這個顧小六,絕對是故意的,故意在雲公子面前將她與他之間說的這般曖昧不清。試問,這麼多世家望族的小姐中,有哪個小姐的閨房能讓一個男子進去,還……,蘇謹心想到貪睡的顧小六,不僅到哪裡都能睡,而且還不顧禮法,是誰的牀都敢睡,忙出聲制止,“顧小六,不准你再爬上我的牀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