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西北

燕州城的城牆之高,與京城相比也不遑多讓了,出了三十里鎮沒多久,遠遠地就能看見那一線黑灰之色,漸漸在視野中擴大,直到高高地聳立在眼前。

定北侯派出來迎接的人早已等在城門,一見沈數一行人立刻迎了上來:“王爺,侯爺有話,請您立刻進府。”

此人是定北侯府的管家,沈數從小也是他看着長大的,見了他不由得一笑:“殷叔,這是來押着我麼?”

殷叔長着一張忠厚的臉,只是右頰上有條長長的刀疤,扯得他五官都稍稍有點移位,看起來就有些駭人:“王爺言重了。侯爺只是擔心您和王妃一路辛苦,先進府稍做歇息再說別的事情也不遲。”

桃華早聽沈數說過這位殷叔,當初也是跟着老定北侯出生入死,臉上那道疤就是被北蠻人的馬刀砍的。如今的定北侯殷巖視他如兄,兒女們都稱他一聲殷叔,並不當做下人看待。這會兒人已經到了馬車前頭,桃華便叫薄荷打起車簾,在裡頭衝他笑了笑:“多謝殷叔了。”

“老奴不敢當王妃的謝。”殷叔不知是天生面癱,還是被刀傷了之後五官就不好挪動,表情一直都有幾分僵硬,“夫人一直盼着王爺和王妃,這會兒正在府裡等着呢。”

“那就走吧。”沈數輕輕一提繮繩,“後面那些藥材和石灰等物,還是要——”

他話還沒說完,忽然一聲馬嘶,衆人齊齊回頭,就見一匹馬前蹄高高擡起,原本站在馬旁邊的人便往後倒跌了出去。

初一離得最近,一個箭步過去將馬繮一把勒住,馬兒身上還架着轅,踢踏了幾下也就安靜了下來。

此刻顧叢已經從後面的車邊跑過來,蹲身去查看摔在地上的人:“劉翰林!”

被馬踢出去的正是劉之敬,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胸腹,一手按着腳踝,滿臉痛苦。

桃華遠遠看見,立刻就要下車:“不要動他!”被馬踢傷很有可能是內出血,看劉之敬捂的那個部位靠近脾臟,脾臟是人體內極脆弱的一個器官,萬一被踢得破裂,這裡可不能做摘除手術,劉之敬的命就要沒了!

燕州城是西北最繁華之地,這麼一長隊的人本來就引人注目,還有侯府的人迎接,衆人早就都看了過來,此刻見一個穿着華麗的明豔少婦從車裡下來,當場就給一個男人診起脈來,不由得都聚集了過來竊竊私語。

有那眼尖的,已經看見了沈數:“那不是四皇子嗎?”

沈數八歲來到邊關,十五歲就跟着定北侯進軍營,燕州城裡認識他的人很多,對京城的消息也知道一些,頓時議論起來:“現在該叫郡王爺了,皇上封了他做安郡王呢!”

“對對,聽說是在京城已經大婚了,娶了王妃了!哎,那位不會是王妃吧?”

“啊?會是王妃嗎?也對,穿得那麼好看——哎,長得也好看啊!”

“噓,你敢議論王妃的長相!不過,是真好看。”

“可王妃怎麼給躺在地上的那個男人拉手……”

“你不懂就別胡說八道!什麼拉手,那是診脈!王爺娶了個神醫,你不知道嗎?在京城那邊治疫,聽說還有給她建生祠的呢。”

“哎對了,我也聽說了,王爺這次帶王妃回來,就是爲了來治疫的呢!”

“能治好嗎?聽說又出了天花,天花沒法治的。”

“別人沒法治,神醫肯定有辦法!”

“你這也是胡扯!俗話說得好,藥醫不死病,天花那樣的病,除了命大,沒誰能治好的。多少神醫自己家裡人還死在天花上呢,哪裡有個治好的?”

“你才胡說!你見過幾個神醫家裡人死在天花上的?”

西北民風剽悍,這一言不合就幾乎動起手來,幸而被人拉開了:“王爺這纔回來,你們在這兒鬧,是想去蹲幾天大牢不成?這些日子侯爺都忙得不成,可別再添亂了!”

兩人這才收了手,一個猶自不服氣道:“你等着瞧,王妃肯定能把瘟疫治好!別忘了,開頭郎中們還搞不清楚這究竟是什麼病,都是王妃從京城送了信回來說這叫什麼炭疽病。既然知道是什麼病,自然治得好。”

那一個也嘟噥道:“我又不是盼着王妃治不好瘟疫,我家還有親戚在督州城呢,不過是說天花難治罷了……”

西北人說話聲音本來宏亮,衆人自覺是竊竊私語,桃華卻也隱約聽見了幾句,忍不住暗暗在心裡嘆了口氣——她知道衆人都對她寄予了極大的信心,但她這次可能真的要讓他們失望了。

“這裡可覺得疼?”已經註定的結果不必再去多想,桃華收斂心神,伸手在劉之敬身上按了幾處。

劉之敬彆扭之極。光天化日之下,他萬沒想到桃華竟然會對他上下其手,下意識地躲了一下,嘴裡哎喲着,眼睛卻不自覺地向沈數看了過去。

桃華微微皺眉。人可以騙人,但有些身體反應卻是騙不了人的。她在劉之敬身上按的這幾下,劉之敬一直在叫痛,可是他的反應卻有點奇怪,並不是壓痛和反跳痛的反應,倒是他的身體一直很緊張。

“找扇門板來,要將他平擡,不可亂動。”桃華一邊吩咐,一邊又伸手去摸劉之敬的腳踝。

劉之敬一直瞥着沈數,見他對桃華的舉動似乎並無什麼反應,不由得心裡有些輕蔑——到底是西北長大的,地近蠻夷,風氣也不好了,自己妻子對別的男子這般舉動,竟也不見惱怒。

他正想着,就覺腳踝處一陣劇痛,猝不及防之下啊地一聲就叫了出來。這一聲可是貨真價實的,比之剛纔的反應激動得多了。

“腳踝折了。”桃華眉頭皺得更緊,“附近有無醫館?要先正骨。”

劉之敬滿頭冷汗,抱着腿傻了眼:“斷,斷了?”計劃不是這樣的啊!

十五已經帶着人尋了一塊門板來,將劉之敬小心翼翼搬上去,又用幾條汗巾固定住,這才擡起他往最近的醫館去。桃華皺眉站在原地思索,沈數已經拿了件披風過來給她披在肩頭:“怎麼,他傷得很重?”

“傷似乎並不重,所以我才奇怪。”桃華這才發覺身上快被冷風吹透了。邊關的風既冷且硬,雖然穿的都是皮毛小襖,仍舊擋不住那見縫就鑽的冷風,也難怪軍士們多有關節風痹之症,想來他們穿的衣裳還不如她抗風呢。

“那馬好端端的並不會驚。”沈數淡淡地道。拉車的馬都是馴順的騸馬,方纔又沒有什麼突如其來的聲響,馬怎麼會突然受驚?

“你是說,是他自己把馬驚了?”桃華沉吟了一下,“但這很危險,還要觀察一下。現在沒有什麼疼痛,但內臟未必不會傷損。”如果是脾臟出血,有些時候疼痛並不劇烈,但後果卻是致命的。

“這個自然。”沈數笑了笑。桃華總是這樣,先要擔憂病人的生命,之後纔會想到其它。

“我不過覺得,他委實有些可疑。大約就是從昨日聽你說治疫極難的時候起,就有些不對勁了。”

他這麼一說,桃華立刻就明白了:“你是說,他後悔了?”

“是怕了。”沈數冷冷地道,“大約他以爲你來西北定能治平疫情,誰知連你也並無把握,所以他怕了,想逃了。”逃兵!

“哦——”桃華也笑了,“不但有炭疽,還有天花,難怪他怕了。只是,居然想出這個法子來——他大約還不知道,若是馬踢的位置巧,根本用不了多大的力氣就能將他踢死。”

脾臟是個很脆弱的地方,曾有外科的同事說那簡直就是一塊豆腐,根本用不着多大的力氣就可以將它打裂。很多時候撞擊沒有造成脾臟出血,不是因爲脾臟結實,而是肋部的肌肉和皮下脂肪保護了它,但假如撞的位置特別合適,那麼它就真會像塊豆腐一樣裂開,然後……

“然後就趕緊摘除吧,不然內出血很快就會導致休克,雖然有時候從外部看連傷痕的位置都不對,甚至也感覺不到多少疼痛……”桃華記得那個女同事說的時候她們正在吃午飯,飯盒裡就有一道紅燒豆腐。幾個剛來實習的小護士表情立刻精彩起來,於是那天那道菜被剩下了不少。

“所以說,無知者無畏。”桃華嘆了口氣,“其實他要想回去說一句就是了,若是把自己的命都搭進去,倒還不如往疫區去走一趟了。”

突然發覺劉之敬居然是這樣的心思,桃華頓時覺得好沒意思:“虧那日他跑來毛遂自薦,還捐了五十兩銀子,我還當他真是悲天憫人呢。罷了,叫顧太醫去給他接骨吧,再觀察幾日,若是並無內臟出血,就着人送他回去,留在這兒也是添亂。那藥錢就咱們出吧,只當還了他捐的五十兩銀子。”

“你不去給他接骨?”沈數笑問。

桃華沒忍住衝他翻了個白眼,沈數失笑:“這纔對。”如劉之敬那種人,實在不值得桃華出手,他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你還是——要去疫區?”定北侯特地派人來接他們,就是爲了阻止他們去疫區的。

“去還是要去的。”桃華嘆了口氣,“不去,如何治病?我既然是醫者,別人能逃,我不能。不過,你沒出過天花,還是不要去。”

沈數不以爲然:“你都去了,我怎能不去。”

“這是兩回事。”桃華伸手挽住他的手臂,“我知道如何防範,你不行。而且你在外頭,也好替我調度。罷了,我們先去侯府見舅父舅母,疫情的事,須要跟他們交個底。”

這夫妻兩個旁若無人,後頭衆人卻看得目瞪口呆:“王爺和王妃——真是恩愛啊……”

西北民風開放,並沒有京城一帶那麼多規矩,民間夫妻也有攜手把臂同行的,只是身份貴重如沈數,也跟王妃如普通夫妻一般,真是叫燕州城衆人都看掉了下巴。

蝶衣喃喃地道:“王爺說了什麼,叫王妃直瞪他?”說起來就是定北侯府裡,除了定北侯和侯夫人之外,也沒人敢用白眼看沈數呢,他的表哥們都不行!

蟬衣只覺得桃華搭在沈數手臂上的那隻手極其刺眼,勉強抑制着心裡的酸苦,淡淡地道:“這不是我們管的事。”現在到了西北,進了定北侯府,自有定北侯夫人會管她。

這邊沈數一行人往定北侯府去,那邊劉之敬已經被擡進了醫館。這會兒西北的郎中多數都應召去治疫了,醫館裡只剩下幾個打雜的小夥計。幸好顧叢是太醫,雖然他總是聲稱自己學藝不精,此來一則爲了治疫出力,二則也是想向郡王妃求教,但實際上他有自己的本事,正骨並不在話下。

劉之敬被擡了一路,只覺得腳踝處開始還沒什麼強烈的感覺,後來卻是越痛越厲害,不由得有些慌了神。按他的計劃,將馬驚動,輕輕捱上一下,之後就可以裝做腹痛了。

他雖不通醫術,卻也知道內臟受損是最難判定的,只要他一直叫痛,就沒人敢說他沒有受傷。到時連郡王妃也診斷不出,自然就只好送他回京城去——不,哪怕不送回京城,只要能離開西北就行。

可是這計劃裡頭,並沒有摔斷腳踝這一出啊……

自來朝中入仕之人,不但要有才學,還要體健貌端,這也是朝廷的臉面。雖不說要你貌若潘安,也不能是個長短腳。萬一他這腳踝接得不好,將來走起路來高高低低的——劉之敬單是想一想就覺得毛骨悚然,誰見過出將入相之人是個跛子的?

“顧兄,我這腿……”顧叢的接骨之術到底怎樣,靠不靠得住?蔣氏呢?蔣氏爲什麼不來給他正骨?

“劉兄不要擔心。”顧叢將他的傷處輕輕捏過,確定骨頭斷得十分利索,“接好之後好生休養,並無大礙的。”

劉之敬被他捏得一頭冷汗:“王妃呢?”

“王爺和王妃回侯府了。”顧叢示意他躺好,“外頭正在熬藥,一會兒劉兄喝了,我給你接骨。”

“回侯府了?”劉之敬不敢置信。剛纔蔣氏不是還很積極地給他檢查身上嗎?明明只是一點馬蹄擦傷罷了。如今他腳都斷了,蔣氏反而回侯府去了?

“王妃沒有說我的傷怎樣嗎?”

顧叢安慰道:“只是斷骨而已,劉兄放心好了,接骨之後什麼都不會妨礙的。”

只是斷骨而已?骨頭都斷了,還能“而已”嗎?劉之敬真想抓着顧叢搖晃一番,俗話說得好,傷筋動骨一百天,可見骨傷之重!若是接不好,他將來的前途都要受到影響,顧叢怎能說得如此輕描淡寫,而蔣氏又怎能如此置之不理?

顧叢卻在思索方纔桃華的舉動。他家中祖傳手藝是治外傷的,譬如用刀割疔瘡腐肉甚至斷臂斷腿之類。只是後來技藝不佳屢屢失手,這才轉了婦人科。

在宮中服侍,妃嬪們自然是嬌貴的,萬不致有什麼斷骨之傷,但宮女內侍們可就粗糙得多了,跌打損傷時有發生。顧叢品級不高,之前侍候不了得寵的妃嬪們,倒是願意給宮人們看一看傷。如此一來,他接骨的技藝反而熟練了,方纔將劉之敬的腿摸了摸就知道傷得十分簡單,因此也就不擔心了。

他疑惑的是郡王妃在劉之敬跌倒之後,不先去看他的腿,直接就在他身上按壓起來,且按壓的第一個位置——他看得清清楚楚,並不是劉之敬被馬蹄踢中的部位。當時郡王妃十分緊張的樣子,莫非那個位置極爲危險?

顧叢下意識地將手伸到自己肋下按了一下,並沒有摸到什麼,但是看郡王妃的樣子,顯然是並不是無的放矢。這個位置似乎是脾臟之所在?當初祖父教他學醫之時就說過,五臟居於腹內,只知大體而不知其具體,視之不能見,觸之不能及,因此五臟之傷,更爲難治。可是郡王妃彷彿對此十分熟稔,每一下按下去都是胸有成竹的,並不是試探摸索。

但是脾臟又怎麼了呢?顧叢陷入了沉思。直到外頭藥館的小夥計將煎好的藥端進來,他纔回過神來:“劉兄將藥喝了吧,我來給你接骨。”

劉之敬忐忑不安地將藥喝了下去,慢慢地神智就迷糊起來。他在睡過去的時候還在擔心,萬一腿接不好該如何是好?這一趟真不該來西北,都是蔣燕華這個女人謊報軍情,簡直是來剋夫的……

劉之敬在昏睡之中怨天尤人的時候,桃華和沈數已經到了定北侯府。

這一路行來,雖然西北有疫情,但燕州城裡仍舊還是繁華安定的。定北侯府就在城北,看起來遠不如京城的公侯之府華麗氣派,但佔地面積卻十分廣闊,桃華在馬車上瞧着,那院子簡直都能跑馬了。

“後頭還有演武場呢,比這更大。”沈數策馬貼近車廂笑道,“舅父帶着我和表兄表妹,打小就在那邊練武。”

“表妹?”桃華表示欽佩,“定北侯府連女孩兒都學武嗎?”這算得上全家皆兵了,果然不愧是武將世家!

“表兄!”一聲清脆的聲音打斷了夫妻兩個的談話,一道青色的影子從前頭的垂花門裡跑出來,身後還跟着兩個胖嘟嘟的小子,一起衝到沈數馬前,七嘴八舌地叫起表兄來。

桃華含笑在馬車上瞧着。前頭出來的青衣少女身材高挑,十四五歲的年紀,膚色微黑,略圓的臉兒上嵌着一對杏核眼,一笑就露出一排糯米白牙。後頭那兩個男孩子都是七八歲的模樣,幾乎生得一模一樣,且都有一對既圓且大的眼睛。單看這個,就知道他們真是一家子。

沈數早翻身下馬,將兩個男孩子一手抱了一個夾在肋下:“你們兩個,這個時候怎不在書房讀書?”

兩個男孩子伸手蹬腳,彷彿兩隻被鉗制住的小烏龜一般,異口同聲:“我們來接表兄,快放我們下來啊!”

桃華看得好笑,正準備從車裡下來,沈數已經轉頭對她道:“這裡到裡頭還有段路,你先不要下車。這是表妹殷茹,是舅父舅母的掌上明珠。茹兒,你也上車,跟你表嫂一起。今日這般冷,怎麼連披風都不穿就出來?跟着你的人呢?”

這會兒後頭纔有個丫鬟氣喘吁吁地抱了件披風跑出來:“姑娘,二少爺三少爺!表少爺——”

沈數略有些無奈:“寶杏,看好了你家姑娘。”

寶杏跑得小臉通紅,一臉苦相:“表少爺,奴婢實在跑不過姑娘……”她是近幾年才提上來伺候殷茹的,還沒有練出一雙快腿,每次都被姑娘甩在後頭。

殷茹一邊把披風往身上披,一邊笑道:“就這麼幾步路,我可不是高門大戶裡嬌滴滴的小姐,哪裡就冷死了?”說罷,目光才移到馬車裡,衝桃華一笑,“表嫂冷嗎?”

桃華微微一笑:“西北比京城是要冷些,表妹要不要上車來坐?”

“不用。”殷茹一甩披風,“這還沒到冷的日子呢。表嫂要是現在就嫌冷,再過些日子豈不沒法住了。”

桃華已經將兩個男孩子都抱上了小黑的馬背,牽着繮繩往裡走,聞言便道:“你表嫂是江南人,初來西北自然有些不慣。”

殷茹衝他做了個鬼臉,轉身就爬上了馬車,坐在車轅上笑嘻嘻地問桃華:“聽說江南好生繁華,表嫂怎麼肯跟着表兄來我們西北這苦寒之地呢?”

桃華略帶探究地看了這小丫頭一眼。這些話聽起來一派天真,可細品品怎麼都覺得有股子刁鑽勁兒,不知是她太多心了,還是別的什麼。

老實說,桃華現在可不敢小覷這些十三四歲的半大孩子們。換了前生,這個年紀的孩子還在上初中呢,就算想幹點什麼壞事也是直來直去的。可這個年代,十三四已經可以準備成親了,不能再算小孩子,心眼兒實在是不少。就說剛纔這句話,還真讓她不好回答呢。

“西北也算得是王爺的家,我既然跟王爺成了親,當然要跟着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