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這世間最優秀的男兒,除了皇上,便數這蘇皇。爲何傳說中桀驁不馴的男子竟會沉浸在無邊的寂寞與哀傷之中?
玉霜遠遠地站在那裡,挪不動腳,只是覺得心裡沒由來地一疼,沒想到會看到如此絕色、驕傲的人兒這般寂寥的一面。
面對蘇怡鳴突然的求婚,城主府上上下下全都轟動了。雖然誰也不知道這位蘇皇怎麼就看上了玉霜,可所有的人都希望玉霜能答應。
本來這一日,父親和孃親勸了她很久,但玉霜依然決定拒絕蘇怡鳴的求婚。一個素昧平生的男子,即使尊貴無比,可她玉霜依舊是不想高攀的。
一想起初見時他毫不憐惜地掐向自己頸項的手,想起他眼裡閃過的狠戾,想起他說起殺人時輕描淡寫的口吻,玉霜就覺得自己無法接受這樣的男人。哪怕可以母儀天下,一個一度要想殺她的君王,她怎麼敢奢望?
更何況,自己不愛他,甚至不瞭解他,怎麼能因爲那後位便將自己的命運與他交織在一起?雖然自己尚未對誰動情,可是,天下傳頌的皇上與皇后那樣的神仙眷侶,那樣的恩愛夫妻,纔是自己所向往的!
可是,此刻,意想不到地看到了蘇怡鳴落寞、軟弱的一面,玉霜卻突然對他生起了一絲憐惜。
世人都道蘇皇厲害,忍辱負重多年,甚至不惜潛伏在冷昆陽身邊虛以蛇委做國師,終是報了大仇,奪回皇位。可是,誰又看到他在人後的寂寥呢?高處不勝寒的感覺應該是非常孤獨的吧。
這麼看着,這麼想着,玉霜倒也忘記了上前,她就站在那花園入口處,呆呆地看着蘇怡鳴,直到蘇怡鳴轉過身來看着她。
“來了?”蘇怡鳴似乎一點都不驚訝她一個人前來,走到石桌前,一撩衣衫坐了下來,靜靜地看着她,眼裡沒有任何情緒。
玉霜緩緩上前,蘇怡鳴指指對面的石凳,“坐吧。”
玉霜遲疑了一下,福了福身,謝過之後坐了下來。
“想好了麼?”蘇怡鳴淡淡笑着,身上並未帶有一絲威壓。
“蘇皇,你爲何會選民女?”玉霜大膽地直視着蘇怡鳴,“民女既非名門望族的千金小姐,又無過人的才華,僅是一般的蒲柳之姿,爲何入了你的眼?”
“朕做事不需要理由。”蘇怡鳴垂下眼簾,修長的手指在石桌上輕輕敲着,“你只需告訴朕你願意還是不願意。”
“民女……”玉霜的臉上閃過一絲猶豫。如果說來之前她心意已定,她決定拒絕這後位,可就在剛纔,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意改變了,她突然覺得自己願意走近這看似一身光華,實則孤獨可憐的男子。
“朕想告訴你,朕立你爲後,可以許你一世榮華富貴,護你一生安好,但是,朕卻許不了你萬丈柔情。你可以成爲這世間最尊貴的女人,但,卻不一定是幸福的女人。你明白麼?”蘇怡鳴擡眼看着玉霜。
“蘇皇,你心中另有所愛,爲何卻要選擇民女?”玉霜不笨,自然聽出了他話裡的意思,心底一酸,明知不該問,忍不住還是問了。
“想必世人都很清楚,朕愛的人從頭到尾都只有邱兒,只可惜,她陪朕奪回了皇權,卻來不及戴上鳳冠霞帔,便撒手人寰,就連她替朕所生的兒子,都隨她而去……”蘇怡鳴說到這裡,眼神是那麼空洞。
“蘇皇……”玉霜心裡一滯,原來這個男人真的如此可憐。今日孃親說起他的故事,自己還有些不信,原來都是真的。
“朕不想瞞你,朕什麼都可以給你,唯獨給不了你朕的心。你若是介意,可以選擇留下。你若是不介意,便隨朕回高棉。”蘇怡鳴看着玉霜,毫無隱瞞。
“也許你會認爲朕是個極度自私的人,其實,但凡可以,朕並不想立後,朕不想讓任何女子因爲朕陷入這樣的處境。但是,朕乃一國之君,朕必須立後,朕要給自己的臣民一個交待。”蘇怡鳴說到這裡笑了一下,只是那笑怎麼看怎麼淒涼,“朕貴爲一國之君,卻偏偏給不了自己一個滿意的交待……”
玉霜的心再次一疼,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男人?他的心裡到底有怎麼的傷痛,怎樣的無奈?深愛的女人死了,兒子死了,他貴爲一國之君,不但沒有廣納嬪妃,反而一直掛念着那個女人,實在太讓人感動了。
只是,自己真的應該嫁給他麼?自己能讓他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來麼?還是,自己窮盡一生,都只能做某個人的影子?而那個人,雖然已經離世,卻深刻在他的心裡。
“你回去吧,朕不怪你。”見玉霜一直沒有說話,蘇怡鳴如釋重負地笑了。說實話,他的心情也很複雜,不知道到底是希望她同意還是希望她拒絕。
“蘇皇,民女願意!”玉霜卻紅着臉低聲應了一句。
“只是,民女可以回家裡向爹孃道別麼?民女來的時候什麼都沒拿……”玉霜的聲音很低,“民女並不稀罕什麼後位,民女只是想陪在你身邊,只是希望你能過得快樂一點。”
“宮裡什麼都不缺,你也不用向你的爹孃道別。因爲十日後,他們將出現在你的封后大典上!”蘇怡鳴說着站起身來,霸道地伸出自己的手,聲音略帶蠱惑,“走吧,朕的皇后!”
玉霜懵懵懂懂地站起來,猶豫了一下,將自己的手放入蘇怡鳴手裡。
蘇怡鳴邪魅一笑,牽着玉霜的手喚了一聲“小白”,小白當即跑進花園。
“啓程吧!”蘇怡鳴衝小白點點頭,小白當即召喚出兩隻飛行獸,三人向高棉飛去。
三日後,高棉國君昭告天下,將在七日後舉行封后大典。
消息傳到西林,慕容煥高興得抱着百里陌煦親了一口,百里陌煦脣角一彎,笑得異常開心。儘管他很清楚,蘇怡鳴這樣做並非真的愛上了玉霜,只是爲了讓慕容煥安心,但是,他還是由衷地感到高興。
消息傳到夜嵐,慕容念愣了很久,終是想明白了什麼。
而此時的玉霜,還像在夢裡一樣。蘇怡鳴不但賜給她無比華貴的宮殿,還向她許諾這一生後宮僅她一人。
大量的賞賜源源不斷送來,各色衣物也送了過來。玉霜發現她的衣衫囊括了現今最時尚的各種款式各種顏色,只除了蘇怡鳴最愛的紫色。
蘇怡鳴雖然不會每日都來她宮中,偶爾也會來坐坐,只是,他的話不多,就那麼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看着她,眼神飄忽,思緒不知飄到了哪裡。
城主一家也被接到了宮中,封后大典如期舉行。
百里陌煦帶着慕容煥,帶着三個兒子前來觀禮。慕容念自然也來了。
那日的典禮很隆重,只是,當蘇怡鳴牽着玉霜站上禮臺,當小白當衆讀出“封邱玉霜爲後”時,當蘇怡鳴對着一身紅衣,鳳冠霞帔的玉霜喚出“邱兒”的時候,玉霜流了淚,慕容煥也流了淚。
那夜,蘇怡鳴大醉,陪他一同醉去的還有慕容念。
那夜,皇后東宮一片大紅,玉霜一身喜服端坐喜牀,龍鳳紅燭燃了一夜,玉霜坐了一夜,頭上的喜帕也蓋了一夜。
一年後,夜嵐的皇上也立了後,大婚那日,慕容念也是喝得伶仃大醉。只不過,這一次,陪他一起在冰泉宮醉酒的除了蘇怡鳴,還有百里陌煦。
“這一杯,是我敬兩位的。”百里陌煦端着酒盞,看着眼前兩位同樣優秀的男子,“謝謝你們這麼多年來和我一起守護煥煥,一起守護她的幸福!”
百里陌煦說着先乾爲敬,“感謝你們爲她所做的一切!”
“百里陌煦,廢話少說,我們不是爲了你!”蘇怡鳴提起一旁的酒壺塞到百里陌煦手中,“今晚不醉不歸!”
“對,不醉不歸!”慕容念一改往日的溫潤,拍開酒罈,直接往口裡倒酒。在仰頭喝酒的一瞬,一滴晶瑩的淚珠從他眼角滑落。
東宮,紅燭徹夜燃燒,皇后端坐喜牀,整整一夜。
三年後,百里陌煦和慕容煥再添了一雙女兒。舉國同慶,三國同慶。
蘇怡鳴命人送去了大批賀禮,自己緩步走進了東宮,第一次和皇后玉霜一起在東宮用了晚膳。
就在那一夜,玉霜親手點了一粒魅香,蘇怡鳴留宿東宮,紅綃帳暖、錦被翻波。
十月後,玉霜誕下一個女兒,蘇怡鳴愛不釋手,但是,卻再也沒有留宿過東宮。
夜嵐的情況有些相似,皇上也是在某一日宿在東宮,皇后誕下公主,卻失了聖寵。
十五年後,百里陌煦退位,攜慕容煥雲遊四海。百里佑榮登基,成爲一代明君。
因爲從小青梅竹馬,百里佑德娶了蘇怡鳴和玉霜的女兒,百里佑嘉娶了慕容唸的女兒。高棉和夜嵐的臣民心中再無遺憾。
又過了三年,蘇怡鳴和慕容念也宣佈退位,百里佑德和百里佑嘉繼位。
西林、夜嵐、高棉一家親,蒼溪大陸一片安定繁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