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元休聽這清秀男子的聲音,這纔想起,他是剛纔悍匪口中的“兔爺”。
而他身前所指的屍體,居然是那個只剩下半截身子的女人。
女人的雙手仍然抓着尖刀,面無表情地躺在地上,嘴裡還在一口一口地無意識地吐着血。
許元休蹲下身子,拇指按壓在她人中上,渡過一絲靈氣進入她體內。
女人蒼白的臉色,登時稍稍紅潤了一些,口中也不再吐血。
許元休以一口靈氣將她的命強行吊住,不過這也不能持久,連忙問道:
“那七具女屍,是哪來的?”
只剩下半截身子的女人,似是進入了迴光返照的狀態,可她自己並不知道,還以爲自己有救了,當即說道:
“抓……抓……的……”
明明是屍體,她居然用“抓”?
許元休稍加思索,再次問道:
“抓這些屍體幹嘛用?”
“不……不……知……道……只有……老……老大……才……知……”
“你們要把屍體送到哪裡去?”
“不……知……道……每……每月……都……要……抓……”
“這些屍體,你們是怎麼抓的?”
許元休的這句話,似乎是問得複雜了。
女人呆了一呆,似乎是在思索,過了一會才說道:
“我們……”
只說出這兩個字,她的頭一歪,氣絕了。
就這兩句簡單的信息,許元休自然無法知曉事情的來龍去脈。
只是直覺告訴他,這件事情不簡單,似乎還跟朝生觀有關係。
不過,可惜的是,現在已經沒有人能告訴他箇中詳情了。
許元休無奈,只好起身,走回店堂。
店家此刻似乎已經緩過神來了,手撐着櫃檯站了起來,一看見許元休,登時放聲大哭起來:
“道爺啊……多虧了道爺啊……我這小店啊……”
許元休也不着急,就站在那兒,慢慢等他哭完了,才道:
“是我救了你一命,對不對?”
店家一愣,然後連忙道:“對對對,道爺不但是小老兒的救命恩人,還是我們全侯上集的救命恩人啊。”
許元休點點頭,道:“知道這一點便好。我再問你,我是誰?”
店家再度一愣,看着許元休一張平靜的臉,他的神色,再度變得驚異起來,甚至撐着櫃檯的手,都哆嗦了一下,險些再度跌倒。
他連忙用另一隻手按住櫃檯,撐住自己的身體,看着許元休,強笑了兩聲,道:
“您……您……您是……是道爺……啊?”
許元休點了點頭,又問道:“我從何而來?”
“啊?您……您……”
許元休道:“我從西而來。”
“啊?啊……對對對……”
“什麼對?”
“道爺……道爺是從西方來。”
“嗯。我再問你,我往何而去?”
“啊這……這……”
“我往東而去。”
“對對對,道爺往東……而去。”
“嗯。我再問你,我是何時來的?”
“何……何時?今……今日……正午?”
許元休聽了,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他伸手一招,一把飛劍,從後院倏忽而來,落在他手中。
店家大驚失色,頓時四肢癱軟無力,一屁股坐在地上。
許元休手一翻轉,飛劍就憑空消失不見了。
他蹲下身子,就蹲在店家面前,看着他的臉,說道:
“我是昨日中午來的。”
“對……對對對對……是我……是我年老昏花,記錯了。”
“現下記住了嗎?”
“記住了,記……住了。道爺是昨日中午到的,就住在小店。”
許元休點點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站起身,向外走去。
走到門口,他再次頓住。
回頭看向排子車上的七具女屍。
這些屍體,不但面容整潔、衣着光鮮,屍身上毫無屍變的痕跡。
要不是一張臉慘白如紙,倒不像是死人,反而像是睡着了一般。
許元休伸手摸了摸下巴,一邊思索着。
突然,他想到了什麼。
許元休立刻對店家說道:
“你去後院,關上門。告訴所有人,沒有我的命令,都呆在原地不許動。”
“是是是……”
店家立刻從地上爬起來,走向後院。
店堂裡,登時空無一人。
門外的街道上,也像是狗啃過一樣,不見半個人影。
許元休神念掃過,確認附近沒有人偷窺後,立即取出攝魂傘,注入法力,然後將其向前一丟。
攝魂傘飛到空中,自行撐開,飛到七具女屍上方停住,滴溜溜地轉起來。
看到這一幕,許元休又驚又喜:
居然有門!
這竟然也可以?
許元休當下也不及多想,立刻打出一道法訣,落到攝魂傘上。
攝魂傘旋轉的速度,立刻加快,當它旋轉的速度達到某一刻時,一圈黑色的霞光,突然從傘中射出。
這一圈黑色的霞光,不偏不倚,正好將七具女屍完全籠罩在其中。
不過,包括七具女屍在內,四周都沒有任何變化。
許元休也不着急,繼續向攝魂傘注入法力。
又過了一會,黑色的霞光,陡然一亮。
然後,肉眼無法看見,許元休的神念卻可以清晰地感應到。
七縷魂魄,突然從七具女屍身上,坐了起來。
這七縷陰魂,跟她們的屍身,長得一模一樣。
閉着眼睛,神態安詳。
看着眼前這詭異的一幕,許元休心中駭然。
不過事到如今,也絕無放棄的理由。
許元休繼續注入法力,然後這七縷陰魂,像是被黑色的霞光絲線牽引着一般,慢慢地從屍身上出來,然後“嗖”的一聲,被吸入攝魂傘中。
許元休一招手,將攝魂傘收回手中, 然後神念入傘,探視起來。
原來,這攝魂傘中,竟然自帶這一片虛無的空間。
這片虛無空間,看不到邊沿,其中只靜靜地躺着七個女屍的陰魂。
他以神念掃過,試圖跟這七個陰魂溝通。
然而,無論他如何擺弄,這七個陰魂,好像是“死魂”一般,竟然毫無反應。
一刻鐘後,許元休收回神念,皺起了眉頭。
沒辦法,他只好先將攝魂傘收起來。
日後再慢慢研究吧。
許元休想罷,向後院招呼了一聲,便扭頭立刻。
這時,夜幕已經降臨,整個侯上集卻黑沉沉的,沒有一點燈火。
也不知是這裡的百姓晚上根本點不起燈,還是什麼別的緣故。
許元休只掃了一眼,便不再理會,走出鎮子,然後架起飛劍,向東飛去。
他這次不再停留,全力趕路。
下山時花費了七八天的路程,換做御劍飛行,只用了兩日不到。
第三天的下午,他便趕到了朝生觀。
遠遠看去,朝生觀雄偉的門樓,坐落在兩山之間的一道峽谷上。
向下,是一條蜿蜒的山路。
向上,山門之內,好像蒙上了一層濛濛的薄霧,裡面的情景,什麼都看不到。
好像這雄偉的山門,是一面巨大的幕布,將整座大山都完全罩住了。
許元休定了定神,再度向前飛出一段,然後便壓下飛劍,落在山路上,向上方的山門走去。
不管這個決定是否正確,他都已決意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