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這一眼,許元休突然間,就想起了許多事情:
這蛇頭既然是個魔靈,凡人看不見也就罷了,修士怎麼會看不見?
他們爲什麼要撒謊,演一齣戲給自己看?
這有什麼意義?
許元休想不明白。
吳子儀看起來十分謹慎的模樣,他只是飛快地掃了一眼,然後就錯開目光,低下了頭。
丁寶有些詫異地看着他,問道:“怎麼?”
吳子儀臉色有些陰晴不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丁寶皺起眉,再度問道:“他在哪兒?”
吳子儀猶豫了一下,才說道:“客房。”
丁寶突然“嗤”笑一聲,道:“怎麼,你疑慮重重,是覺得他的神念能看到這裡?”
吳子儀臉色變了變,沉聲道:“小心無大錯。”
丁寶冷冷地道:“別扯淡了,他是制符師,而且制符水平很高,神魂異於常人,這很正常。你感受到的,只是他的神魂外溢的餘波,絕不可能是神念外放。
退一萬步講,就算是神念外放,也絕對不可能能延伸這麼遠,‘看’到我們這裡來。
沒有築基後期的修爲,這一點是決計做不到的,這是常識。”
許元休心中一凜:“他們是如何察覺到自己神魂異常的?”
然後,他突然想到了蛇頭。
這蛇頭,乃是魔靈所化,看起來似乎對神魂異常敏感。
看樣子,這蛇頭,似乎跟吳子儀有什麼關係?
許元休這時想來,突然間發現,這蛇頭似乎本就和五鬼扯不上什麼關係?
吳子儀依舊陰沉着臉,道:“小心無大錯。”
丁寶見他仍然這樣說,臉色也嚴肅起來,他微微仰起頭,左眼一翻。
他的右眼一如往常,而左眼卻只剩下了眼白。
吳子儀察覺到他的動作,臉色一變,道:“不要——”
一時情急之下,竟忘記了壓低聲音。
丁寶原本翻起來的左眼,又翻回來,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吳子儀。
吳子儀面色微微一紅,道:“用你的耳朵聽,不要用眼睛去看。他的神魂敏感異常,一定會被發現的。”
丁寶點了點頭,他的一隻驢耳朵,立刻豎了起來。
許元休感覺自己有些被氣笑了:
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碰上這麼謹慎的反派。
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你們背後到底在搞什麼鬼?
許元休的失笑,落在吳子鳶的眼中,卻解讀出了別的意味。
她又看了站在門口的鬼丁一眼。
它兩隻猩紅的眼睛,瞪得老大,正瞬也不瞬地盯着他們。
吳子鳶回頭看向許元休,俏臉嫣然一紅,低聲道:“沒想到,你還喜歡這個調調。”
說着,她又上前兩步,張開了雙臂,似乎要將許元休抱住。
然而,她剛剛靠近許元休半尺間,一面淡黃色的龜甲盾牌,突然彈了出來,阻隔在她和他之間。
吳子鳶一怔,詫異地擡頭看向許元休,問道:“怎麼,你還帶着龜甲符呢?”
許元休臉上帶着些似笑非笑的神情,過了一會,纔將盯着它們看的一雙眼睛拔了出來,擡頭看向吳子鳶的臉:
“出門在外,總要懂得保護好自己,以免讓人有機可乘。”
也許是他在說“有機可乘”時字音咬得有些重了,吳子鳶儀一愣之下,臉上突然閃過一抹飛霞,啐了一口,道:“淨會胡說八道。
”
“嗯?”
“別說那麼多了,快點先把你的符脫了。”
吳子鳶進退不得,絞了下雙腿,似乎有些焦急,聲音中已經帶了些喘音。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明目張膽地勾引自己了。
她第一次所說的理由,顯然已經不可信了。
而遠在後宅的丁寶,豎起驢耳朵仔細聽着,一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好。”
許元休道一聲“好”,伸手探入懷中,掏出一根紅繩。
正當吳子鳶疑惑時,許元休已經將紅繩丟向了她。
吳子鳶這才恍然,白了他一眼,伸手就要去接紅繩。
然而,紅繩飛到半空,卻突然動了,如靈蛇一般,將吳子鳶捆了個結實。
吳子鳶臉色一變,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許元休,櫻口一張,“縛靈索”三個字險些吐了出來。
許元休頂着龜甲盾,一把將她抱起,合身按到牀上,給了她一個凌厲的眼神。
同時,重重喘了一口氣粗氣。
一時間,房間裡,只剩下兩人的喘息聲。
後宅中,丁寶的驢耳朵,似乎更支棱了些。
他臉上的表情,則更加奇怪,似乎……有些激動的期待。
吳子鳶讀懂了許元休的眼神,很配合地呻吟了一下,然後頭一歪,看了一眼自己被捆得緊緊的手。
許元休打出一道法訣,將縛靈索鬆動了一些,給她露出一隻胳膊在外面,然後再度將繩索勒住。
吳子鳶幽怨地看了許元休一眼,將一根手指放進嘴裡,吮吸了一下。
然後拿出手指,在平整的牀單上寫起了字:
“你怎麼知道,他能聽見?”
許元休坐起來,也用手指伸她嘴裡沾了沾,同樣在牀單上寫到:
“你爲什麼一定要要我?”
吳子鳶斜着眼球看着他,看了一會,先搖搖頭,又點點頭。
然後,眼球一轉,露出一絲狡黠。
許元休讀懂了她的意思:
“不是非要你不可,不過要你也可以。”
她“這句話”, 似乎說了些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說。
許元休皺眉思索,目光在不經意間,落在她肚皮上。
他突然間想到了什麼,伸手在牀單上寫到:
“你要……”
吳子鳶看着他,一雙大眼睛上,長長的睫毛向上一挑,同時也挑了下下巴:
“不然呢?”
許元休的臉色有些陰沉地看着她,繼續寫到:
“養鬼胎?”
吳子鳶看着他,只是眨了眨眼睛。
許元休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又犯了一個錯誤:
這樣一個女人,能從她嘴裡問出個鳥來?
除非是,動手逼她一下。
許元休想了想,否定了這個計劃。
吳子儀和丁寶出於謹慎,似乎並不想跟他爲敵。
由此可見,不管他們想要謀劃什麼,跟自己都沒有根本性的利益衝突。
然而,自己若是動手,跟吳子鳶用強,那便不同了。
他們都如此謹慎,自己又何必莽?
就爲了滿足一下好奇心?
許元休一邊想着,站起身來,踱着步子。
這時,他已來到了門口。
他看了看站在門口的鬼丁,然後回頭,看向被紅繩捆紮、躺在牀上的吳子鳶。
以前怎麼沒留意過,這縛靈索居然是紅色的,這是誰的創意?
許元休一伸手,縛靈索自行鬆開,“嗖”地回到許元休手中。
他將縛靈索揣進懷裡,然後對吳子鳶道:“我替你‘接生’,救了你一命,你也不感謝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