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二年,京師大旱,蝗蟲四起,鋪天蓋地,有人說是旱魃出世,有人說是蝗神天怒,四處都是祭拜的神壇,劉旭怎麼也想不通,爲什麼人都要餓死了,還是不敢吃那些祭拜的供品,一羣人臉色灰白,嘴脣乾裂的泥腿子就這樣呆呆的看着天上,落單的蝗蟲時不時的跳出來一兩個,落在地上,人都遠遠避開,唯恐惹怒了上蒼。
劉旭管不着別人,趁着別人不注意,伸出手去,極速的拿了幾個飽肚子的,咦?今天運氣好,這居然有熱饅頭。大晚上的還來祭拜,看來是家富裕的,擡頭瞄了瞄,沒人,又伸出手去,等到第四次出手,桌子上的供品,就已經沒了,才十歲的孩子,手太小,根本抓不住那麼多,全部往壞裡塞進去,站起來都有些顫顫巍巍的,抖了抖,心裡又踏實了,這點東西,能供兩兄妹過上幾天的了。
劉旭其實是很想去看看李二怎麼吞蝗蟲的,只是看到那一羣羣拿着棍棒的巡邏士卒,心裡又縮了回去,李二的作秀雖然好看,但是比起自己與妹妹的生活,還是算了吧。
教化坊離曲江池很近,當然,這時候還是叫做芙蓉園,相比較其他地方,劉旭覺得這地方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乾淨,大災大荒年裡,最怕的是什麼,除了餓死,那就是疾病,蝗災過去,不發生些個瘟疫之類的,劉旭都覺得會不可思議。
將饅頭放好,拿了一個瓦罐,打了水,絕對不允許自己和妹妹這麼小的年紀就染上什麼疾病,這時候沒錢,生病就是一個死,一天到晚,都要摸幾次小丫頭的額頭,看看是不是有什麼不對的跡象。
拿開水洗果子,估計也就劉旭幹得出來,果子一進去,都差不多蔫兒了,不過無所謂,這時候,飽肚子纔是關鍵,饅頭也輕輕的把上面一層皮撥掉,雖然小丫頭的眼神很可憐,看自己好像什麼十惡不赦的惡人似的,不過劉旭還是做得一絲不苟。
“行了,吃吧,記住了,這時候吃東西,要是不想拉肚子,那就一定要乾淨,河裡的水不能去喝,天知道里面有什麼,那些個煙花地的女子,洗臉洗腳的水都是往裡面倒的,我的天,那水能喝?咱們就喝井水,不是還甘甜得很嘛,最多走幾步路。”
嘴裡嘮叨着,小丫頭早就等不及了,可憐的,這麼小的年歲,在後世,那都是熊孩子的天真時期,學校裡能翻出天來,自己就不是爲了救一個爬落水管得孩子才掉下去的麼?那孩子摔在自己身上,應該沒問題吧?
想得有點多,吃東西自然就慢,小丫頭年紀小,飯量可不小,一個大饅頭幾下就下了肚子,吃完了眼睛咕嚕嚕的轉着,摸摸肚子,想再吃一個,又好像捨不得,最後下了很大的決心,輕輕的捏了一個角,一口塞進去,然後將剩下的全部放在瓦罐裡面。眼睛閉的死死的,好像在害怕自己會忍不住。
“呵呵,吃吧,來,哥哥這個給你吃,攢起來做什麼,又不說種地,沒個收成,吃完了,哥哥明天去找雞肉給你吃!”
劉旭的眼睛有些溼潤,小丫頭很懂事,自己雖然在養活他,但是家裡的事情,什麼都是她在做,自己在外面跑着找吃的,她就會在家打掃衛生,然後洗衣服,都是這丫頭做的。
小丫頭搖搖頭,擡頭看了看劉旭,又從裡面翻出來一個果子,塞到劉旭手裡。
“哥哥..多吃點,有力氣。”
劉旭眼睛溼潤得更厲害了,丫頭會說話了?這是自己來到大唐半年,這丫頭第一次說話,劉旭前世雖然是個孤兒,但是最怕的就是寂寞,最閒不住的就是嘴,老天給了他一個極其開朗的個性和極其好的記憶力,不然,他也不會在年紀輕輕,就能當上市一中的最優秀班級的班主任。
“小丫會說話了?呵呵....”
劉旭傻笑,半年的相處,早就將這個把自己從河水裡撈出來的小丫頭視爲自己的親妹妹,一直以爲這孩子是個啞巴,今天居然說話了?
高興得滿屋子轉,然後將裡面的瓦罐都翻遍了,除了果子還是果子,才發現,孃老子的喲,哪裡有酒可以喝來慶祝的。
“小丫,你等着,哥哥出去下,馬上就回來,小丫會說話了,怎麼能不吃點好的慶祝下?嘿嘿。”
傻子一樣的就這樣跑出去了,連手裡的饅頭都扔在地上沒發現,小丫頭懵懵懂懂的沒看懂劉旭想幹什麼,不過地上的饅頭還是撿了起來,拍了拍灰塵,又好像想到了什麼,極其不捨的將沾了會的一層又撥掉,這才滿意的放起來。
對於劉旭發瘋,小丫頭是滿不在乎的,這個便宜哥哥沒事就喜歡胡言亂語,有時候拍着自己的小腦袋,然後躺在那裡看星星,都能說出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這樣都半年了,也沒發現什麼大的毛病,所以,小丫頭習以爲常了。
教化坊距離芙蓉園這麼近,劉旭卻還是第一次踏上了這一片煙花之地,無論什麼時候,青樓這地方,永遠都不會歇業的,如今天色將晚,在外面奔跑了一天的學子們都喜歡在這裡來,吹噓一下自己的功績和學業,說自己如何安撫流民的,說自己如何勸說百姓的,嘰嘰喳喳,吵雜不已,就算在外面,都聽得一清二楚。
劉旭的麻布衣服雖然補丁打了好幾個,但是總算乾淨,這個時候穿這樣的衣服是進得了青樓的,因爲有些世家子也是穿的這樣的衣服,他們去城外的流民地,特意穿了破爛,搞得自己多親民一樣,當然,更有原因,聽說皇后長孫娘娘也穿得是打補丁的衣服,這就了不得了。所以,只要身上乾淨,穿這樣一身破爛,進入這青樓,居然輕鬆至極。
“讀聖人之言,談教化之功,求窈窕淑女,享溫柔之鄉,雲嫣娘子,你這擂臺,可是已經擺下一月之久了,說是要一爲品性,二爲詩才,如今說到品性,這大災面前,我等爲天下忙碌,不算差了吧,那如今,可是要考究詩才的時候了?”
底下一人扇着一把小鵝毛扇子,裝扮得如同諸葛亮一樣,可是放光的雙眼,直直盯着二樓那珠簾之後的女子,如同餓狼一樣,劉旭看得直無語。
“是極是極,雲嫣娘子,可不好總吊着咱們吧?”
這話就直接得很了,見見人,劉旭差點沒笑出來,這一片絡腮鬍子喲,這樣也稱爲才子?
“咯咯...諸位郎君既然早已經摩拳擦掌的了,那便開始吧,咱們可說好了,奴家生爲女兒身,既不能上陣殺敵,又不能治國安邦,那就只能盡一盡綿薄之力,這些日子得來的錢財,最後還是要勞煩諸位郎君幫忙,替奴家給外面的可憐人,施捨上一碗稀粥。”
鶯鶯燕燕的一羣女子,爲首的自然叫做那個雲嫣的了,着一身淡綠色的衣裙,頭上挽了一個小髻,一個珠釵斜斜插着,輕搖慢擺,看一眼,劉旭就覺得這果然是能撐起一座青樓的大美女,不過如今的自己,可享受不了這些,底下人嗷嗷叫喚着趕緊開始,劉旭也覺得要趕緊,因爲他看見一個小婢正拿着盤子過來要錢,要的光明正大,目中無人的,比強盜還強盜,者眼看着就要要到自己這邊了,自己要拿不出來錢財,那一會兒科得穿幫了。還是趕緊比完了詩,自己拿了錢去買好吃的。也是自己走運啊,原來準備是進來騙點吃喝打包回去的,現在居然還有錢拿,那自然是錢好的,這東西能保存啊,好吃的在這大熱天裡,能放幾天?
女子輕輕點頭,一個銀鈴鐺輕輕的敲擊,這就表示開始了,那收錢的小婢女也眼看就要到自己面前了,劉旭管他三七二十一,就直接站了出去。
“咳咳,雲嫣娘子是吧,鄙人劉旭,有一小詩,不登大雅,就圖個樂,先拋磚引玉瞭如何?”
那收錢的小娘子是瞪了眼了,這小子沒見過啊,誰家的郎君啊?眼看着就該這傢伙給錢了,就這樣衝出去了?小婢女眼睛有些懷疑的看着劉旭,總覺得這小子不對勁,可是又不好這時候上去讓人給錢吧?算了,反正就是一首詩的時間,自己先去收其他人的錢。
看着那婢女走了,劉旭心裡才稍微安了下,尼瑪,那小眼神真不對,自己曾經作爲一個老師,這樣的逃票行爲,很是無奈啊,可是接下來還要偷詩,這就更無奈了,阿彌陀佛,無量天尊,你們可得原諒則個,爲了生活,不容易啊。
“撲哧,小郎君,想要爲百姓做點事情是好,可也不用上雲嫣這兒啊,這些個郎君,爭的可是奴家的入幕之賓,你?....”
這雲嫣娘子話語明白出來,算是大家都笑開了,對着劉旭指着,差點笑翻了過去。劉旭愣着神,然後滿臉都是尷尬,十歲的小娃娃上青樓?這和太監也沒太大區別吧,這時候算是明白了那婢女爲何這樣看自己了,丟人到家了,可是這都站出來了,哪裡有退縮的道理,何況,那臺子上的真金白銀,對於劉旭窮了這麼久的人,誘惑太大,於是,身子一正,脖子一梗。
“風月何分老幼,唯品而已,沙場哪管強弱,稱雄才罷!我今富有詩書,要我說啊,這風月之事,鄙人比各位那是更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