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同陌路的兩人,好與不好,又與他何干?
“你好,我便安心了。”
許桑棠笑了笑,並未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專注的泡第二遍茶。
她的動作優美安靜,十指纖纖,清麗白皙的小臉,在瀰漫的熱氣中若隱若現,猶如一幅藝術品,慕瑾之靜靜等她做完第二輪動作,纔有些失落的說道,“你都不問我好不好。”
他的語氣失落而鬱卒,似乎在和誰賭氣。
許桑棠動作微微一頓,放下茶壺,沖泡第三遍。
“你好不好?”
她神色淡然,語氣輕淺,聽不出波瀾,眸光平靜,好像在問着許久未見的尋常朋友,而不是曾經恩深情重的枕邊人。
慕瑾之抿了抿脣,眸光微微一黯,“不好。”
“哦。”
許桑棠只淡淡應了一聲,不再言語。
就這樣?
慕瑾之幽怨的目光一眼不眨的盯着她,許桑棠仿若未見,神態自若的倒了三杯茶,“茶已沏好,三位請用。”
慕瑾之一動不動,貪婪的看着她,唯恐錯過什麼。
他不喝茶,翠羽也不敢動。
唯有平宜,只當看不見屋子裡的暗潮洶涌,接了茶,淺淺品了一口,“是頂級的碧螺春,顏色純淨輕淺,香氣清透悠遠,只是比宮裡的貢品,還差了一點。”
“貢品,那只有王公貴族能喝到,第一樓不過是個酒樓,如何能有貢品?”
平宜笑而不語,翠羽端了茶呈到慕瑾之面前,“公子爺,請用茶。”
慕瑾之默了片刻,接過茶,飲了一口,“不錯。”
“公子爺說不錯,那必定是不錯的,奴婢也要嚐嚐。”
翠羽說着,就要喝茶,平宜伸手奪過,嗤笑道,“賤婢出身的人,也懂得怎麼品茗嗎?恐怕連這兩個字都不認識吧?這茶雖然比不上貢品,但許老闆的泡茶手藝,彌補了茶葉本身的不足,也算民間難得一品的好茶,這麼好的茶,可不能讓你這個沒有見識的丫頭糟蹋了。”
從見面開始,平宜就一直針對她,翠羽心裡委屈,可因爲平宜的郡主身份,她只能把委屈嚥下去,敢怒不敢言。
如今,平宜大刺刺的諷刺她,話裡話外一點面子也不給她,翠羽兩眼含淚,委屈的看向慕瑾之,慕瑾之眉心微蹙,並未出言阻止平宜,只溫聲道,“府裡還有些貢茶,我都賞你了,你愛怎麼喝就怎麼喝。”
聽他這麼說,翠羽心裡的委屈消了不少,感動得淚光漣漣的看着慕瑾之,柔聲道,“多謝公子爺,奴婢知道公子爺對奴婢好。”
“你是本公子的人,本公子不對你好,對誰好?”
慕瑾之溫柔而寵溺的說道,翠羽神色嬌羞,略顯得意的瞥了平宜一眼,平宜撇撇嘴,低低罵了一聲,“狗男女!”
從始至終,許桑棠專心致志的做着手上的事,連頭都沒擡,對慕瑾之和翠羽之間的郎情妾意,似乎一點不在意。
慕瑾之不由得有些泄氣,悶悶的拂開翠羽挽着他胳膊的手,起身道,“累了!回府!”
“真好,可以不用看你們噁心死人的嘴臉了!慕瑾之,本郡主知道你品味降了不少,可你這個丫頭新寵,放在後院好好寵着就是了,可別帶出門貽笑大方,也省得本郡主回去還得洗眼。”
臨走,平宜還要刺翠羽幾句,看見平宜丟下話,大搖大擺的走了,翠羽委屈得眼睛都紅了,楚楚可憐的望着慕瑾之,慕瑾之攬着她,柔聲安慰道,“平宜出身高貴,自幼便是刁蠻不講理的性子,你別和她計較,你也去惹她。”
“奴婢哪敢去惹她,都是她看不上奴婢,奴婢自知出身卑賤,不僅不能幫公子爺,還處處給公子爺添麻煩,奴婢……”
慕瑾之低下頭,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語氣微微慍怒,“這種話,以後不許再說!”
自從她得寵後,慕瑾之第一次用這麼嚴厲的語氣和她說話,可翠羽不僅不惱,還歡喜得很。
慕瑾之揉了揉她的頭髮,輕輕一嘆,“你放心,有本公子在,沒人敢欺負你,平宜也只敢在口頭上說你幾句,其他的,她也不敢做。”
“奴婢知道了,奴婢多謝公子爺愛護。”
兩人相擁着出了寒梅閣,經過許桑棠身邊時,翠羽回頭,得意而挑釁的衝她一笑,更緊的貼着慕瑾之,揚長而去。
“瞧她那樣,得意什麼?不就是個不要臉的丫頭嗎?也敢如此猖狂?”
阿玉走到許桑棠身邊,呸了一聲,罵道。
許桑棠淡淡一笑,並未言語。
阿玉罵了幾聲後,樓下有客人叫她,急急忙忙下去招呼。
許桑棠站在二樓的欄杆前,望着樓下的熙熙攘攘,明明熱鬧非凡,心中卻蔓延着孤獨悲涼的情緒,讓那顆本已平靜的心,疼得抽氣。
慕瑾之對翠羽的寵愛,翠羽的恃寵生嬌,她不是沒看見,她只是假裝沒看見,臉上故作鎮定,心裡早已翻江倒海。
只是她不想,也不能在慕瑾之和翠羽面前露出半分不悅的情緒,沒了男人,沒了愛情,沒了往日的甜言蜜語,她還有尊嚴和傲骨。
日子有條不紊的過着,這一夜,天陰陰的,似要下雨,許桑棠有些頭疼,早早便歇了。
睡得昏昏沉沉時,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混合着一個男人的聲音,“桑棠,快開門,有大事發生!”
屋外忽然閃了一道刺眼的閃電,緊接着,便是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聲,暴雨如注,狂風大作。
許桑棠猛的驚醒,男子低沉急促的叫門聲,夾雜着電閃雷鳴,在這個狂風暴雨的深夜,讓人心驚肉跳。
“桑棠,快開門!我是清宵!”
聽出是清宵的聲音,許桑棠連忙讓纖雲開門,今晚,因爲她身子不舒服,纖雲爲了照顧她,便睡在她房間的榻上。
一開門,清宵夾着一身冷風冷雨,衝了進來,“桑棠,你聽好,這幾天,我將會寸步不離的保護你,你哪也不要去,第一樓先別管,讓阿玉打理。”
他神色凝重,語氣嚴肅而認真,身上溼透了,水珠滴在地板上,冒着涼意。
許桑棠心神一斂,讓纖雲給他倒了杯熱茶,“清宵,到底出了什麼事?”
清宵接過纖雲的茶,一飲而盡,才深深呼出一口氣,“皇上剛剛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