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本公子不能來嗎?”月華如水,映着慕瑾之清雋無雙的臉陰柔了幾分,連帶着聲音也陰涼了些許。
“奴婢不,不是這個意思,公子爺恕罪……”纖雲結結巴巴道。
“不必解釋,你如今只有一個主子,自然向着她。本公子算什麼?不過是被背棄的舊主。”
慕瑾之的聲音輕柔,低緩,透着若有若無的無奈和失落,在月色中如水光娓娓流淌,明明是那樣溫柔的語氣,卻聽得纖雲兩腿發軟,幾乎癱倒在地。
“公子爺,奴婢,奴婢……”
纖雲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與慕瑾之的脾性多變相比,哪怕慕瑾之再俊美多金,她也更樂於伺候許桑棠。
“反正本公子被人揹棄慣了,也不在乎多你一個。若是平時,不忠心的狗殺了也不可惜,可你既然攀附的是她,本公子不會殺她的人,連主子都背叛本公子,更何況一個小小的奴婢?”
“公子爺,小姐沒,沒背叛你。”
纖雲忍不住爲許桑棠辯解,慕瑾之也不看她,走下石階,“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夜涼如水,石階亦涼如水,本公子的心比這夜,這石階涼上百倍。”
“公子爺——”
纖雲察覺到慕瑾之的情緒似乎很是低落。
“我說什麼做什麼她都不會信,他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她信得十足十。五年的陪伴算什麼?她就記得他陪了她五年,還記得什麼?她只記得他爲她做的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還記得什麼?我等着,盼着,苦苦支撐着,到頭來成了她眼裡的利用和算計,這女人的心就是石頭,不可能捂熱。笑話,我慕瑾之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必……何必……”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纖雲沒有聽清,只看着他徐徐離去的背影愈發的消瘦和蕭索,月光落滿他的肩頭,黑色髮尾被夜風吹起,揚起好看優雅的弧度,纖雲忽然覺得有些心酸。
自那夜後,慕瑾之再沒出現在小院,許桑棠也沒有提起他,兩人似乎就這麼把對方忘記了,而別院中的下人似乎少了很多,許桑棠和纖雲再沒聽到任何的閒言碎語。
幾日後,許桑棠的身體恢復如初,便打算向主人請辭。
“纖雲,你去看看他在哪?”
“誰?”
纖雲在收拾被褥,一時沒反應過來。
“別院的主人,慕瑾之。我病好了,想回家,在這裡住了幾天,總要向主人辭行的。”
“是,小姐。”
纖雲領命而去,很快去而復返。
“小姐,公子爺在施針,奴婢告訴了趙大哥,託他等公子爺施了針,泡完藥浴稟告公子爺一聲。”
纖雲口中的趙大哥是八大護衛之首趙鷹,他前幾日因帶慕瑾之夤夜入城,導致慕瑾之傷勢加重,被阿青罰了五十軍棍,這兩天才能起牀,走路還一瘸一拐的。
許桑棠淡淡應了聲,讓纖雲收拾包裹,自己則拿了本書看。
“聽趙大哥說公子爺這幾日傷勢有些反覆,經常半夜急招神醫施針。”
許桑棠看書的手一頓,好一會才淡淡道,“有神醫在,他不會有事。”
“那倒也是,聽說神醫能起死回生,本事大得很,公子爺那點傷肯定會好的,說來也奇怪,奴婢在別院三年了,公子爺偶爾會來,住上兩日就走了,這次住了一個多月,真是夠久的。”
許桑棠有些心不在焉,手裡的書半晌也沒有翻動。
“想起那天,青大俠把公子爺帶回來時,公子爺七竅流血,奄奄一息,青大俠身上也有傷,可把我們嚇壞了,神醫都說再差那麼一時三刻,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公子爺的命。”
“那天是哪天?”
纖雲想了想,說了個日子,許桑棠手裡的書‘啪’的掉在地上,把纖雲嚇了一跳,“小姐,你怎麼了?”
許桑棠神色怔忡,沒有應她,纖雲說的日子,正是離京的第二天,也就是破廟遇到慕瑾之的第二天,她一直想不通那夜慕瑾之爲何會不告而別,原來他受了重傷,治了一個多月還沒治好。
他受了重傷,阿青也受了傷,可她和許家人卻毫髮未傷,是他出手相護嗎?那夜破廟出了什麼事?
許桑棠默默的看着窗外的桂花樹,一枝金黃色花枝如人的手臂般伸入窗中,甜蜜醉人的濃香在房中瀰漫開來,許桑棠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
“公子爺若死了,我們這些下人也難逃死路。”
“爲什麼這麼說?他如果死了,你們不是應該放出去嗎?”
“小姐不知道吧?青大俠當初買我們進來時,就說過,公子爺安好,下人安好,公子爺出事,下人全部陪葬,連帶家人也難逃一死。”
“太不講道理了!”
“聽說公子爺小時候就是被伺候的下人下了慢性毒藥,才導致雙腿殘廢,後來又陸陸續續被下人下毒下藥什麼。青大俠才下了這條死令,防着有人暗害公子爺。”
“下毒害他,我可以理解,至於下藥……”
“這小姐就不知道了吧?公子爺生得俊美,好多侍婢哪怕不要名分,都想和公子爺春宵一度,偏公子爺冷淡得很,於是就有膽大的侍婢就偷偷尋了些見不得人的藥,下在公子爺的藥罐裡,茶盅裡。”
“他倒是豔福不淺。”
許桑棠平靜到幾乎冷漠,那雙低垂的眼眸,掩去了她真實的情緒,纖雲神色有些古怪,“公子爺只中過一次招,後來就提高了警惕,再不用侍婢伺候,就是那一次,那名侍婢也未得逞,公子爺泡了一夜冰水,沒碰任何女子,第二天,那名侍婢就被挖了雙眼,割了舌頭,送去軍營給兵爺們消遣,再後來,若有侍婢下藥,哪怕公子爺沒中招,也被送去軍營。”
“前車之鑑,你爲什麼還往他跟前湊?”
纖雲神色似有苦衷,許桑棠沒逼問她,只道,“你若有難言之隱,不說也罷,只是再有下次,我不會再救你。”
“奴婢從今往後只跟着小姐,不作他想。”
又坐了一會,纖雲已經把行禮收拾好,許桑棠早沒了看書的興致,站起身,“要不,我們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