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可心的計劃
忽然,鄭帆對墨瀾說:“墨瀾,我講一個故事給你聽吧。”
“嗯。”
“有一個大花園,裡面有一間小屋子,小屋子裡住着一位盲人。他的大花園裡,一年四季總是花香不斷。
有一天,一個過路的人欣賞着這些美麗的花朵,問盲人,你這樣做是爲什麼?你根本就看不見這些花啊。
盲人笑着對他說,一,我喜歡園藝工作;二,我可以撫摸我的花;三,我可以聞到它們的香氣;四,因爲你。我雖然不認識你,但是,有一些像你一樣的人,會在某個時間從這裡經過,這些人會像你一樣看到這些美麗的花而心情愉快,而我也能有機會和你在這裡談這件事。”
鄭帆說着,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墨瀾看。
墨瀾臉上出現了沉思。
鄭帆繼續往下說:“每一個人都擁有一塊空地,有的人在上面種上糧食,於是他得到了溫飽;有的人在上面種了雲彩,於是他有了詩意的期待;有的人任憑空地荒蕪,於是他當然得到煩惱和怒意;有的人就像盲人一樣,把空地變成人間花園,於是,他的生命有了意義。”
墨瀾眼睛裡慢慢地泛出一點神采,他輕聲地往下說:“所以,這個盲人有了被傾聽的快樂,有了化解別人驚奇的快樂,有了展示生命、詮釋生命的機緣?”
鄭帆目瞪口呆地望着墨瀾,這一刻,他覺得墨瀾就像是一個哲學家!天知道,自己爲了開解墨瀾,翻看了多少書!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合適的故事,認真地背下來,找到這個合適的機會講給墨瀾聽,卻怎麼都想不到,墨瀾竟然就這麼明白過來!
墨瀾看見鄭帆臉上的驚奇,他淡淡地說:“我們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身體,這就是老天賜給我們的空地。鄭帆,我明白了。
我們每一個人一生吃進去多少穀物,飲下多少清水,才長成這樣一具軀體?
我們應該對萬物滋養出的生命,負起應盡的責任!
我全都明白了,每一個生命,既然生下來,它就有一份責任,不管什麼理由,不管是順境還是逆境,有了這份責任,就有了鍾愛生命的勇氣。”
鄭帆實在太激動了!他伸出手去,緊緊握住墨瀾的手,認真又欣喜地問:“墨瀾,你真的明白了嗎?活着,就有責任;有了這份責任,你就有珍惜生命的勇氣。你說的是真的嗎?”
墨瀾鄭重地點頭,說:“是,我全都明白了!鄭帆,謝謝你!”
鄭帆咧開嘴,開心地笑了!
墨瀾並沒有掙開手,他第一次覺得,也許,別人的觸碰,並非那麼難以忍受!也許,自己這塊空地,曾經遭遇過逆境,但是,也會有順境!憑什麼認爲,永遠處於逆境?所以,自己應該向那位盲人學習!他都可以盡到生命的責任,自己有什麼理由不珍惜生命?
墨瀾接着又說:“我會盡可能忘記以前的一切,鄭帆,你相信我會走出來嗎?”
鄭帆的手握得更緊了!他一疊聲地回答:“相信!我相信你!”
墨瀾的嘴角輕輕地往上彎起,露出一個美輪美奐的笑容來。
鄭帆忽然就呆住了。
當初,墨瀾不過一個小小的、淺淺的笑容,就已經讓鄭帆覺得,這個笑是如何的動人。現在,這個笑容,竟然帶着一絲輕鬆與燦爛!
鄭帆的腦子裡一片空白!然後,被這個笑容填滿了絢爛的色彩!
什麼叫傾國傾城?這就是吧?他怎麼可以笑得這麼美麗?
墨瀾第一次沒有因爲鄭帆的、可以稱得上無禮的注視而覺得生氣。因爲他忽然想起墨夕的話,不讓自己在別人面前笑。他曾經不折不扣地執行着,因爲墨夕的話使得他擔心,自己會引人犯罪。可是,鄭帆是朋友!
鄭帆關心自己!他不會傷害自己!
不過,鄭帆的呆愣注視時間實在太長,墨瀾的臉有些發紅,他嗔怪地說:“有那麼好看嗎?”
“有,好看得不得了——”鄭帆脫口而出,說完之後,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的回答!他的臉一下子僵住了,有些慌亂地不敢看向墨瀾。
他害怕,墨瀾會不會因爲自己的口無遮攔而生氣?會不會因爲自己亂說話而重新讓兩人的關係回到冰點?
可是,他的目光移向兩人依然握在一起的手。自己的手,因爲每天的鍛鍊而顯得骨節粗大分明,並且很粗糙。墨瀾的手,修長纖細,皮膚細滑,並且帶着些許涼意。
這樣對比分明的兩隻手,造成的視覺衝擊不可謂不大!
但是,這樣的兩隻手,握在一起,卻異常和諧!
隨着鄭帆的視線,墨瀾也把自己的視線投到兩隻交握的手上面。
鄭帆的手很寬很厚很大,而且,很有力,很溫暖。墨瀾的心就因爲鄭帆的溫度,而開始有了一些溫度。
“鄭帆——”墨瀾沒有掙開鄭帆的手,他的手柔柔地放在鄭帆的手中。
“嗯,我在。”鄭帆捨不得放開。
“我們是朋友。”墨瀾很慢地說,“會是很久的朋友。”
鄭帆的心砰砰地跳,這是一個多麼大的進步啊!
“你跟可心,都會是我很好的朋友。”墨瀾很自然地說着,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無意中說出了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
鄭帆的臉上瞬間變得精彩萬分!是口誤還是下意識的反應?如果、鄭帆知道只能是如果,如果餘可心只是跟自己的位置一樣,都是“很好的朋友”,那麼,自己是有機會的吧?
鄭帆雀躍,可又憋着笑,所以,整張臉看起來就很奇怪了!
墨瀾又感受了一下鄭帆的手的溫度,然後,輕輕地把手抽出來,說:“鄭帆,我很開心,認識你。你真好。”
“我也很開心,能夠認識你,並且成爲你的朋友,好朋友。”鄭帆強調,雖然他有些遺憾墨瀾抽出自己的手,但是,他也不是特別在意——以後,有機會!並且,會有很多機會!只要自己可以真正走進墨瀾的心,佔據他心中那個叫做“愛情”的角落!加油!
餘可心考試多久,墨瀾和鄭帆就陪伴多久,不過,鄭帆再也沒有機會握住墨瀾的手,因爲,第二場考試開始,墨瀾就已經帶來了他的書,他的美術用具,讀書畫畫。
鄭帆搖搖頭,樣子好像很無奈,其實,他正可以趁着墨瀾埋頭做什麼事的時候,光明正大地盯着墨瀾看。
有時候,墨瀾也會給鄭帆畫上幾張頭像速寫。這個時候,鄭帆可就開心了!墨瀾的目光就投射在自己身上,而自己也可以毫無顧忌地望着墨瀾的臉!
鄭帆真的不知道,爲什麼自己就可以這樣看着墨瀾的臉,一看就是一兩個小時呢?而且,一點都不覺得煩,不覺得累,不覺得審美疲勞。反而覺得墨瀾的臉越看越好看!
看看他的眉毛,眼睛,眼睫毛,鼻子,嘴脣,嘴脣,嘴脣——他的嘴脣多麼好看啊,脣形好看,顏色也好看,而且,自己能肯定,他的脣親上去,肯定很香很甜!他的嘴脣怎麼會這麼誘人呢?我什麼時候才能夠親一下呢?
鄭帆的眼睛根本就無法移開一丁點!
墨瀾全神貫注地投入畫畫中,根本就感受不到鄭帆的視線。
餘可心終於考完試了!
最後一門考完,餘可心從人羣中一眼就看到了墨瀾!
她的王子!
站在人羣中,很自然的,就算那麼擁擠的人羣,大家也都自覺地離墨瀾遠一點,就好像他是一位真正的王子般,不願意擠到他!
可是,鄭帆卻寧願相信,是自己的關係!自己壯碩的身軀往那裡一站,那氣勢,那眼神,馬上就讓那些想要接近墨瀾的、心懷不軌的人退避三舍!
不過,墨瀾爲什麼沒有這種“鄭帆是我的保護者”的自覺呢?鄭帆很可惜地想着。
大門剛打開,餘可心就衝過來!
衆目睽睽之下,餘可心就衝到墨瀾的懷裡!
鄭帆不敢攔!
他眼睜睜地看着墨瀾摟住了餘可心!
鄭帆撇撇嘴,轉開眼睛不去看了!
餘可心很興奮,一直說個不停,她的手也牢牢牽住墨瀾的手,很親密地走在路上。
墨瀾一直很溫和地聽着餘可心說話,聽着她的計劃。
鄭帆看看時間,自己有事要回去一趟!他對墨瀾說:“墨瀾,我要先走,你不要太晚回家。”他擔心,餘可心這個被慾念折磨的女人會不顧一切!這幾天他算是看明白了,餘可心望着墨瀾的小眼神可是越來越熾熱了!
鄭帆很不放心,其實,他想要對墨瀾說,我看着你先回去。可是,他接觸到餘可心的警告的眼神,還是忍住了。
他害怕,餘可心會破罐子破摔,自己說破她的心事,她會說破自己對墨瀾的企圖!
所以,鄭帆妥協了!
要不是今天自己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自己就要跟上他們!
鄭帆有些不安,就好像今天會發生什麼事情一樣!
不過,墨瀾可不是一個受不了誘惑的人,鄭帆相信,墨瀾不想要的話,餘可心也是無法得逞的!
所以,自己的不安應該是因爲等一下跟父親的見面?
鄭帆剛剛離開,餘可心就仰着頭對墨瀾說:“墨瀾,我們去慶祝一下吧!”
墨瀾看着這段時間因爲讀書,而有些疲倦的餘可心說:“你回去好好休息,過幾天我們再叫上鄭帆,一起給你慶祝。”
餘可心站住了,她微微垂下頭,說:“墨瀾,你從來沒有想過,要跟我單獨相處嗎?難道我們不是男女朋友嗎?”
墨瀾聽着餘可心低低的聲音,似乎有些哀傷。他的心有些軟了,是啊,他也看到班裡的那些男孩子和女孩子,也不是沒有看過他們的親密舉動。可是,總是三人一起,加上自己剛剛纔解開心結,根本就沒有跟餘可心做過什麼親密的舉動。真的不能怪餘可心難過!
墨瀾猶豫了一下,點頭說:“好吧,不過,你不用現在回家見父母嗎?”
餘可心甜甜地笑了起來,說:“你真好!我打個電話給父母說一聲,他們肯定明白我現在就是要放鬆的。”
餘可心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墨瀾也只能掏出手機,開機,打電話到墨家大宅跟管家說一聲。
掛上電話,管家想着,最近,大少爺和二少爺都很晚纔回來,肯定很忙,三少爺晚些回來就晚些回來吧,他都已經十六歲!大少爺十六歲時,都已經獨當一面!二少爺也一樣!只有這個三少爺,被大少爺和二少爺保護得太好,什麼都做不成!不過,自保能力應該有吧?
管家這麼想着,就沒有打電話給兩位主人說一聲。
餘可心的電話打得有些長。
墨瀾關機,餘可心還沒有講好。
墨瀾望着揹着自己的餘可心,心情很好。也許,她會是自己所愛的人吧?雖然現在還沒有愛上她,但是,慢慢來,自己應該會愛上她的!只要自己有愛人的能力!
餘可心很好看,很能幹,也很能讓自己感覺到溫暖,這樣應該就足夠了吧?
餘可心終於掛上手機,轉過頭來,看着墨瀾笑。
“怎麼了?”
“高興!墨瀾,你不知道,我真的很想要跟你一起!不是不想跟鄭帆一起,只是,我們也應該有單獨相處的時間!”餘可心認真地說。
墨瀾的臉有些發紅,他輕聲說:“嗯,我知道了。現在我們去哪裡玩?”
餘可心早就已經計劃好了!“你有沒有去過海邊看夕陽?跟日出一樣非常美呢!”
墨瀾側着腦袋想象了一下,自己海上日出也沒有見過,只在電視上看過,他忽然很想知道很多文學家筆下描寫的壯麗景象到底是怎樣的。
墨瀾點頭說:“好,我們去海邊。”
餘可心拉着墨瀾的手一邊走一邊說:“我們去買些東西到海邊吃,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聽了,會讓人多出很多感悟呢。”
墨瀾任着餘可心拉着,兩人如同普通的小情侶一樣,一邊低聲商量,一邊選購了很多零食之類的東西。
兩人買了很多東西,大包小包地提着、揹着,緊趕慢趕地去搭地鐵。
地鐵人很多,很擠,墨瀾和餘可心兩人好不容易纔找到一個可以站的地方,看着彼此,餘可心笑了,墨瀾也掛着一個淺淺的笑。
餘可心一時間竟然忘記了自己身處地鐵。
墨瀾卻沒有在意,很快就到了一個站,有人下車,出現了一個空位,墨瀾趕緊拉着餘可心到那個空位去。
餘可心不肯坐,墨瀾執意要讓她坐。
身邊一個年紀大的阿姨說:“來,我挪一點,你們一起坐吧。”
“謝謝阿姨。”
“不用謝。年輕真好啊。”
墨瀾和餘可心坐了下來。
一個位置,雖然有阿姨挪了一小塊地方,但是,要坐兩人,實在很擠。
墨瀾小心地往後邊靠,讓餘可心可以靠在自己胸口,多一些活動的空間。
可是,餘可心卻很開心!墨瀾真的好貼心!而且,平時哪裡有機會可以跟墨瀾靠得這麼近呢?
墨瀾嗅着在自己鼻端飄着的餘可心的髮香,心中也漸漸地涌起一股柔情。
做到終點站,兩人才下車來。
又步行了一小段路,擠上公交車,到海邊的路比較僻靜,車上的人不多了。
兩人找到位子坐下來。
墨瀾貪婪地望着窗外。
車窗打開着,窗外開始飄來一陣陣的腥味。
海到了!
墨瀾跟一個小孩子一樣,心中充滿了興奮。
下車,餘可心領着墨瀾又走了一段路,漸漸的,人煙越來越少,很快就看到了一座座海邊別墅。
墨瀾驚訝地問:“這邊建了那麼多別墅啊。”
“是啊,你不知道?很多人都有,夏天就過來這邊游泳度假。現在水還有些涼,過一個月,你再來,這裡就熱鬧多了。”餘可心一邊解釋,一邊走到一個保安亭,打了一個電話。想來是確定一下身份。
很快,他們就通過崗亭,走到一間別墅前面,門正開着等餘可心他們呢。
看到餘可心,一箇中年婦人恭敬地喊了一聲:“小姐,您來了。是要吃飯還是?”
“吳媽,你忙你的去。我們拿一下東西就走。”餘可心顯然已經吩咐過了。
“小姐,東西準備好了,在這裡。”
“嗯,謝謝你。”
餘可心提起那袋子東西,就走了出去。
來到距離別墅不是很遠的地方,餘可心放下手中的東西,開始把一張大席子放在沙灘上,又掏出一小堆柴火、木炭、一個燒烤爐。
墨瀾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什麼都幫不上忙。
怎麼都沒有想到,餘可心就像是一個魔術師一樣,變出一個神奇的世界!
墨瀾看着餘可心的眼神充滿了欽佩。
餘可心忙活完了這一切,纔看向墨瀾。發現墨瀾的眼眸閃閃的,她嫣然一笑,問:“怎麼了?”
“你很厲害呢!”墨瀾由衷地說。
餘可心撲哧一笑,搖頭說:“墨瀾,你從來沒有玩過這些嗎?”這些事情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啊,幾乎現在的孩子每一個都玩過、也都會玩啊!
墨瀾眼神一黯,低低地說:“我沒有玩過。”
餘可心的心就那麼一疼,她抱住墨瀾,柔聲說:“以後,我會陪着你,把你所有沒有玩過的,統統玩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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