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雲燁極度無禮的對待通律司郎中之後,雲家就真正的變成門前冷落車馬稀了,在這個時候雲燁給相熟的幾家人去了信,請他們最近不要來雲家,雲燁很想在現在安全的前提下,看看世間百態,人情冷暖。
以前雖然貧窮,但是爲人四海豪邁,家中從來不缺朋友,現在發達了,就想感受一下這種感覺,把自己和現實剝離開來,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冷靜的觀察一下。
李二以前告誡過雲燁,人心易變,經不起考驗,所以在能不考驗的情況下儘量不要考驗,因爲這會讓自己非常的受傷。
他拿自己區別對待尉遲恭和單雄信來給雲燁講過例子,爲什麼同樣是降將,自己待尉遲恭親如一家,見到單雄信的第一刻就下令斬首,哪怕單雄信已經請降了。
李二說這些話的時候,是第一次接觸雲家的烈酒,所以不知不覺中把自己灌高了,揮舞着大手,驕傲地說:“不是誰都有資格投降的,尉遲恭對故主宋金剛基本上做到了不離不棄,山窮水盡之下才在介休城下歸降,這樣的人朕哪怕冒險也要嘗試着收服一次。
所以朕把他原來的部下八千人依然撥給他統領,就想通過信任贏得這位猛將的心,小子,你知不知道,當時朕在洛陽城下與王世充大戰,戰事進入膠着之態的時候,很多降將都逃跑了,殷開山和屈突通合力把尉遲恭捆來見朕,建議殺掉他,知道朕是怎麼做的?朕把他請到臥室裡,拿給他一大包金珠寶貝,告訴他,如果想走這是盤纏!“
雲燁至今還記得李二說這句話的時候是何等的得意,因爲第二天他和王世充作戰的時候,尉遲恭就救了他的老命,還幫助他抓住了單雄信,大破了王世充,後來太子李建成拉攏尉遲恭都沒有成功,這是李二這輩子最得意的事情。
至於單雄信就不是一個好的打工仔,給誰打工都只考慮自己,根本不爲僱主考慮,只要勢頭不對,就立刻投降,毫無節操,所以被幹掉是理所當然,這番評論雲燁如果告訴單鷹,估計單鷹絕對會找李二拼命不可,在兒子的眼中,自己的老爹絕對是世上最完美的人,所以這個閒話不敢傳啊。
投降也要有資格,要不然就會被人家當豬宰,三姓家奴沒人喜歡,數數李二收攏的降將,果然都是這樣的,既然是李二成功的經驗,雲燁就必須學習,從這一點也能看出來李二是多麼反感兩面三刀的人。
反正大家都在試探,你試探我,我試探你,試來試去像一羣蠢貨一樣,人心就是在試探中逐漸失去的。
雲燁打算當一回蠢貨,因爲這是流行趨勢,所謂從衆最佳,隨着大流走,樣子愚蠢了些,但是人家不會把你當成異類,想想看,一羣蠢貨裡的那個聰明人是多麼的危險。這種聰明人李二一個人當就好,雲燁自己還是蠢一些比較好。
那些平日裡對雲家百般巴結的人不見了,那些時常來尋找雲燁去狂賭爛嫖的紈絝不見了,那些整天跟在旺財肥屁股後面聞馬屁的人也不見了,總之天地一片安靜。
魏王泰看上了一個學究的女兒,硬是搶了回去,當天晚上就入了洞房,等第二天步履蹣跚的小姑娘回到孃家哭訴完準備上吊的時候,魏王府的管家再次把小姑娘搶走,拖回府裡準備讓魏王爺繼續蹂躪。
這一切都發生在光天化日之下,老學究仰天嚎哭,拿頭撞着登聞鼓,要求面見皇帝,皇帝大怒,認爲魏王做事荒唐,責令李泰自己處理好此事,否則罪責難逃。
魏徵對皇帝輕描淡寫的處理此事大爲不滿,認爲魏王強搶民女,乃是犯了天條,必須嚴加斥責纔是,陛下一不將魏王送到宗人府管教,二不爲百姓做主,乃是大大的不該,這是官逼民反的先兆。
皇帝深以爲然,命令李泰必須接受諸位大臣的詰問,誰知道那位老學究當着大臣的面仰着頭說自己去敲登聞鼓,乃是爲了見見自己的親家,雖然自己只是一個小民,但是嫁閨女該有的禮數不能缺,魏王納自己的閨女爲妾,是他全家的榮耀,關這些大臣何事。
知道自己已經上當了,魏徵急於結束這件事,魏王新納的妃子,特意來到大堂上爲自己的夫君作證,證明自己乃是心甘情願的,那裡有什麼強搶民女這一說,都是坊間傳聞誤人,差點因此壞了皇家的名聲。
李泰拿大臣耍着玩,這遠遠的比雲燁的事件要嚴重得多,魏徵已經顧不上什麼民女案了,上了摺子說自己無端被羞辱,堅決的要告老回鄉,同時上摺子的足足有六位老臣子。
這就是著名的魏王娶妾的傳說?雲燁聽到這事,搖頭苦笑,原來的歷史上李泰這麼幹,確實是一件混帳勾當,只是爲了報復魏徵等人查抄了他在京城的賭坊。
現在發生這事情,雲燁知道,這是李泰在用特殊的辦法幫助自己。心中不由的感慨萬千,這時候,說到底還是自己的兄弟靠譜,多年的心血沒有白費。
李泰到底被圈禁在武德殿了,禁足一年的懲罰終於平息了大臣的怒火,等魏徵回過頭繼續準備將雲燁留在長安的勢力一掃而空的時候,他發現,何邵以及雲家的店鋪全都關門了,除了何紹家的那座藥鋪繼續開門之外,剩下的都不見了。
他隱隱感到不妙,去自家坊市的便宜坊去查看的時候,發現店主已經換人了,正在大張旗鼓的修葺店鋪準備重新開張,打問一下才知道,長安的便宜坊都已經改主人了,何邵除了拿走便宜坊的招牌,其他的統統打包賣給了長安的勳貴,魏徵自己家就一口氣買下來三家。
這如何使得?自己是在清除雲家,但是絕對不是在爲自己攬財,回到家裡狠狠地處置了買下店鋪的大兒媳,看到護着妻子大哭的癡兒,魏徵心痛如刀絞,這些年自己忙於政務,忽視了自己的大兒子,這個智力上有缺陷的大兒子,已經和商家牽涉很深,雖然做主的就是自己的大兒媳,可是打的招牌就是他鄭國公魏徵的。
店鋪還回去了,可是那個向來賢惠的兒媳卻從此一言不發。
家事國事沒一件順利的,唯一可喜的就是雲燁好像也認命了,待在雲家莊子裡,整日裡以耕作爲樂,閒暇時就帶着家將去秦嶺狩獵,不管長安傳來怎樣的流言,都悄無聲息的忍耐,連回罵這種事都沒有。
今日魏徵要看到了嶽州的地理圖冊,那座大城正在有條不紊的修建着,現在雖然只能看到地基,但是它溝通南北的作用已經顯現了,大量的流民繼續從山野,沼澤中走出來,因戰亂而損失的人口正在迅速的恢復,
以前徵發的勞役已經帶着足夠的錢糧回到了家鄉,徙往嶽州的罪囚,到期的也已經被釋放,好些人選擇留在嶽州,繼續當勞役,賺取不菲的酬勞。
如今在工地上幹活的都是洞庭湖的水賊,他們每日都在嚴厲的軍法管制下,艱辛的勞作,這樣嚴厲的處置,嶽州百姓對他們沒有絲毫的同情,誰都知道這些人是罪人,是在贖罪,只要有膽敢出逃脫的水賊,甚至不用長孫衝追捕,當地的百姓就會把他捉拿回來,嶽州百姓固執的認爲,自己的家園是這些水賊毀掉的,那就該由他們替自己重新修建一座更大的家園。
買地,賣地的工作在健康的進行,大張的嶽州地圖上標示的清清楚楚,那裡是皇家離宮,那裡是官府衙門,那裡是大軍屯駐的營地,那裡是商業區,那裡是居民區,雲燁甚至給這座城裡留下了兩座不高的小山峰,開闢出來作爲專門供百姓遊樂。
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下水管道,河流曲池,魏徵就對雲燁佈置城池功能的能力感到吃驚,兩條猶如手臂一般的長堤,伸出去不過區區五里長,就緊緊地鎖死了水陸要道,假以時日,魏徵能夠想像這座新城該是如何的繁華。
拿到這些東西的原因就是長安的勳貴們希望可以分一杯羹,想在嶽州給自家留下一份說的過去的產業,魏徵思慮再三,在給關庭瓏的批覆中回了一句,蕭規曹隨,就徹底的對長安勳貴關上了嶽州的大門。
處理完公文,魏徵呆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自己這樣對待雲燁是不是公平?他第一次發現自己並沒有站在公正的層面看待雲燁,很多時候都是出自自己對於未知的可怕。
很早以前他就和雲燁討論過財富和道德的問題,當時雲燁說他不喜歡看到貧窮的善良,寧願看到富裕的無情,也不願意看到貧窮的善良,他說過,貧窮是原罪,一個擁有無數善良勤勞的百姓的國家,憑什麼要忍受世世代代的貧窮?
魏徵還能記起雲燁說這些話的激動情緒,他這些年一直在爲這個目標努力,而自己好像已經偏離了自己的初衷。
魏徵坐在黑暗裡喟然長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