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歲的謝榮琅,這個時候還叫謝小狼,身上髒兮兮的,看着那個高大又溫柔的阿叔將一個乾淨瘦弱的小女孩抱在懷裡,他是羨慕的。
“小狼崽子,竟然還敢自己偷偷藏吃的了,滾!滾出去!你個白眼兒狼,白養活你了!”
謝小狼快步跑出去,再慢一步,就要捱打了。
謝小狼吃不飽,穿不暖,即便是有族長時常接濟,他的日子仍然不好過。
而且謝小狼也知道,每回族長來訓斥過大伯之後,他也就只能好過兩天,之後就是更加殘忍地虐待。
大伯一家子很聰明,他們不會直接打得他渾身是傷,只會讓他餓肚子,再不然就是讓他去幹活。
因爲乾的都是小孩子們會幹的活,所以即便是有族人們看到了,他不會覺得是大伯在虐待他。
謝小狼雖然年紀小,但是也知道他如果一直這樣,可能哪天就悄無聲息地死掉了。
他只能想方設法地滿山去找吃的,再不然就會去一些好心的長輩家裡去蹭一些。
沒辦法,爲了不餓死,他只能是厚着臉皮過去,但又不敢說大伯一家人的不好。
直到後來,他遇到了那個乾淨又瘦弱的小姑娘,還有一位小哥哥。
謝小狼跟着他們一起吃過兩頓飯之後才知道,他比小姑娘要小,但是他卻不敢叫小姑娘一聲姐姐,因爲自己都吃不飽,還要讓女孩子來救濟自己,哪有資格叫人家一聲姐姐?
再看看自己滿身污跡,全身上下就只除了剛剛洗過的手是乾淨的,哪裡有一丁點配得上人家小姑娘一聲弟弟?
雖然是覺得不配,但是出於禮貌,他還是要叫姐姐的。
只是每叫一回,他便自慚形穢,覺得自己不該跟這樣漂亮又幹淨的小姑娘走到一起。
再後來,謝小狼因爲有謝容昭和謝四郎的關照,總算是不再去別人家蹭飯吃了。
而且他還能時常吃到肉,有時候是野味兒,有時候是他們兄妹倆特意從家裡帶出來的肉包子之類的。
直到後來,他聽說修文阿叔中了舉人,以後是可以當大官的,謝小狼覺得自己的好日子也到頭了,因爲乖寶姐姐要跟着他的父母一起走了。
謝小狼很落寞,也很傷心,但是同時又鄙視自己,覺得自己不應該太貪心。
這一年多來,自己蒙他們兄妹照顧,已經過得很好了,而且還能穿上乾淨的舊衣服了。
他知道四郎他們不敢當新衣服給他,就怕再被大伯家的人搶了。
即便如此,他也覺得很好了。
所以,不能太貪心,等以後他努力生活,就像是乖寶姐姐說的那樣,只要他能想方設法地活着,一切就都會有可能的。
他想拿回自己爹孃留給他的房子,想要脫離大伯一家子,想要自己過日子,不再被他們打罵搶奪。
但是,他現在還太小了。
謝小狼這輩子都忘不了那一天,那個讓他以爲是天上的月亮一般的人,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他跟前。
他看到這位阿叔半蹲下來,然後很溫和地問他:“願不願意做我的兒子?”
謝小狼的眼睛一瞬間就瞪直了,他剛剛聽到了什麼?
謝修文眉梢微微一挑:“不願意?”
謝小狼回過神來:“願意!我願意!”謝小狼甚至想着直接就喊爹了。
再後來,他才知道,其實乖寶姐姐早就想着讓父親收養他,只是父親一直覺得有沒有兒子不重要,而且如果真地要養兒子,那就得是切切實實的他的兒子,而不能再有其它的念想。
謝小狼長大後,總算是明白了父親的苦心。
父親是怕再養出一個白眼兒狼吧!
謝小狼改了名字,跟着謝四郎他們的齒序走,成了謝榮琅,成了二房的嫡子。
謝榮暉是長子,是他的大哥,乖寶姐姐這回真地成了他的姐姐,他都覺得跟做夢一樣。
大伯一家子原本還想要多敲些好處出來,但是有族長和族老們壓着,再加上他佔了自家的房子,所以他們也不敢再多說話,生怕新父親再提出來讓他將房子還回去。
謝榮琅成爲謝容昭的弟弟之後沒多久,他們就搬去了京城。
謝榮琅第一次知道,原來他也可以讀書,原來他也可以穿這種軟軟滑滑的衣裳。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父親竟然誇他有天賦,還說他日後定然能學業有成。
這讓謝榮琅格外地興奮。
他想的就是一定要好好讀書,以後要回報父親母親,也要給姐姐撐腰。
終於,謝榮琅的確是在京城小有才名了,只是還沒有等到他中進士,他的乖寶姐姐就要嫁人了。
這讓謝榮琅心裡頭很不舒服,沒少擠兌程景舟。
謝榮琅晚上仔細想想,他好像這麼多年都只是在享受着父親母親帶給自己的關愛和物質,就算是姐姐要出嫁了,他也只能是用自己以前攢下來的錢去給姐姐添妝。
可是這些錢,說到底也是父親母親的。
謝榮琅以前曾經偷偷去抄書,結果被父親給訓斥了。
父親不是覺得抄書賺錢丟臉,是斥責他不該將心思用在這些所謂之事上,既然有條件好好讀書,就該將心思都放在讀書上,而不該爲了所謂的幾兩銀錢去折騰自己。
自那之後,謝榮琅就再也沒有起過分神賺錢的心思。
直到後來,謝榮琅做官了,也成婚了。
父親將一些產業交到他手上,告訴他這是給他準備的,若是在外有什麼應酬,也該用自己的銀錢,總不能花用媳婦的嫁妝。
後來,謝榮琅沒花用媳婦的錢,但是自己每年都會往程家送好幾回的東西,哪怕是明知道姐姐不缺錢,也要送,他覺得自己總算出頭了,也能爲姐姐撐腰了。
但是誰能想到,他在官場上,幾乎是被姐夫給壓了半輩子,直到後來姐夫請辭歸鄉,他纔有了真正的出頭之日。
但是,當他想要再給姐姐送東西的時候,才發現姐姐和姐夫真地都回了老家,謝榮琅見不到姐姐,但是往高陽老家送東西就更勤快了,惹得程景舟後來還寫信罵他!
謝榮琅送走了父親母親,後來又送走了姐姐和姐夫,他覺得自己這一輩子真地是太值了!
如果有下輩子,一定要好好地報答他們,讓自己真正成爲他們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