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鎖



我們每一個人,都有保護自己最愛東西的方法。或者是選擇戴在身邊,或者是選擇上鎖。我們的心中,就有各種各樣的鎖,真實的,虛幻的,但是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企圖保護我們的私有物,保護我們愛着的東西。可如果愛過了頭,那麼就會有一種叫做佔有慾的東西,強了,會毀了一切……

我的屋子角落裡有一個鎖着的箱子,上面積了滿滿的灰塵,今天整理屋子的時候,我才發現了它。其實,我知道它一直都在那裡,只不過是我自己在刻意的忽略罷了。M在我的身邊,對這個盒子很是好奇,不過上面上了鎖,而我確實也記不得鑰匙在哪裡了。M開始翻箱倒櫃,而我坐在一邊把玩這個箱子,我記得當初我鎖上它的時候,是我十來歲的時候,這把鎖還是我從別人手裡買下的。鎖的形狀是很復古的花紋,帶着一種銀質的光澤,不過因爲時間久了,有些些生鏽了。奇怪的是,生鏽了的鎖,卻帶着一種奇異的美感。當M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找到鑰匙之後,我卻捏着鑰匙發呆。這個盒子裡,裝的,也許是我最不願意面對的。

鑰匙這裡面發出了一陣聲響,隨後……鎖居然被打開了。隨着盒子在我手上一點點被打開,之後裡面有的不過是一塊布,有些發黴了的白色布片。我的記憶被帶回了從前,帶回了那個時候。那個孩子,淹死在我的面前,只是因爲……因爲他扯住了我的衣袖,我那時只是害怕,害怕被一起拽進去,所……所以我……我自己撕掉了袖子,被他拽住的袖子……M在一邊的埋怨我已經聽不見,我的耳朵裡一直迴響着,迴響着那個孩子的哭叫聲。白航說的沒錯,不是我不能救,而是……我沒想……救。也許,我真的算不上什麼好人,這麼努力想要忘記的事情,卻還記得那麼清楚。我拿着那一小片布片發呆,M看着我,看了好一會:“左安,你的臉色不好,怎麼了?”

她的聲音,將我換回現實。是啊……怎麼了…爲什麼這件事想要忘記,卻還把這布片留着。我將事情的前前後後都告訴了M,太多年了,說出來才覺得真正輕鬆。M先是沉默了一這,忽然就從我手上拿走了那片布,在廚房點燃了它。我看着火焰慢慢熄滅,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M在我的眼前,伸手擰了擰我的臉:“左安,這樣就好了,不要自己折磨自己,那時你不過是個孩子。”

我拿着空空的盒子,就這麼坐着。是了,這些年之所以沒有忘記,是因爲我下意識不願意忘記,用這件事,時刻都在提醒自己曾經犯下的錯。我看着窗外發呆,如果那時我沒有這麼做,那麼結局會不會不同。但是問題的答案是肯定的,死的,會是兩個人。人都是自私的,我承認,所以,我保全了我自己。錯?還是對?這個答案,也許只有上帝纔可以判定了……

我正想着,門被敲響,來人是陸凡。想起來,似乎有一陣沒見,怎麼……變成這樣了。陸凡的臉上有着一些鬍渣,頭髮也沒怎麼好好的梳理,眼睛上有厚重的黑眼圈,臉色還異常的白,要是再給他兩支長牙,那麼我就會想起昨天萬聖節派對上的吸血鬼。他才進屋,就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連說話的聲音都帶着異樣的疲憊:“這次是真的攤上大事了,不管怎麼說,你都得幫我。”

他幾乎是閉着眼,把一疊資料丟在了茶几上,隨後說話就越來越輕:“你看看……看看……有……什麼……”他就這麼睡着了,而且睡得很熟。我和M對視了一眼,不禁有些無語。拿來毯子替他蓋上,我泡了一杯紅茶,拿着他給的資料看了起來。才第一眼,就差點把我喝下去的紅茶吐了出來。那資料上,多數都是照片,而且清一色全是男的。但重要的不是這些,重要的是他們的身上全部都帶着大大小小的鎖。鎖的位置幾乎遍佈全身,手臂、鎖骨、肋骨、脖子、腿,甚至連眼睛和嘴脣都被鎖住。血從鎖孔或者鎖邊上流了出來,最後的那一個,很明顯人已經死了,血居然讓鎖生了鏽,斑斑駁駁的。所有的人都像是被關押的動物一樣,蜷縮在一起。我又翻閱了幾張,看到一段關於這件案子的描述。說這些所有的人,都是在清醒的時候被人打孔,並且上鎖。因爲沒有鑰匙,最原先的一個已經死亡。其他人,雖然通過特殊的方法,將那些鎖解開,可留下的精神損傷,讓他們的神智都受損,瘋了,或者,自殺了。

因爲陸凡睡了,具體的我也不是太瞭解。只好耐心的,等他醒來,他這一覺整整睡了七個小時,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的九點了。他醒過來,話還沒有出口,一陣肚子餓的叫聲卻異常的響亮。

他有些尷尬,我將事先準備好的麪條放在他面前,他推辭了一會兒後,狼吞虎的吃完了。並不是我存心看時間,而是正好看了時間,他這一碗麪只用了四分多鐘。雖然他告訴我吃飽了,可我還是覺得應該再做一碗,當三碗麪條下去之後,他說話算是有了些底氣了:“這個案子很奇怪,因爲它根本沒有所謂的動機和可循的規律。每一個受害者都來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崗位,前前後後上上下下沒有一點點的相似之處。唯一的相同,那就是被害者都是男性,可是年齡的跨度大的離譜,最小的只有十九歲,最大的有近四十歲。身上你也看見了,將近百個孔洞,也不知道是用什麼打的,反正都被上了鎖。被發現的時候,多數都是奄奄一息,除了第一個被害者發現的時候已經死亡,其他人基本神志不清,要麼就是在救治的過程中自殺了,要麼就是治好了,瘋了。總之,現在一點線索都沒有,因爲使用了很多的鎖,我們也曾經通過鎖的樣式去尋找購買者。可這些鎖來自全國各地,有些還是通過網購的,根本找不到購買者。被害者身上沒有指紋、沒有髮絲、沒有任何可以作爲線索的東西。左安……現在這個人,已經是第七個了。”

陸凡告訴我,現在這個案子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了。不要說抓住兇手了,一個嫌疑人都找不出來,一絲線索都沒有。再繼續下去,他們真的會被說無能了。因爲這個案子,他費盡了腦汁,幾個通宵沒睡了,所以……纔會變成這麼個邋遢的摸樣……

我看着他,我想我知道他找我的目的了。這樣的案子,如果可以通過那些已經死亡的人,也許會有些辦法。於是爲了保險起見,我拉上了白航,當然,白航不可能是無條件幫忙。所以,警局爲此又付出了一筆不小的費用。我和白航照着陸凡給的地址,坐車去了第一個發現被害者的地方,也是發現屍體的地方。那個小區似乎因爲出了這樣的事件,變得對陌生人格外小心,我和白航也是拿出了證件,和警方的介紹信才被獲准進入。

走着走着,四周的人就漸漸圍了上來。我不由的回頭一看,身後烏央央一堆人。看來,如果沒有給個說法出來,這些人民羣衆會聲討的……

小區的樓都長的差不多,這一撞也是一樣。紅頂綠牆,以及一些排的亂七八糟的電線。這裡的小區,以七樓爲主,可奇怪的是,七樓的樓層居然沒有安裝電梯。對於我這種不是長運動的人來說,這樣爬樓真的很累。頂樓的屋子被打開,裡面亂成一團,不過還是可以看見那屋子裡到處星星點點的血跡。走到洗浴室的時候,一個男人,一個死魂,安靜的蜷縮在角落。果然,他還在這裡……

他叫樊初良,以下就是他的敘述……

我的死,就是因爲那個女人。她告訴我,她叫美杜莎。可其實我們誰都知道,美杜莎絕對不會是真名。我和一羣朋友在酒吧小聚,就見到了她。她那個時候在舞臺上,只是一眼我就被她迷住了。我今年二十九了,女人……說實話也見過不少了。可是,一個女人可以妖媚的恰到好處,而且一點也並不覺得低俗,她可以說是我所遇見過的,最有魅力的女人。本以爲她會很難接近,可沒想到,她卻主動過來與我們攀談了起來。

聊天的時間過得很快,雖然意猶未盡,可我也不能徹夜不歸。戀戀不捨,卻又不得不離開。纔想開口問她要號碼,誰知到美杜莎用口紅,將號碼寫在了我的手臂上。走的時候,還在我的耳垂邊輕輕的舔了一口。回家後,我立刻就把號碼存進了手機。我居然因爲她一個曖昧的小動作,一個晚上沒辦法入睡。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依然滿腦子都是她。上班上着上着,神就不知道跑去了哪裡。我想我從來沒有那麼期盼着下班,我時不時瞄電腦,一分一秒的倒數着。下班的時候,我幾乎就是飛奔着除了大樓,用最短的時間趕到了酒吧。那裡依舊,燈光、音樂,各色各樣的人,可我卻沒有看到她。問了吧檯的人才知道,原來美杜莎並不是每天都來,只在有心情的時候,過來跳舞、喝酒。於是一連幾天,我都再沒有看見她,就在我以爲,她從此要走出我的世界時,她再一次出現了。她依舊大膽、性感,像是一隻慵懶的貓。我向她搭話,很快她就記起了我,跳舞、喝酒,隨後一夜瘋狂。我們成爲了戀人,但是美杜莎始終沒有告訴我她的名字。白天的她總是不知去向,可晚上她又是那麼讓人迷戀。漸漸的,我發現我是愛上了她。

我提出結婚,意外的她也沒有反對。我幾次都想帶着她去見我的父母,可她幾次都婉轉拒絕了。她只是說

沒有準備好,我也只當她是羞於見公婆。但是之後,我們之間就變了,她開始變得非常在意,在意我每天在做什麼,和什麼人在一起,一天中三次要電話彙報,而且已經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她的嫵媚、她的那些讓人迷戀,漸漸的都被消磨了乾淨。時間久了,她留給我的,變成了厭煩和反感。我開始躲着她,她來了電話,我不接,放在邊上,她甚至可以很有耐心的打上一天的電話。最後我不得不關機,來找回自己的安寧。之後她開始頻繁的出現,幾乎算得上是無時無刻。爲了這件事,我們之間也發生了幾次衝突。最後一次,是因爲我和一個女同事一起下班,被她看見了。

她的慵懶她的嫵媚全都變成了哀怨,她變得不可理喻,幾乎無時無刻都想知道我的行蹤,甚至僱傭了私家偵探,打探我的一切。當我們再一次爆發戰爭的時候,她在我的咖啡裡放了重劑量的安眠藥。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我被她綁在椅子上。她的神情,讓我驚恐。她的手裡拿着電鑽,她自己在那裡喃喃自語,隨後……就像你們所知道的,她在我的身上打出了大大小小的洞,然後用鎖,把我鎖上。她說這樣,我才真正完全屬於她。一次,她出門的時候,我想着要逃跑,所以花盡了心思,掙脫了我手上的繩索。我站起身,耳邊響起了丁零當啷的聲響,我堅持着,站在鏡子前。我的身上除了血,還有鎖……大大小小、各式各樣……我每動一下,都伴隨着劇烈的疼痛,我好不容易纔走到了門口。可開門的聲音,並不是因爲我,而是因爲……她回來了。

她依舊那麼美貌,可她的笑就像是最終的審判。她將我重新綁了回去,隨後拿着電鑽,在我的脖子上鑽了兩個洞,血……像是溢出來一樣,到處都是,我的眼睛裡只能看見她……看見她的笑…她將一把巨大的鎖,鎖在了我的脖子上。才掛上去沒有多久,我就聽見了屬於我自己的,脖子……斷掉的聲音。

我一直都在這裡,我始終不明白,爲什麼她會變成這樣……

樊初良的敘述到這裡結束……

我根據樊初良的形容,畫出了一張簡易的肖像,隨後由陸凡印製,拿到了每個警員的手上。之後的夜晚,每一個酒吧裡都有幾個便衣,等待着美杜莎的出現。一連七天,沒有絲毫對的線索,直到第十天,美杜莎終於出現了。她就像是樊初良所說的,一旦出現就是焦點。當她在一個便衣警員的手臂上,寫下號碼的時候,他們將她抓獲。抓獲之後,她如實交代了一切,包括如何購買的鎖,如何出現如何離開。白天的她,只是一個在國企裡安安穩穩,默默無言,而且異常樸素的一個女文員。在所有人的眼裡,她都是個平淡的想杯水一樣的女孩。說白了,就是無鹽女。可也就是她,放下頭髮,化上妝,穿上性感嫵媚的衣衫,成爲了美杜莎。她在感情上受到過很多次傷,所以她不相信一個男人真的會愛那個女人,她只是覺得,既然別人說了愛,那麼愛就是要付出自己的所有,包括自由。

那天,我跟陸凡一起,去看了她,看了美杜莎。她始終不願意讓別人稱呼她真實的姓名,她嬌笑着認爲是他們對她說愛的,那麼他們就是完完全全屬於她的東西。所以,既然愛了,那麼他們的一切就都應該付出不是麼?她微笑着,支着她的下巴,慵懶迷人:“爲什麼?爲什麼這個世界只有女人要沉默的忍受,爲什麼只有女人才要這樣無私的奉獻出自己的所有。既然是愛,男女都該是平等的不是麼?所以,他們說愛我,就必須付出愛的代價,他們的心裡,我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很小很小,這不公平。我付出了我的所有,那麼就應該得帶相對的。他們都是騙子,一次次的欺騙,他們的愛,根本不夠。他們只屬於我,只屬於我,所以纔要鎖上,鑰匙只有我有,他們纔是完完全全屬於我的!”

在那一刻,她的面容是扭曲的。之後我們離開了那裡,陸凡最後告訴我有關她的事情,是一份心理學家對於她的精神評估,說她有嚴重的心裡陰影和精神問題,佔有慾已經超乎正常範圍。她也許永遠都只能在那灰暗的監獄裡,做那迷人慵懶的美杜莎了。

佔有慾其實是每個人都有的一種慾望之一,它就像是鎖。所有的人,都有一種東西,不希望被任何人碰觸,想要永遠鎖起來。只是,我們應該學會,給於一定的空間,給於一定的自由。因爲愛……是無私的奉獻,愛其實從不該收取回報。斤斤計較付出,分分秒秒要求回報,剝奪了屬於別人的所有,鎖住你所愛的,其實那不是愛,那只是佔有。因爲……心永遠都不會被鎖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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