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午夜末班車



午夜末班車

公共交通一直是出行便利的一種代表,除了地鐵以外,公交車一直都是我比較喜歡的出行方式。我喜歡坐在車子的中部,靠着窗,聽着音樂看着窗外飛逝而過的各種景色。在我印象裡,每一次早高峰或者是晚高峰的時候,司機總是脾氣不那麼好,不過我在高峰時間的時候心情也並不那麼好,尤其是被擠在車廂裡,或者貼在玻璃上的時候……

那天我出門,一路坐公交,在終點站下車的時候,我看見了一個年紀並不大的人,他是一個鬼魂。我路過他身邊的時候,才聽見他在喃喃自語……而在他無意碰到我的時候,他說了句對不起,我也條件反射回了句沒關係。之後……我就看見他驚訝的看着我……我皺了皺眉,暗下嘆了口氣,習慣……真恐怖。

吳老他告訴我,他算得上是八十五路車的老人了,他尷尬的笑着解釋說叫他一聲吳老倒不是因爲他真的多老,只是別人都這麼叫罷了,他也就算是認了。吳老的摸樣長得挺和善,笑眯眯的像是個彌勒佛。一看就知道是個脾氣很好的老好人,活着的時候人緣兒應該不差。

吳老年紀不大也就40來歲,有着很大衆化的喜好。愛中華的煙,愛茅臺,見過很多大世面,他還笑着告訴我,他年輕的時候還當過兵,那會兒野着呢。可之後復原了,一時也找不到什麼工作,在社會上混了不少日子,最後就到了公交公司開車。吳老告訴我,說他有個徒弟,小年輕30不到,人很實在,話不多,唯一喜好花鳥,平時還愛養魚,調度室還放了兩尾孔雀魚,就是那種很漂亮很精貴的小東西。這小子呢,人和氣也好打理,什麼都肯做、什麼都能忍,算是個不錯的小夥子。

當我提起他死亡的原因時,吳老忽然沉默了下來,他的身體開始出現了明顯的顫抖。那時候的經歷,也許他並不那麼願意想起來。

吳老說那天他是夜班,他私底下盤算着也就四個來回,應該來得及在回去前吃個夜宵。車隊裡有個叫王仁杰的,也是個新來的小子,可他和吳老的徒弟可不一樣,是個鬼靈精,瞧着吳老的徒弟小駱新來好欺負,死皮賴臉要他幫着頂班,可他自己卻要去酒水檔,小駱這個傻小子老實的應下來了。得!這小子今天就算全班了,不到12點不用回去了!吳老本在一旁不想多話,可最後實在看不下去了,三下五除二把姓王的小子趕走,吳老原本脾氣不差,可也愣是冷着臉讓這小子找總調度請假去!等那個小子走遠,吳老一回頭就教育自家徒弟:“傻小子啊,你別什麼事都答應啊,他個死小子又不給你加班費,瞎答應個什麼啊,你個傻瓜,你也不知道回頭算算這隨隨便便一答應你小子要做多少小時啊!下次可要長點記性啊!得知道人善被人欺!你倒是聽明白沒有……”小駱不出聲,對着吳老只是笑了笑算是聽見了,吳老不禁搖頭告訴我,他那個徒弟啊真是笨小子一個,還不開竅!

吳老記得他那天夜班開始了,可他自己的徒弟小駱偏不回家。一聲不吭的非要在他車上跟車,吳老樂了還笑着問過他:“傻啊!現在你都出師了,你路線也熟車技也不錯,還跟什麼車啊,不早些回家去,擺弄你那些花花草草去,再不行你也可以和朋友什麼的喝喝酒唱唱歌,或者……有空還能交個女朋友什麼的!”可他的徒弟小駱又笑了,不吱聲,依舊不願走。發車點到了,吳老也就顧不上他,帶着就帶着吧,路上也好有個人聊聊,之後他就發車了……

八十五路的車程呢也並不長,從頭到尾再怎麼堵車也就1個多小時,所有的站頭也不多總共才十三站。吳老低着頭,說那天大約開了半道,也就是等紅燈的那一小會兒,吳老說他那時一晃神就聽見一陣聲響,他仔細一聽,怕是某個乘客又在車上吃東西了。

吳老的脾氣呢是極好的,可唯獨最見不得車裡有瓜皮果殼什麼的垃圾。他笑着告訴我,這也應該算是潔癖的一種吧。他那時候也就回頭沒好氣的提醒了一句:“車上吃東西的乘客,垃圾不要隨地亂丟啊!”說完等了一會也沒見有人吱聲,吳老當時也沒惱,他全當是乘客已經知道了。車再次開動了起來,之後停停走走幾次,那吃東西的聲音一直在。吳老那時完全沒有多想,反倒是有些樂了,心裡暗自想着保不準餓死鬼投胎,這都吃一路了……

他徒弟小駱在車上一直沒說話,要不是看得見他在眼前,否則簡直就像不存在似的。可吳老發現他的目光卻一直是朝後的,吳老覺得有些奇怪,忽然又想着難不成這個榆木疙瘩是看上人家姑娘家了?吳老有些好笑這

小子,就這麼盯着看,人家怕是早知道了。可隨後又晃神的想着,說起他這個徒弟小駱,傻小子長得也不差,小巴掌臉,濃眉大眼挺鼻樑,說不上大氣可倒是蠻秀氣的。這個兒有一米八多,看着挺精神的。就是臉太蒼白,老也曬不黑,有時候看起來有點病怏怏的。可怎麼就沒個女朋友呢?這小子來這也做了半個多月了,公交公司那麼多女孩子,也沒見哪個女孩子和他走近過,這倒是也算怪事了……想着想着,時間過得倒是很快就開到倒數第二站了,那聲越來越大了,吳老皺着眉頭想着,就像狗咬骨頭的聲響,那狠勁聽得吳老一陣寒顫,這位牙口可真好……

可之後第三圈第四圈,吳老開始覺着不對勁了,這聲音竟然還在,按理說在頭圈這個乘客就該下車了。吳老認真的聽了好一會兒,確定了是咀嚼的聲音。吳老他告訴我,那種聲音就是那種咬在脆骨頭上的聲音,一陣陣的。那時候這聲音就像貓抓玻璃似的,一直都在擾亂着吳老的神經。他之後是實在熬不住了,想問問徒弟小駱聽着什麼聲響沒有,可回頭一瞧,這小子倒好閉着眼睡熟了都,不用問了,肯定什麼都沒聽見。吳老暗自好笑,這小子……這時他看了看車上的時鐘時夜晚的十一點三十分,再回頭卻在後視鏡裡看見了他這輩子都沒見過的一幕,那時候車上的乘客只有六個人有男有女,可臉上都是極其不自然的僚白就像是是那種殭屍的臉色,還泛着青色……眼睛都瞪圓了,眨都不眨一下的,可仔細看看又都沒有神,也沒有表情,個個都像燒給死人的紙人,吳老被嚇的一個急剎車,他慌忙查看周圍,他才驚恐的發現他一直在第一圈的第十二個站頭上,根本沒動過。

吳老他那是想着拉開門,逃下去,但他動不了了……那時候一隻青白色的手拉住了他的腿……吳老的身子抖得就像是秋天裡的樹葉子,他甚至至今也無法想象眼前是一幅怎樣的場景……那些面無表情的人都動了,像是被按下了什麼啓動的開關似的,瘋了一般抓住其他人張口就咬,血已經濺了一地,車裡的地毯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了……那些人他們互相撕咬,連筋帶骨,吳老慢慢的感覺到那種屬於內臟溫熱的氣息在車裡瀰漫,他驚恐的想要大叫,可口舌卻被那隻惡臭的手捂住了……那些被咬的人沒有感覺就像是一具具的屍體,他們的眼神沒有焦距,有些甚至還拖着已經被咬的殘破不堪的森森白骨,依然慢慢的爬向其他人,張口咬企圖咬下些什麼來……

當一個年輕的女乘客被一拉爲二,上半身拖着還蠕動的腸子來回爬動的時候,吳老終於承受不住精神上的巨大刺激,死命的擺脫了那隻手,捂着自己的胃大口大口的嘔吐起來,身後的那些聲音越來越響,周圍的那些東西似乎發現了他,開始慢慢的朝他涌了過來,普天蓋地的。吳老看着面前的這些肉塊……忽然他覺得他很餓,這感覺完全就是來的莫名其妙。可他就只知道餓,從沒感覺這麼餓過……那些蠕動的肉都帶着香,瀰漫的香帶着催眠一樣的效果,帶動着吳老翻涌的胃酸……

他的手上滿滿的都是血,可居然也有香味……就像是煮熟的紅燒肉,又像市醇厚的梅筍扣肉……香……真的香……從沒聞過那麼好聞的味兒,餓的感覺像是千足的蟲子一般牽扯着吳老的神經,他能感覺自己的眼神越來越渙散……面前的那些爬動的人體忽然間都不動了,他們看着吳老慢慢朝自己的手張開口……他們的嘴角扯出了難看的弧度,眼裡還帶着異樣的興奮……當吳老就要硬生生的從自己身上扯下肉送到嘴裡的時候,他的徒弟小駱突然從背後冒了出來,用車上的救生錘打碎了車玻璃……二話不說就用力把吳老給拋了出去,吳老一臉茫然的看着他的徒弟,而小駱只留給他一個笑臉,依舊什麼也沒說。……吳老說,他摔下來那時撞到了頭,一下子就沒了知覺……

吳老說,之後等他醒過來,他發現自己躺在調度室的沙發上,窗外的陽光很好,可他的頭很疼……吳老伸手在自己頭上摸了半天卻摸不到任何疙瘩……他疑惑的站起來,愣愣的看着茶几,他發現茶几上似乎少了什麼東西……記憶裡那裡應該是有……有……有什麼呢?吳老的頭很疼,他不願再想,如果不記得那估計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忘了就算了……慢慢的他走出了屋子。

吳老那時還不知道的是,在調度室的角落裡,佈滿灰塵的儲物櫃夾縫裡有一張揉皺了的舊報紙,上面有泛黃的照片,和黑色的大體字:某年某月某日,近郊發生一起兩車相撞事故,由於發生在深夜十一點三十分,所以導致很多傷者沒有第一

時間救治,造成7死十二傷,司機吳某重傷,搶救後生還,其懷中抱着一個十歲男孩,卻因搶救不及時死亡,後經查實,該十歲男孩名叫馬鄭各……

吳老抱着自己的頭,瑟縮在我的面前。他告訴我,那個時候是他剛從軍營出來沒多久的時候。那是他第一次駕駛,可因爲他一時貪了嘴,喝了一點兒小酒,可沒想到,就是那些酒,讓他犯了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的錯誤。他錯誤的判斷了路面的情況,導致兩輛車撞在了一起,因爲他的失誤……七個人,七條性命就在這末班車上結束了。那是吳老只來得及抱出一個孩子,那孩子才十歲。吳老本以爲這件事永遠都不會再被人提起,可他錯了。也許是因爲因果、或者是報應,他來不及救下的那個孩子,就是他的徒弟小駱。那天晚上,他才徹底的明白了,小駱救了他一命,而那車上的六個不人不鬼的東西,就是當年因爲他的失誤而死去的人。小駱卻救了他,救了這個本該死的人。

吳老說到這兒的時候,笑了,依舊是一臉的平靜,可他的手,卻無法平靜,一直相握在一起,顫抖着。吳老告訴我,他的死因是自殺,因爲他欠了那些人的,也欠了小駱的。

吳老之後就離開了,我看着他坐上了一班八十五路的車,也許以後他都會在八十五路的線路上,一直一直下去…

我之後有過很多次,坐車的時候都看見了吳老,他還是那個樣子,笑嘻嘻的,像是個彌勒佛一樣的坐在車上。有幾次我趁着別人不注意的時候和他打招呼聊天,他告訴我,不用付車費就可以坐着車滿世界溜達,還不怕車太擠沒位子坐。他笑的很開心,還不時和我討論着窗外的景色。

又一次我們相遇的時候,是在半夜的末班車上。車上的人不多,只有寥寥無幾的六個人,算上我和吳老也就八個人。我和他依舊聊着天,聽他說他當兵那會兒的事兒。可時間久了,我發現了不太對勁。車上的人似乎都對我們再說的事情產生了興趣,他們圍攏了過來,站在了我們的面前。車子在行駛的過程中明明是那麼不穩,可他們一個個卻站的非常穩當。青白色的臉、僵硬的四肢、凝固的表情、沒有焦距的眼神。那就是最初的死者……就在我以爲他們又要開始表演恐怖一幕的時候,他們卻在吳老的身邊坐下了。吳老笑着拍了拍我,示意我不要驚慌。隨着吳老將他們的名字一一叫出,他們變了,變得像是生前的樣子一般,我們一羣人坐着有說有笑,顯得那麼不可思議。

一路上沒有人下車,也沒有人上車。很快我就到了目的地,我和他們一一道別,他們像是很久不見的好友一般嬉笑着送我下車,吳老站在我身邊,語重心長的像是個長者“你小子啊,這雙眼睛會給你招惹不少的麻煩,以後自己個兒要小心點,這末班的車啊,你也別再坐了。我們這一羣雖說不會對你構成什麼傷害,可畢竟是鬼魂,待得時間久了,你也沒有什麼好處,反而可能傷身。好了,我就不羅嗦你了,自己回去小心點吧!”

我點了點頭,向他揮手告別,順便看了一眼司機,司機可不就是那個小駱麼?我也向他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他對着我笑了笑,沒說什麼就把車開走了。我站在原地,看着那輛車遠去。我想起了該給半月打個電話,所以掏出了手機,可上面的時間早已過了凌晨,那麼剛纔的車根本就不是末班車。末班車在十二點半的時候就已經停了,我不由的暖上了心頭,吳老那是刻意送我回來的。

我回到家,將這件事告訴了M和半月。半月低頭,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之後他卻告訴了一件讓我有些難以釋懷的事情。他的父親,也是在那場車禍中去世的人,他的父親一個年級大約在四十來歲的人,死的那天穿着銀灰色的西服,帶着白色的領帶,手上還有一個皮質的公文包。我仔細回憶了下,車上的確是有這麼一個人,他還曾和我說話,誇獎他的兩個兒子……

世界上往往就是有那麼多的巧合,我無意之間,將一件件的往事就這麼整理了出來。我和半月不禁有些面面相覷,可之後又相視而笑。M看着我們兩個顯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在我們的上方飄來飄去,左看看右看看……我看着她的可愛摸樣,不禁笑意更甚了…

我將這件事記錄了下來,放在了我的書櫥裡。那個時候的我並沒有想到,我還會再見到那輛車上的人,不過再一次見面的時候一切又是完完全全不同的景象了。也包括半月的父親,我們那時候誰也沒有料到,已經死去的半月的父親,會主動上門來找我尋求幫助,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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