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夜路(下)



夜路(下)

餘逸軒再次來到我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左右的時候了。不過也虧了他的晚來,爲我節省了晚飯錢。半月像是說過良好的教育,一舉一動都有一種優雅的味道在裡面,他就算是吃KFC都吃的像法國大餐。而一邊那個,穿的西裝革履打着領帶,啃得跟豬一樣…我咬着薯條想着,當真是人不可貌相。M老有興趣的拿着幾根薯條,一邊飄一邊吃。驚得餘逸軒一愣愣的,大呼小叫。要不是這會兒正是看電視連續劇的好時候,否則我的鄰居應該回來砸門。

我的家,距離墨子月出事的地方有些距離,怕去的太晚過了時間,所以我們九點就出發了。在我家後門附近,有地鐵六號線的站頭,我們幾個就搭了地鐵。我家在雲山路站,而墨子月出事的地方,要到底。漫長,這是我坐在地鐵上唯一的感覺。雖然已經很晚了,可地鐵六號線依舊是生意火爆,我和半月坐在一起,餘逸軒被人潮擠到了後面。我看着飛速過去的黑色和灰色,發着呆。半月將手裡的IPAD靠近了些,並且給我戴上了耳機。隨後耳機裡傳來尖叫,我纔回頭看了一眼,殭屍片……

我對於血腥並不反感,準確的來說是根本一點感覺都沒有。所以看了一會兒就有些疲倦了,老美的殭屍片拍的還算不錯,可這些鏡頭實在讓我提不起什麼精神。我聽着耳機裡無數慘叫和鮮血飛濺的聲音,四處環顧,對於血肉模糊的殭屍片,周圍這些人在做什麼,有趣得多。

看了一圈我纔不得不由衷的感嘆,現在真的是高科技時代了,每個人手上都是電子產品,不是手機就是IPAD。正在感嘆,忽然在車廂與車廂的接縫處,看見了一個鬼。他似乎對身邊人IPAD上播放的東西很感興趣,一直探着腦袋在看。整個身體幾乎都要嵌進去了,我刻意咳嗽了一聲,他像是受了驚嚇,猛地從別人的身上起來,四下張望。我有些好笑,對着他點了點頭,又用脣語告訴他小心不要附在別人身上。他尷尬的笑笑,對着我點了點頭,隨後就從人羣裡擠到了我的身邊。

這個場景真的很詭異,比起半月IPAD裡放的殭屍片都來的驚悚。一個人,從很多個人的身體裡慢慢穿了過來。我看着他,有些無語,他似乎是太過於興奮了,把我當做了聊天的對象。可我只好小心翼翼的帶着耳機,裝作是在電話。我們聊了很多,他忽然提起他原來上班的地方,說起魔都的各種堵車,還有下夜班路上的一些怪事。一問之下,他的下班路,正是墨子月出事的路段。而且他是在那個路段除了車禍死亡的亡魂,我將墨子月的事告訴了他,於是他同意和我們一起去。

出站的時候,我纔看見了狼狽的餘逸軒,將多了一個鬼魂一起行動的事情告訴了他。他驚訝的死命拍我的肩,而半月則是用一種瞭然的眼神看着我。畢竟一個人在邊上,對着空氣說話太明顯了。

三人一鬼,再一次來到了這條路上。街上意外的很安靜,沒有了那種叫囂的風聲。我們三個人的腳步聲,在街面上迴響。半月緊閉着嘴,收塞在褲子口袋中,可我看得出他的緊張。餘逸軒則是一副無所謂的調調,嘴裡還吧唧吧唧的嚼着口香糖。向前在一個轉彎就是墨子月出事的路段了,我拉着半月和餘逸軒停了下來,讓那個在地鐵上遇見的鬼魂先行。我本以爲它會很快回來,可手錶上的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它就像是消失了一般,再無聲息。

半月不願意再等,如果錯過了時間,就要再等明天。我的左眼總在不停的跳,一種不好的預感讓我無法心平氣和。我拽住了半月和餘逸軒,告誡他們無論肩上背上有任何的感覺,無論聽到任何聲音,即便是最親人的呼喚,也絕對不可以回頭,否則……我們可能不但幫不了墨子月,還會讓這裡再多三條亡魂。

我們三人的影子在月光下拉的很長,兩邊的路燈居然沒有一盞亮着的。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太安靜了,安靜的我可以聽見所有人的心跳以及腳步聲,可我聽不見我自己的呼吸聲,漸漸的月光變得暗淡了……腳步聲開始變輕,準確的說是變少了,我頓時看向左右,餘逸軒和半月已經失去了蹤影。這條路上空曠,人只剩了我一個。

這時候,我停了下來,風的聲音像是從哪個空間涌了出來,那聲音讓我的耳朵一陣陣的刺痛。我站在原地,雙手捂住了耳朵,我忽然低下頭看了一眼,我的影子正在一點點的變短,我頓時覺得身上一陣刺骨的冷,我根本沒有走動過半步……我猛地擡起頭,月亮早就不見了蹤影,沒有路燈……爲什麼還會有影子?

我嚥了咽

口水,思緒居然不受控制的想起了一些有的沒的。在我小的時候,祖母曾經跟我說過一個故事。夜路,凌晨的夜路連接着陰曹地府,尤其是沒有月亮的夜,路看不到盡頭,如果在凌晨的夜路上起霧,那就是陰間的門開了……

在這個時候,的確不應該自己嚇唬自己。可人總是這樣的,你越是眼睛能看得見的,越是不會怕。越是知道了解的,越覺得無所謂。可如果情況完全相反,那麼由心而生的恐懼會將所有的理智逼瘋。

我吸了口氣,繼續擡步向前。我只覺得自己腳很重,腳的後跟就像是站了整整一天一樣酸楚。小腿肚有些僵硬,不過幾步,我就覺得有些抽筋。我蹲下揉了揉自己的腿,不經意的向後看了一眼。我的腿上糾纏着很多黑色的東西,它們每一根都比髮絲還細,它們成羣結隊的變成了一隻只黑色的手,而那些手,這會兒正抓在我的腳踝上,難怪……那麼沉重。

我伸手想要去解開那些東西,可我的手從它們中間穿了過去,什麼都沒有抓到。我試着動了動,我發現我越是想要快步離開,那些東西就糾纏的越緊。我拉起褲腿一看,我的腳踝處已經有了明顯的痕跡。相反,我深呼吸了幾次,然後一點點的挪動我的腳,像是一部生了鏽的機器一樣,大約三四分鐘才挪動了一步。那些東西對於這樣緩慢的速度,像是視而不見一般。於是我只能像是一隻烏龜一樣的行動着……

耳邊的聲音開始變得嘈雜,細細碎碎又像是火山爆發時的巨響,我覺得我的耳膜就快要破碎的時候,四周一下子完全的安靜了下來,安靜的聽不見我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就好像我根本沒有存活在這個世界上一樣……忽然,我聽到了一個極其熟悉的聲音,那聲音從我的身後由輕到響,最後在我耳邊如同雷鳴一般。我聽着這個聲音,心裡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這是一個孩子的聲音,那個聲音是我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是那個死在河裡的孩子,那個被帶走的孩子。他的哭聲很響,他在叫着我的名字。我的頭開始一點點的向後,可就在要完全回過頭的時候,我猛地一陣冷汗。立刻捂住耳朵,向前飛奔。他已經死了,死了很多年,就算還遊離在世間,也絕不……絕不可能在這裡!

我跑了一陣,額頭背後全是冷汗,我始終不敢向後看,我怕會看見那個死去的孩子,那個被水泡得不成人樣的孩子,那個口口聲聲叫着我名字的……他…喘了一陣的氣,我擡頭,居然又看見了月光,連帶着兩邊的路燈都恢復了正常,腳下的影子也沒有任何異樣。我四周查看,卻沒有發現其餘兩人的影子。我呼喊了幾句,夜路上除了輕微的風聲就是迴音。我定了定心思,向前走了幾步,終於在黑漆漆的草坪附近看見了半月。

他蜷縮在一起,倒在地上,嘴角的邊上全是血跡。我扶起他,用力掐了人中,他才緩緩的醒了過來。他的眼裡……是淚…他還沒有徹底的清醒過來,張了張嘴,我才發現他咬了自己。我暫時沒有時間去詢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攙扶着他,去尋找餘逸軒那個死小子。

我們疲倦的走了整整四個紅綠燈,沒有看見任何人影,餘逸軒……去了哪裡?……走了一陣,我有些吃力,我拉着半月坐在一邊的人行道上。半月吐了口嘴裡的血沫子,告訴了我之前發生的事情。他和我一樣,覺得腳挪不動步子,好像是被人抓住了腳踝一樣,可他看了半天也沒有發現有什麼東西。我拉起了他的褲腳,果然發現了和我一樣的痕跡。之後他的遭遇幾乎和我一模一樣,不同的是,他聽見的是他的哥哥墨子月的聲音,悽慘的哭聲和求救聲,撕心裂肺的央求他回頭。要不是他咬破了自己的舌頭,可能無法剋制自己不回頭了……

半月的身體發虛發冷還在哆嗦,他的手掌上也有血跡,應該是指甲嵌進了肉裡,他的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可那雙顫抖的手,卻怎麼也停不下來。忽然,一道影子出現在我們面前,正是那個地鐵裡那個鬼魂。他的神色比之前恐怖太多,身上那些車禍的痕跡也血淋淋的顯露出來,他耷拉着自己的右手,整個上半身都像是被撕裂一樣,還有大半截的腸子溼噠噠的擋在我的眼前。他不好意思的收拾起來,將自己的五臟塞回肚子裡。他提醒我們,這裡的東西我們管不了,然我們趕緊離開。我拉着他詢問餘逸軒,他遲疑了一下,告訴我他和那個東西在一起,他回了頭……

餘逸軒本該是我們三個人中最堅固的,他對於靈異的事件有比我更多的瞭解,這一切實在出乎我的意料了。我們照着那隻鬼所說的方向衝去,我所看見的是餘逸軒,手裡握着匕首

,一刀刀向着自己砍着,臉上是瘋狂的笑容。而他的背上付着一個男人,沒有眼球的眼窩裡滿是黑色濃稠的血,帶着白色黴毛和綠色黴菌斑的臉皮,外露的下顎,還有頸部巨大的窟窿,爛掉的神經和一隻滿是蛆蟲的老鼠屍體糾纏在一起。半月什麼都看不見,可他居然也神經質的笑了起來,用自己的雙手死命的掐着自己。

我沒有辦法同時救兩個人,我想起了很久以前餘逸軒玩笑般教我的一段咒文,我已經記不得它具體是什麼用了,我顧不得許多,大聲的唸誦着。或許這咒文由我念出沒什麼用,可成功喚醒了餘逸軒,他的神情漸漸恢復了正常,他的口開始跟着我念,越來越響。他口中出現的咒文變成了金色的字,那些字像是鎖鏈一般環環相扣,在空中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光圈,飛速的旋轉着,一陣刺眼的光線之後,一切都平靜了。黑夜中,唯一看得到的是蒼白的人影,地鐵中的那個,和墨子月無奈的身影。

“我並不希望變成這樣,留下那紙條,只是爲了讓半月知道我的死因,讓他遠離這裡,我沒想到……替我告訴他,很抱歉”說完之後,他就消失了。

我看着倒在地上,血流個不停還傻笑的餘逸軒,以及一邊一臉茫然的半月。這一次能保住命算是榮幸……

事後,半月從我嘴裡得知了他哥哥留下的話,他沉默,隨後握了握我的手,離開。而餘逸軒因爲身上的傷,不得不被包紮的和木乃伊一樣,爲了不讓他的父母擔心,我只能將這個極爲吵鬧的病患收下。看着他依舊是嬉皮笑臉的和M大吵大鬧,我的好奇慢慢的爬升,直到溢出後,我開口詢問了餘逸軒,究竟是什麼讓他回頭。

他瞬間的沉默讓我很不習慣,就在我想要放棄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卻開口了。讓他回頭的,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之後他就沒有再開過口,連M的作弄都無法讓他開口。我沉默的收拾着他替換下的綁帶,沒有人知道,餘逸軒這一輩子的痛就是一個女人。如果是她,就算是要他去殺人犯法,我想他也不會說不。

那個女人叫印榮,一個去世已經十年的女子,她是餘逸軒這一生都無法磨滅的痛……

之後的日子,餘逸軒變得很沉默,他時常一個人看着窗外,就連M都無法阻止他發呆。M詢問過我,可我什麼也沒有說,因爲那是屬於餘逸軒的秘密。之後半月還來過一次,意外的是,他帶來了一個人,一個我異常熟悉的人。那個人,是楚傑。他的摸樣並沒有太大的改變,衣着也依舊,只是精神好了一些。楚傑依舊捧着一大罐的黑咖啡猛灌,他和半月的相識是因爲楚傑的夢境。自從楚傑見過我之後他的夢境就發生了完全的變化,所有的夢境幾乎都與我相關。之前的幾次都沒有來找我,這一次是因爲他夢到死亡。所以就過來了,在樓下遇見了過來探望的半月,他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出現在他夢境中的人。

楚傑喝光了咖啡,依舊是滿眼血絲。他期望的看着我,而我卻無法給出任何答案。餘逸軒忽然坐了起來,吐着槽,說我們幾個拼一拼也許可以組成一個不得了的組合。我和半月都白了他一眼,M則把他從新按了回去。我詢問了楚傑,他在夢境中看見的是一個枉死了很多年的鬼魂,可那個鬼魂如何死亡的,他看不到。餘逸軒也回憶着,他記得鬼魂的身上有一種紫得發黑的印記,像是個什麼紋身。於是我們幾個瘋狂的在網上搜索,最終找到了這個枉死者,一個年僅三十歲的副教授。

我們相繼沉默,餘逸軒是個半吊子的道士,他的咒文咒符雖然有一定作用,但並不是無敵。那次他教我念的是破魂咒,凡念此咒,必魂飛魄散。可結果似乎並不理想,那個枉死的鬼魂還在那條街上。這幾日,我留心了新聞報道,又有兩個路人無故慘死在那條路上。我不得不承認,雖然不甘心……可我們的確沒有辦法對付那個鬼魂,它似乎可以看見我們內心放不下的東西,對我它利用了那個死去的孩子,對半月它利用了墨子月,而對於餘逸軒,它居然還能利用印榮。餘逸軒思考了很久,才得出結論,這個枉死的鬼魂懂得蝕心,鬼魂通過它們的能力,探視人內心的恐懼,毀掉意志……

我們四個討論的結果就是,我們真的對它束手無策……短暫的沉默之後,我在我的博客裡發佈了一篇短篇,註明了時間地點清楚的表明了路段。可……有多少人能相信?

如果,你在午夜路過,如果有一個你難以取捨,你終身難忘的人呼喚你回頭……請……千萬不要……如果回頭,等待你的只能是永無止境的地獄……請……絕對不要回過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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