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淺每天回憶着四年前的自己和24歲的劉浮生,有的時候講的自己哈哈大笑,有時候講到動容的地方也會暗自哽咽,不辭辛苦,不言疲倦,慕淺想,如果到死前的每一天都可以和他這麼一起回憶當年,怕是最好的死法了吧。
每天講,日日講夜夜不停。效果不大,手指顫抖或者眼皮跳躍。直到有一天,她終於很平靜的講了她離開的故事。
“浮生,你不是很想知道我爲什麼不留下來麼,你醒過來後,我可能還會走。不是不愛你,你也不會相信我愛上別人這種話吧。那你知道我有多愛麼,我有病。無藥可醫的病,倘若有得醫治我不可能離開你,不可能讓慕輕嫁給你,不可能讓你我失去三年以致更多相愛的時光,我此生最珍惜的人我卻沒力氣得到,再愛也沒什麼用了。”
慕淺用手輕輕撫摸浮生的臉,很多年都未曾這麼親暱過的兩個人毫無違和感。彷彿從未離開過的人一樣,好像浮生只是睡着了,醒過來兩個人還可以在一起似得。
“我打掉的,是你的孩子。你也不用怪我狠心,你不知道真正打胎的時候那種懼怕的感覺,你知道我,從來都什麼都不害怕的樣子,那種害怕和難過是清晰的,是籠罩着全身的黑暗。那是咱們的孩子啊,我怎麼捨得,我知道你會問我,我哪裡捨得,跟離開你這件事一樣,我哪捨得啊!”慕淺沒有哭,摸了摸臉發現沒有淚水了。
“浮生,我以爲我說這些時會很難過很難過的哭出來,可是我居然沒有。孩子,有一半的機率會有和我一樣的血液病,而且醫師說,我這樣的身子不適合孕育,很有可能出現一屍兩命的情況。後來孩子就沒了。”
慕淺看着浮生,低頭親吻了他眉頭的刀疤。歲月是場有去無回的旅行,好的壞的都是風景。
慕淺在想,如果清醒下的劉浮生聽到這些會怎樣,會不會哭泣,會不會更難過,會不會把她攪爛的他的一生毀的更碎裂。
劉浮生眼皮動了一下,慕淺嚇得還以爲是他醒了,趕忙跑了出去。
半天后,劉浮生還是那麼躺在那裡,沒有動靜。慕淺這才安了心重新靠近他。
“你彆着急醒過來好不好,我想多陪陪你。你醒了我們就不會再在一起了。”慕淺低聲的說。
醫生每天照常過來爲劉浮生輸送流動食物,輸液打針。
“據脈搏和心電圖觀察,估計這三兩天他就會醒了,有什麼手續快點辦吧。”醫生放下手裡的器材。
慕淺知道這一天終於來到了,她想慢點也慢不了。還是整天對着浮生說話,好像要把三年國外沒說的話都說出來,可是怎麼說都說不完。
“我還是要走了浮生,你也不要再找我。我打算去瑞典,你還記得麼,我們當年說度蜜月去那的。去那看看,也許還會回來,也許回不來了。求你不要再爲我蕭條自己的人生。”慕淺已經收拾好了醫院的東西,像平時一樣靠在浮生的牀邊,說着道別的話。
“不準!”劉浮生狠狠抓住了慕淺轉過身的手,眼睛微紅,他這纔剛醒過來,她就要走麼。在這半個月的昏迷中,他不太記得她說的話,但是能感覺到她的撫摸,還有這最後的,道別的話。
“你醒了!”慕淺很驚喜,臨走前還能見到他醒過來。
“能不能不走,或者,帶我走。”劉浮生變得不再像平時那樣強硬的沒得商量。在她面前,劉浮生變得軟弱,很軟弱。
慕淺聽到這句話心裡的一座大山轟然倒塌,激起來無數的波濤海浪,拍打着她的神經。
這樣的浮生讓慕淺想到前不久看過的電影,《從你的全世界路過》裡的豬頭。豬頭送燕子上了出租車,又在後面追着車子跑,喊着“燕子,沒有你我該怎麼辦。”
想來她離開的時候,浮生也是那樣的絕望吧。所以才說出這句話。儘管她對他做了這麼多殘忍的事,他還是一如既往地願意爲了自己浪費自己的人生。
“好,讓我帶你走。”慕淺醞釀了很長時間,以爲自己不會說出什麼結果,可還是不忍心再讓浮生看着自己離開了。如果浮生離開的話,多活也沒什麼意義了。
慕淺說出了四年前走的時候忍住沒說的話,我帶你走。慕淺的眼淚像絕了提一樣,再給我一段時間吧,讓我死前再愛他一次吧。
劉浮生沒想到,他以爲慕淺會一如既往地絕情。他趕忙拔了輸液管,雙手張開把慕淺擁入懷中,他再也不要嘗試失去她的感覺了,每一天都如末日一樣難熬。既然招惹了他,就不可以半途而廢。浮生把她緊緊卷在自己的懷裡,越緊,越是在證明這是真的。
慕淺停止哭泣趕忙用自己的手按住浮生拔了輸液管的冒血的手,以免他再爲了她丟失一滴血。因爲一滴血,她慕淺都無法償還。
儘管兩個人之間還有很多秘密,浮生還是不知道她的打胎是因爲什麼,離開時什麼理由。還是很默契的走出了醫院,打車去了機場。
慕淺覺得身邊這個人是浮生,一路高興的一直忍俊不禁,浮生終於舒展着眉頭享受陽光,假裝休息,但每隔幾秒都會張開眼假裝不在意的看了眼一旁坐着的慕淺。
兩個人終於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只是笑。也不問對方笑什麼,也不多說話。這世間最乾淨的笑聲就是兩個人默契的相視而笑吧。
再讓我勇敢一次,再任性一次,上天啊,多給我點時間吧,我要和我愛的人浪跡天涯,之後他在有別的生活行麼,先讓我們再瘋狂一把吧。
兩個人改了機票,在機場呆了一天,晚上才坐着飛機前往瑞典。期間沒給一個人打電話,沒有別人知道,可能這樣的感覺叫做,私奔。
“我以前就覺得當小三也很辛苦,沒想到真的當上了!”慕淺坐在飛機上對旁邊的浮生說。
“感覺如何,是不是還覺得榮幸。”慕淺知道浮生說這話有嘲諷的意思,可是她的嘴向來厲害,怎麼可能輸。
“那劉先生揹着妻子不管公司和我這個三兒來幹嘛啊。”慕淺嬉皮笑臉,總算回到四年前在一起的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