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老太爺狠瞪了歐陽氏一眼,看向了曾慶,“你說!”
“是!渾家就是頭長見識短,凡哥兒天資聰慧,比兒子強出百倍,萬不能在這會兒傳出什麼不利的名聲,回頭傳到太爺耳朵裡,只怕還會有損吾兒之前程。”曾慶說得文謅謅的,不過曾老太爺還就愛聽他這麼說,點頭,臉上總算有點笑模樣。
“知道就好,快去準備一下,慶家的,你自己親去一趟,看看人家姑娘,順便探探口氣。”
“公公,萬一李家沒這打算呢?”歐陽氏還想做垂死的掙扎,她的寶貝兒子啊,誰不說他天縱英才,說不定能娶一富貴人家的小姐,送兒子直上青雲之路,她萬不想跟李家那種窮酸結上親家的。
“糊塗,李家前來送禮,已把凡兒之善行傳揚出去,若吾家不做出姿態,豈不是讓人恥笑?”曾慶忙斥道。
歐陽氏在公公看不到的地方狠瞪了丈夫一眼,但是她些時更恨李家了。
但丈夫的話,她倒是聽進去了,只要是會危及自己兒子前程的事,她再怎麼不樂意,也是會做的。收拾了一下,自己下廚蒸了籠粉絲肉沫包子,裝了十個,想想又拿出兩個,只拿了八個,自己換了身出門的衣裳,挎着小食籃子,就匆匆的出門了。
李家也就在鄰村,真不遠。走了兩刻鐘,也就到了。李大娘說起來,是個精明糊塗人。平日裡,大事上,她是不糊塗,常被李秀才私底下說是女中的丈夫。不過,真的玩不來曾家的這些彎彎的繞繞。她還以爲曾大娘是來看二丫的,忙引着歐陽氏進了屋。
二丫還就沒醒,正燒得糊里糊塗的。曾大娘看看那頭包得跟糉子似的,心裡的不滿又添了幾分。當然,她現在是信了,李家沒存心訛上曾家,但是現在就是這麼個情況,比訛他們還可恨。萬一這二丫有個好歹,自己兒子不成了克妻之命,更壞前程。
歐陽氏陪着說了幾句話,也就告辭出來了,親事的事兒,一句也沒往外透。
回家曾老爺子和曾慶都等着呢,看她回來了,忙問情況。
“公公,這事要不再等幾天吧!李家的丫頭都還沒醒,萬一有個萬一,凡兒將來就不好定親了。”歐陽氏覺得自己總算有個像樣的理由,心裡樂開了花,面上卻十分鄭重的說道。
只不過,歐陽氏那點小花樣,怎麼瞞得過曾老太爺的眼睛。也懶得她廢話了,直接看向了曾慶,“你明兒一早帶着凡兒的庚帖去趟李家,說起來,兩家倒也門當戶對,我看李大娘子不是那糊塗人,生的閨女一準錯不了。若沒事,只怕二丫還輪不上我們凡哥兒。親事早些定下來,省得讀書都不安心。”
“是!”曾慶向來對父親的話言聽計從,忙作揖應了。
歐陽氏氣得臉皮青,卻也不敢出聲。老爺子纔是一家之主,她再氣也沒用。只能晚上回房,使勁的掐了丈夫手臂裡頭的嫩肉。
曾慶在外頭還是極方正的,不過內室之中,卻也不敢讓人知道這些事兒,只能咬牙忍了,對妻子好言相勸。
他當然知道妻子對兒子的期望,但是總不好說老妻天真吧?十里八鄉不是沒有富戶,可是誰又不知道誰。縱是自己家也算村中殷實的人家,平日裡在家,也沒說頓頓白米,餐餐見肉。
那種千金小姐、窮書生只會出現在戲文裡,他也覺得李秀才家不錯,人口簡單,李秀才自己開着個私塾,名聲不錯。
李大郎讀了幾年書,現在在縣裡的當鋪做學徒,今天來看,那小子看着精明強幹。
李娘子十里八村裡出名的能幹媳婦,裡外一把手。家裡日子說起來定比曾家紅火。只不過,人家包子有肉,不在褶上罷了。
老爺子就是看中這個,纔想趁機會去提親,兩好合一好,只可惜渾家聽不進去罷了。
第二日,曾慶親自去了李家,兩個男人談事就簡單多了,曾慶老實歸老實,但該表達的卻也表達清楚了。
兒子背了已經十歲的二丫,就怕有心人亂傳。按禮說,這是要負責的。我們家也不是那不肯承擔的人家。如果您介意的話,我們二話不說,就過來大鑼大鼓的提親。
李秀才還愣住了,竟一時不知道如何回覆,只能謝謝了曾家的好意,他得和內子商議一下。順便李秀才還把曾凡大大的誇了一下,說他善心仁厚,將來必成大器。
曾慶這回真的明白,李家真的一點這個意思也沒有,也不敢再拿出庚帖,矜持的退出李家。
想想剛剛李秀才誇兒子的話,自己都嘆息一聲,也就歐陽氏才把兒子當成天,明顯的李秀才都不知道兒子是誰。
而李秀才聽了曾慶的話,想想也覺得曾慶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大白天的,女兒滾下驢車,摔倒在路邊,妻子是隻看到曾家小子揹着女兒往大路上跑,卻也不知道之前的情形如何。
誰知道邊上又有何人。就算鄉野之間,沒有那些綱常禮法,但‘人言可畏’四字在鄉間卻最是可恨的,到最後,總歸對自己家的二丫不利。
李娘子聽了丈夫的說法,也是一怔。總算明白歐陽氏昨晚來幹啥了。看看雖說好些,卻還臥牀的女兒,想想歐陽氏,李大娘有點牙疼。
相親家、相親家,要相了相親家,才能談談兒女的婚事。兩村這麼近,歐陽氏什麼人,李娘子能不知道?之前就覺得這不是好相與的,若結親家,李娘子簡直就想掀桌了。
況且,平日裡就聽說,他們家是男人掌家,衆人沒少聽歐陽氏的報怨。讓女兒嫁過去,上頭相當於兩層婆婆,回頭萬一曾家的哥兒也那不懂事的,被那婆子拿捏了,她的寶貝女兒不得哭死?
自己家雖說也不是什麼富貴之家,但是溫飽還是不成問題,憑什麼上那家去,弄得感覺像是自己閨女不值錢,非訛他們家不可了。問題是,現在李娘子覺得,自己是被曾家訛上了。
李秀才一聽也覺得有道理,想想,“那爲夫如何拒絕於他們呢?”
李大娘倒也沒生氣,若這點事就生氣,早被這位氣死了。直接說道。
“就說我們閨女還沒醒呢,萬不敢叫曾家爲難。”
李秀才點頭,高高興興的出去教學生練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