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這是吳明送來的急報,河東境內,宣武軍已經出現了前軍變後軍的調動,汴梁方向數日內連發十幾道急令給康懷英等人,要求河東宣武軍各部緊急做好應戰準備,全力防備河中府晉軍可能發起的進攻。”沈勇將接到的消息告訴衆人之後,袁襲撫掌笑道:“主公,如此,則宣武軍和晉軍必然無力北顧,現在就看山東方向楊行愍如何抉擇了。”
“傳訊陳武並轉楊洪,十三司要設法將這個消息全力散佈出去,另外擇機設法去勾連李世南,給他點信心和支持,免得被楊行愍打個措手不及。”薛洋此時也露出了一絲笑意,宣武軍沒有增兵河東,意味着阿六謀劃的這場設計全局的變動在袁襲的運籌之下,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頭,兩路諸侯在河東一旦相互牽制,那麼就算是周德威也能反應過來,也無濟於事。這是煌煌陽謀,推動天下大勢而動,沒有人能夠阻攔和抗拒。
而針對山東,很顯然不論是薛洋還是袁襲,此時目光都盯着李世南和已經越過中原,進入鄆州地界的唐皇詔令。這個時候,李克用原本是打算拆分楊行愍的駐地,利用一紙詔書將李世南的身份獨立出來,給他大義和名分,從而讓齊軍的腳步被拖在山東。
他是想借此機會從草原出手,利用天策軍在燕北需要和契丹人廝殺的機會,以裡應外合的方式重新拿下河北道,從而重新形成東西合擊的態勢進攻河東。但是這個時候,河東宣武軍的異變勢必會極大的拖住周德威的腳步,從而讓他這種設想化爲烏有。
但是他這邊落空,唐皇詔書卻如約送到了齊州城內,而且半路截胡的十三司很顯然在這一次行動中是鐵了心繼續分列山東士族,甚至於利用李世南盤踞齊州的機會,在帝都送來了大義名分之後,實際上是給世家一個獨立掌兵的機會。
亂世之中,有兵纔有權。而世家除了沒有兵馬沒有名分之外,剩下的是什麼都有了,而且他們也明白這個道理,只不過在如今這天下大局當中,已經不允許出現新的勢力新的諸侯了。
此時天上掉餡餅,砸到齊州之後,李世南甚至於不顧城外齊軍的進攻,連夜將自己的父親李勝天給設法接到了城中商議這件事。並且在隨後,公開打出了自己平盧軍的旗號,對外讓傳令郎官告知所有齊軍各部,勒令其立即退兵。
退兵是不可能退兵的,但是這種情況倒是出乎安仁義等人的意料,以至於消息開始飛速傳向臨淄的同時,原本激烈的攻城大戰也開始趨於平緩。
對於安仁義來說這是他無法掌控的情況,但是身在臨淄城內的楊行愍得到消息之後卻怒不可遏,轉而朝着戴友歸怒道:“帳前都到底派了多少人出去,爲何連一隊傳令郎官都攔截不了?”
他是有理由憤怒的,這個消息早就被他知曉,而且鄭璠在敬翔的指點之下,名義上是派人護衛傳令郎官前往山東,實際上是將沿途幾乎所有的路線包括抵達時間全都告知帳前都的暗探,戴友歸爲此調集了大批人手沿途設伏,不論是攔截、活捉還是暗殺,幾乎是放開了所有的限制,沒想到的是對方居然還是能夠安然抵達齊州,甚至於城外大軍根本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麼進入城中的。
現如今安仁義的消息傳來,等於是告訴所有人,唐皇正是下詔,山東境內已經出現了另外一路諸侯,要命的是這一次是世家領頭,如此一來必然會讓整個山東士族在短時間內迅速向齊州靠攏,畢竟依靠楊行愍還不如依靠自己一個陣營的人可靠。他可以想象齊州那邊在接下來即將出現什麼樣的場面,這些世家大族一旦將全部的力量集中到一起,必然會爆發出強大的力量,以此來擺脫齊軍的圍剿,分裂整個山東。
“這是有人在搗鬼。”戴友歸臉色慚然,但是隨即道:“主公,這是天策軍在背後搞的鬼,他們——”
“我知道是天策軍,但是現在我們要想的是如何應變!”楊行愍怒道:“齊州軍前,聖旨詔書就擺在城樓上,那麼接下來,必然是傳檄天下,整個山東世家一旦聯手,你我還能在臨淄城內安坐嗎?”
“去傳訊劉威,讓他帶莫州兵馬星夜兼程前往齊州,務必給我拿下齊州,將李世南千刀萬剮了。”戴友歸被楊行愍問的沒有開口之後,後者轉而朝着白景逸道:“我不管他用什麼辦法,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打掉李世南。”
“主公,那其他山東士族呢?”白景逸此時手中也有一份奏報,轉而遞上來之後道:“現如今已經有十一名世家官員掛冠而去,還有部分世家在暗中調集人手糧草輜重北上,若是他們也被人送進齊州的話,只怕我軍短期內難以打的下來啊。”
“交給帳前都派人攔截——”楊行愍不假思索開口,但是話說到一半忽然愣住了,轉而看着戴友歸,張大了嘴巴。
世家的這些人手是可以攔截,但是若是對方將齊州的消息立即傳開的話,引發的動盪卻不是靠攔截就能解決的。在得罪了寒門之後,若是和世家大族徹底鬧翻,他的這個齊王府就徹底失去了最後的支柱了。到時候空中樓閣的他們必然是喪失所有的支持,一旦出現變故,只怕是一觸即潰。
“軍師想到辦法了嗎?”沉默半晌之後,楊行愍才低沉着聲音朝着對方問道:“這是一條誅心計,擺在我們面前的就是李世南,當真是吃不下,吐不出了。”
“有辦法解決他們,但是卻無力北上了。”戴友歸嘆息一聲之後搖頭道:“金陵謀劃天下無出其右,我們失去最後的機會了。”
“先穩住內部吧,至少燕北那邊戰事大起,天策軍也無能力在山東登陸,我們還有時間。”楊行愍擺了擺手,示意白景逸出去之後,自己也頹然坐了下來,心頭充滿了苦澀。
原本以爲從廬州跳到山東,自此可以擺脫薛洋的鉗制,但是沒想到的是,這幾年自己發展壯大,拿下山東和河北道的時候,對方遠隔千里,還是有辦法逼迫自己,只是簡單的一條計策,就讓自己如鯁在喉,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