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師,如此絕密之行動,爲何遠在金陵的薛洋都知道了?”陳武一走,楊行愍那近乎於怒吼一般的聲音再也壓抑不住,幾乎是瞬間朝着戴友歸咆哮道:“帳前都花費如此多的錢糧人手,難不成在我這齊王府都防不住他天策軍的暗探嗎?”
面對楊行愍的發難,戴友歸目瞪口呆,根本不知道什麼環節出了問題。此時的他自然是想不明白,薛洋能夠得知這個消息,除了陳武的警覺之外,根本不是帳前都的保密出現了問題,而是被人家給猜了出來。
而且此時楊行愍和戴友歸更加猜不到的是,伴隨着陳武從齊王府出來,幾乎是同時,金陵那邊在薛洋剛剛啓程前往楚州的時候,關於楊行愍勾結草原契丹人,圖謀燕北各州郡的檄文就被十三司飛速送往各地。
這算是直接一石激起千層浪,一時之間,幾乎整個南境所有士民百姓全都是怒火難掩,在已經逐步走向安定太平的南境,靠着薛洋不間斷的刺激,昔日大唐盛世百姓心中的驕傲最大程度的被保留了下來,那是一種面對一切對手的姿態,更是萬國來朝的氣度,是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挑戰種族尊嚴的傲骨。在他們的心中,漢家英雄爭霸,可以容忍,但是這片土地是絕對不允許外族染指。
如今這個消息被十三司以薛洋的名義發佈出來,等於是挑動了他們心頭的底線,所以幾乎是一夜之間,南境各州郡,上至執掌一省政務的不正式,下至普通百姓,全都衝到了天策軍各地軍營,要求各軍將領立即上書金陵,竭盡所能剿滅叛徒。
所以在薛洋前往楚州的時候,金陵再次成了整個南境這股潮流的中心,無數的急件幾乎是猶如雪片一般飛往這裡,甚至於王徽等布政使更是親自上報,要求天策軍和薛洋對於這件事予以最堅決的打擊。
“把消息散佈出去,記住,不僅僅是我們南境,還要告知各地十三司分部統領,不惜一切代價配合,傳檄天下,告知所有百姓,漢室江山,不允許出現叛徒,漢家邊城,別人棄之如敝履,但是我天策軍,絕對不會袖手旁觀!”這道命令是向傑在金陵發佈的,但是實際上此時伴隨着消息的傳開,不論是坐鎮中原的吳明,還是長安的阿六等人,全都第一時間派出了最多的人手出沒各地,將這一份檄文在最短的時間內傳遍了整個天下。
這一下算是將所有人的情緒都點燃了,那些對於如今局勢有着自己想法的有志之士幾乎是將全部的矛頭都對準了臨淄的齊王府和楊行愍本人,短短數日,不論是中原還是關中,傳來的全都是一片口誅筆伐之聲。這些人都是大唐風骨的傳承者,在如今這個亂世,或許對於大局如此無可奈何,但是並不代表他們不想爲國勢盡心盡力,只是很多時候有心無力和選擇不同而已。
但是在這個時候,面對外族,卻出奇的態度一致,以至於很多世家大族都紛紛加入其中,這些人的力量單個在亂世當中並不強,但是匯合起來之後卻爆發出讓人震驚的力量。
“敬初,你得意思是鄭家還有你們袁家都要求本王去對付楊行愍?爲什麼?”朱全忠對於這件事倒是沒多大感覺,但是他這一句反問卻讓袁敬初臉色一黑,轉而憤憤道:“主公難道不覺得齊王此舉太出格了嗎?”
“燕北各州郡本來也不再我們掌控之中啊,之前是安祿山起家的范陽邊鎮,後續則是耶律家族佔據,到後來則是李匡威,這有什麼區別嗎?”朱全忠還在自言自語,但是旁邊敬翔卻直接咳嗽了一聲,轉而道:“主公還是發一份親筆信,派人去臨淄問一問吧,民間呼聲這麼大,若是不加以理睬總是不好的。”
他是看到了謝瞳眼中的怒火,怕對方此時發作和朱全忠產生衝突,所以接過話茬之後繼續道:“燕北位置重要,總不能讓胡人給搶了去吧?”
“那被天策軍搶過去就算是好了?”鄭璠是剛剛從臨淄趕回來的,他又和敬翔槓上了,轉而直接撇嘴道:“敬初你也是,跟着湊什麼熱鬧?契丹人打過來不是還有天策軍頂着嗎?而且那裡還有王鎔和王師範,這有——”
“這是民心之爭,是大義之爭!”謝瞳是實在忍不住了,起身呵斥道:“袁家尚且忍耐不住,你覺得這天底下的百姓還有幾個能忍得住?若是此時不加以表態,難不成你的意思是,讓這中原的民心都歸了成王府嗎?這是天下大義!是我大唐的尊嚴。自明皇之後,自家爭鬥求助外族者,有幾個是好下場?你以爲所有人都有郭令公的威嚴和氣度嗎?”
“軍師何出此言?要論外族,那李克用不也是外族嗎?如今不還是被封了王爺?我看這件事只是天策軍的暗探在蠱惑人心罷了,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沙陀人能進中原,那契丹人進入燕北有什麼了不起的?”鄭璠還想開口,但是這個時候這句話連敬翔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轉而不屑一顧道:“誰告訴你李克用是外族了?你是國姓,姓李!懂不懂?那是兩代唐皇冊封的國姓!老鄭你是不是糊塗了?燕北是什麼地方?那裡是漢家邊城,是真正的屏障中原之所在,若是丟了,將來我們再去拿回來,不論是誰都要付出數倍之代價。”
“主公,微臣願出使臨淄,質詢齊王,格局爭霸是常理,但天下大義總要有人堅持,否則這大唐的民心何在?”袁敬初看着朱全忠拱手道:“我河洛世家願意保證,願全力支持主公一統天下!”
袁敬初的這句話算是讓朱全忠真正動容了,他押上了河洛世家全體,等於是在等着自己表態,若是這件事自己不堅持,至少表面上不作出反應的話,那麼這股力量勢必要和自己背道而馳。
實際上朱全忠和鄭璠有一件事想差了,在這個時候,金陵插不插手已經不重要了,要命的是,在這股風潮被吹起來之後,甚至於連那些底層百姓都開始跟着羣情激奮之後,這已經從勾連外族變成了民心之爭。這一點從袁敬初身爲朱全忠的下屬但是此時卻近乎於以表忠心的方式逼迫對方表態的舉動就能看出,不論是世家還是百姓,在這件事上,他們都有着自己的驕傲,有着大唐盛世傳承下來的傲骨,不允許外族進入漢地,尤其是自家人勾連外族事情發生。
這一點從楊行愍身邊,連護衛統領白景逸都敢公開質疑就可以看出,不論是誰,即便是經歷了百年內亂,但是有些底線卻根深蒂固的埋藏在所有人的心底,一旦被觸發,那麼不論他身處何方陣營,都會是一樣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