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振,若是天策軍在西川打起來,對我軍如今之境況難道不會更好一點嗎?”朱全忠皺眉苦思半晌之後忽然問道:“天策軍主力西進,那麼南面——”
“還是一樣。”敬翔苦笑道:“駐守在楚州、廬州等地的天策軍始終未曾有過動靜,而且人家還有一支騎兵衛啊,就在邊境一帶巡邏,天策軍就算是大舉西進,這些人是不會動的,一來防備淮南道各州郡周全,畢竟那裡如今是金陵的核心地段,繁華富庶,成王不可能容忍這些地方被戰火襲擾,另外就是,金陵已經拉開了和天下諸侯的差距,分兵作戰之下,都足以應對兩路諸侯的兵馬了。”
朱全忠轉向目光看向鄭璠,後者只得跟着點頭道:“淮南、江東等地其繁華程度自成王入駐金陵以來,十年間翻了數倍不止,境內百姓甚至於全數度過了溫飽之境,從嶺南沿海路送過來的糧食足以養活數十萬大軍,昔日的蠻荒之地,在成王的治理之下,已經逐步成了魚米之鄉。”
鄭璠也只是聽手下的暗探帶回來的消息,自己也不曾見過多少。但是這些足以讓朱全忠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黯淡。宣武軍也就最近兩年在謝瞳的苦心經營之下才解決了糧草短缺之困,但是境內百姓卻需要付出遠超其他各地的沉重賦稅爲代價。甚至於爲了支援軍前,朱全忠制定了一系列嚴苛的法度,就是爲了儘快從民間收取更多的錢糧來支持大軍征戰。
這種竭澤而漁的辦法不能持久,百姓長期貧困之後,必然導致境內民生凋敝,從而消耗自身的潛力。但是對於處於大爭之時的宣武軍來說,卻已經沒有別的辦法可用了。
“所以成王纔有足夠的財力和人力,徵召數十萬人手開鑿入川通道。”敬翔苦笑道:“他有錢有糧有人,隨時可以將這數十萬人手變成數十萬大軍,攻入西川那只是時間問題。蜀王若無山川險阻,只怕未必就比昔日的楊守亮好多少。西川是天府之國,但是蜀王入主的時間太短,沒有辦法激發民間的力量爲己所用。”
“所以結盟可以,但是我軍只能適時而動,甚至於還要看李克用的反應,若是晉軍南下攻入山南,則我軍可以順勢南下進擊淮南,或者往西和晉軍合力,但是絕對不能冒頭,否則的話,天策軍一旦大舉北上進入徐州,則我軍是首當其衝,避無可避。”敬翔此時斬釘截鐵道:“這也是子明的意思,請主公三思。他不表態就代表着我軍在蜀軍使者面前不表態。”
“唉,這天下雖大,卻容不下我老朱和成王兩人啊。若無此等人在側,大唐之天下遲早會變成我老朱所有。”朱全忠被敬翔的這一番話說的良久之後纔開口幽幽道:“現如今還是想想如何應對吧。拖着也不是辦法,總要有個由頭。”
“交給我吧。”敬翔拿起紙筆只寫了一個字就交給鄭璠道:“將其送到子明手中即可,另外,派人去臨淄,告訴楊行愍,別往北打了,真要是熱鬧了李克用,他的齊軍只怕未必能擋得住草原鐵騎南下衝擊。早早收拾兵馬,隨時應對天策軍北上。”
“楊行愍如何會聽你的話?”鄭璠雖然接過了這份奇怪的信件,但是卻瞪着眼睛朝着敬翔問道:“與他而言,往北擴展才是正道。”
“你去慫恿汪敏派人去山東一趟不就成了?”敬翔撇嘴道:“這還用我來教你嗎?蜀地的那種位置尚且逼的王建外出求援,山東就算是因爲我軍在南邊而免受第一線的衝擊,但是若是我軍敗,他齊王還能安坐臨淄去籌建什麼稷下學宮嗎?”
“就按軍師說的辦。”朱全忠揮了揮手讓鄭璠走後,轉而朝着敬翔道:“如今能否從南線把從周的兵馬抽調過來,合力圍攻畢師鐸?”
“只怕未必有用,而且此舉也會刺激到天策軍。”敬翔搖了搖頭,不過隨即若有所思道:“不過倒也不是沒有辦法,但是需要擺下一個迷魂陣纔可。”
敬翔轉而在朱全忠耳邊低聲說了半晌,讓後者開始暗中準備的時候,實際上臨淄城內,戴友歸掌控的帳前都也將王建使者前往汴梁的消息送了回來。對於如今的戴友歸而言,只需要監控河北道和汴梁等地消息,帳前都足以將更多的人手滲透進入其中,消息來源的準確程度和及時性也大爲提高。
不過消息傳過來之後,楊行愍和戴友歸卻相視苦笑,得益於如今的位置,楊行愍是難得的享受了一把坐觀成敗的視角,但是在看到金陵方面出手的方向之後,卻隱約覺得一張更大的羅網正在朝着所有人的頭頂而來。那種窒息的感覺甚至於讓他開始無端的坐立不安起來。
“而且,一旦西川戰事開啓,只怕山南乃至於徐州都會出現變局,我們還是設法應變吧。”戴友歸嘆息一聲之後道:“現如今只有先行拼全力和天策軍廝殺,先分出勝負再說。”
戴友歸此時的反應出了楊行愍無人知曉,但是幾乎是同一時間,汴梁的謝瞳在收到敬翔的回信之後卻發出了同樣的嘆息,目光轉而看向南方,良久之後才緩緩收回。
“金陵是越發遊刃有餘了,這場角逐從一開始就註定了不公平。”謝瞳的話語聲在汴州刺史府內迴響不斷,但是卻無人聽得見,更無人知道此時他的心情和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