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我軍已整補完畢,現均已隱蔽在天柱山東西兩翼。”陸翊將舒州軍最新的動態彙報上來袁襲就匆匆走進這座臨時大帳之中。因爲薛洋打算在舒州城那邊的消息傳過來之前不暴露自己已經率軍返回天柱山的行蹤,所以舒州軍雖然已經全部回來,但是除了核心數人之外,外人根本不知曉。
“主公,情勢嚴峻啊,太湖縣城已經有急報傳來,城內廂兵約計一千多人也已經開出城外,雖然動向不明,但是不排除尹宗道打算趁亂襲擊雷凌所部的可能。”袁襲一邊將收到的急報遞給薛洋一邊擔憂道:“雖然臨走之前我和嚴明曾有交代,但是如果我軍主力在天柱山地區被貝翊禮圍住,那麼尹宗道一定會全力攻擊黃貓山的。如此一來,我軍原本東西呼應互爲犄角的態勢就有可能被對方各個擊破。”
“也不盡然,先生莫要悲觀。”薛洋擺擺手笑道:“尹宗道此人不會這麼早急於開戰的,他一定會等到我軍和貝翊禮交過手之後纔會動手,甚至還不會以縣衙的名義出兵。所以局勢雖然兇險,但是卻也沒到生死存亡之時。”薛洋的話讓陸翊點點頭道:“主公所言甚是,尹宗道首鼠兩端,他只會在貝翊禮得勝之後纔會趁機下手。”
“所以我軍得勝之關鍵就在於如何打贏貝翊禮。只要贏了貝翊禮,那麼不論是太湖縣城還是舒州府城都會是我等的囊中之物。”薛洋微微一笑,帶着兩人走到一旁的新地圖面前道:“我打算在向傑他們回返之後立即命令我軍主力前出,在天柱鎮東南附近佈置防線。”
“主公英明,天柱鎮目前已經有陳家店鋪作坊十餘家,還是陳燁領銜的後勤部輜重儲備的大本營。只怕此時早就被尹宗道探知。而且要想攻佔天柱山,從舒州方向過來天柱鎮是必經之道,所以只要我軍能夠隱蔽得當,就可以收到出其不意之奇效,在天柱鎮以南野人寨和三祖寺附近攔截貝翊禮。”袁襲點點頭道:“如此一來,貝翊禮在見到天柱鎮根本沒有防備的情況之下就不會存有戒心,到時候可以一舉將其剿滅在我等預設的戰場之上。”
“陸翊,你馬上帶着親衛人馬趕到野人寨附近勘察地形,制定最終的戰略部署,安排各部秘密潛伏進入各伏擊地點,不得有誤。”薛洋見到袁襲也贊同自己的計劃也就不再遲疑,當即安排陸翊去實地考察,然後做好去伏擊的前期部署。
“主公不等向傑的回稟了?”袁襲在陸翊領命出發之後問道。雖然兩人都斷定貝翊禮肯定會忍不住出兵,不管是從目前舒州局勢來看還是從個人情仇而言,率兵攻擊薛洋都是一個最佳的破局之策。只要林度默認貝翊禮率兵從舒州走出來那麼對於他來說就可以擺脫林度的刺史府掣肘,甚至操作得當的話可以從容利用剿滅薛洋的機會將嶽西三縣納入到自己的勢力範圍之內。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林度刺史府的威懾根本就不能和大兵壓境相比。
而實際上此舉對於貝翊禮來說是破局之策,對於困守在刺史府被貝翊禮掣肘的林度父子來說也是一個天大的機會,那就是利用貝翊禮出走之後舒州府城空虛的機會組建起一支效忠於他們父子效忠於刺史府的新軍,從而真正依靠府城的富庶來快速拉開和貝翊禮的差距,然後掉過頭來武力解決掉貝翊禮,完成舒州軍政統一。
舒州軍政兩方機構被薛洋的崛起給勾起了更大的變局,而且最重要的是,這一次變局讓舒州此時所有的勢力都看到了自己的機會,甚至連帶着太湖縣衙的尹宗道。作爲太湖縣城本土的勢力,尹宗道的想法很簡單,不論是誰上位舒州府城,對於他來說只要守住這太湖縣一畝三分地就心滿意足了。所以就算是猜到不論是貝翊禮還是林度父子對於太湖縣都是不懷好意他也不在意,這些人遲早都是要回到舒州府城的,太湖縣只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所以對於想要將太湖縣作爲自己基地的薛洋,他纔會有這麼大的仇恨。不惜付出一萬石糧草也要吸引貝翊禮率部前來圍剿,甚至在尹宗道的心中,只要能夠消滅薛洋這個心腹之患,哪怕再付出一萬石糧草他也願意。
“主公在想什麼?”薛洋心神有些恍惚,在不斷思索此次出擊的幾方勢力可能出現的謀劃和後手,臉色也跟着變幻不定。旁邊的袁襲也是有些感慨,這位年輕甚至還不到十八歲的小主公僅僅只用了三個月不到的時間就能夠在舒州攪動風雲,舉手投足之間已經能夠吸引這些舒州最頂級的勢力不得不鑽他設置的陷阱之中。雖然不論是貝翊禮、林度父子還是尹宗道在這場變局當中都有着自己的考量,但是不得不說的是作爲始作俑者,薛洋及其目前已經發展到兩千多人的舒州軍卻始終牢牢的把握着主動權。只要貝翊禮被擊敗,那麼三方勢力都會在這場變局當中成爲這個新舒州軍發展壯大的陪襯。
“先生去通知陳燁,讓他在天柱鎮附近不要露出破綻,要有的放矢。”薛洋被對方一喊回過神來微微一笑,道:“同時,如果向傑返回的話讓他馬上過來。”
袁襲接令而去,雖然薛洋的命令有些含糊,但是作爲軍師的他卻很明白所謂的有的放矢到底是何意。天柱鎮接下來必然會面臨戰火,鎮上的百姓勢必須要提前安排。但是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之下就必然極其考驗着這場到時候撤退的組織者陳燁的組織能力和臨機應變能力。
不過在薛洋唸叨着向傑的時候,這位十三司的頭目此時也已經在舒州城外和吳明作別。對方已經成了十三司在舒州府城內的一個暗線,而且此次通過他還一次性在舒州軍和刺史府紮下了一顆釘子。
“我需要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去,只怕主公那邊都等急了。”向傑看了看城內不斷有軍隊開出之後不再遲疑和陸明兩人策馬狂奔一路朝西而去。從舒州到天柱山不到兩百里的實際路程在兩人不間斷趕路之後於第二天晚上也就是廣明元年五月初九趕了回來。因爲軍情緊急,所以兩人第一時間去見了薛洋。
“果然,林遠圖也忍不住了,所以他打算在我和貝翊禮兩軍相爭兩敗俱傷之後突然殺出,從而直接抹殺掉貝翊禮和我,這樣一來倒是能夠以最小的代價收穫最大的成果。不過這人啊,都是想的太圓滿。”薛洋搖了搖頭笑道:“貝翊禮對於林遠圖的小動作肯定是瞭如指掌。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不論是我還是貝翊禮都會留下一股機動力量來防備林遠圖。”
“不過這樣一來的話,我軍想要在戰場之上一舉拿下貝翊禮的打算也就落空了。”袁襲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道:“不然的話到時我軍以大勝之勢兵臨府城,必然可以在短時間內徹底統一舒州。”
“俗話說得隴不望蜀,留着貝翊禮給他點念想也未必是壞事。”薛洋倒也是想得開,在短暫平衡之後就繼續道:“既然舒州軍政兩部都已經出動,軍師,你我也別耽擱了,將後方所有事務交給陳燁和向傑,你我親自去前線吧。”
伴隨着薛洋和袁襲兩人開始動身,整個舒州軍幾乎是全部開動起來,除了已經在運動之中的陸翊第一都主力之外,翊衛營也在陸明返回之後跟隨薛洋而動。
天柱鎮位於天柱山的東南面,靠近長江窪地,是天柱山和長江交匯之所在,土地肥沃,交通便利,而且民風淳樸,可以說是整個天柱山地區的精華所在。在薛洋決定將天柱山地區作爲自己的基地之後,陳家在這個小鎮上就連接開設了十幾家作坊,利用長江水道開始不斷輸送各種物資在此地進行轉運加工,一方面發展陳家產業,更多的還是爲薛洋的舒州軍提供各項物資補給。
由於袁襲的提前交代,所以天柱鎮雖然即將面臨戰火,但是所有人都不清楚這件事。只有陳燁派遣過來的各協調人手在通知各位百姓,佛光寺即將舉行盛大的佛事,到時候不論是不是陳家作坊和店鋪的使役都可以前往佛光寺觀禮。所以一路上百姓都在談論這件事,很顯然陳燁以這種方式事先將大部分百姓都給調走了,而且爲了防止被貝翊禮識破,陳家從外地運過來的糧食等物資基本上都分毫未動,甚至向傑的十三司還專門在留守的百姓當中安插了人手。
“走吧,去看看陸翊的佈置。”薛洋悄然嘆了口氣,雖然自己已經竭盡全力,但是隻怕戰端一開,天柱鎮的百姓還是會受到池魚之殃。只不過天柱鎮東南地區無險可守,以目前自己手下軍隊的裝備如果和貝翊禮打野戰,只怕會出現巨大的傷亡。
“主公莫要嘆息,該舍時便該舍。雖然天柱鎮百姓不避免受到牽連,但是我等已經盡力去將災禍減輕到最低了。”袁襲知道薛洋臉色不好看,但是此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開導。好在薛洋很快就調整過來,來到了陸翊的伏擊地點。三祖寺內所有的僧侶已經被慧心禪師派來的使者請到了佛光寺暫住,所以三祖寺就成了此次大戰的前敵指揮部。
“主公請看,我已經派出楊功所部混在天柱鎮內,一旦貝翊禮出兵攻佔天柱鎮,就立即進行阻截,一方面掩護陳燁組織百姓撤離,一方面且戰且退,吸引對方朝三祖寺方向而來。”陸翊見到薛洋和袁襲到來之後就將自己剛剛制定好的策略彙報出來道:“末將在三祖寺正面佈置下黃傑所部,負責掩護楊功所部撤退,將向衝向天和陳瑜嚮明分在左右兩翼。一旦貝翊禮所部主力被我軍吸引進入伏擊圈,就立即全力出擊。”陸翊做了一個包圍的手勢道:“將其一舉拿下。”
“如果貝翊禮在天柱鎮不願意出來呢?陳燁在天柱鎮可是留下了不少糧草,你有何對策?”袁襲見到薛洋不說話直接開口問道。
“如果貝翊禮不出鎮追擊,那麼黃傑所部會馳援楊功,佯裝爲我軍來援部隊,吸引其注意力,其他各部會立即前出,從東西兩面迂迴包抄在天柱鎮內殲滅貝翊禮。”陸翊的話讓薛洋臉色一變,但是卻沒有出言說話,反倒是在仔細查看了地圖之後道:“告訴楊功,前期佯裝要做足,盡全力將貝翊禮所部吸引到三祖寺附近之有利地形而圍殲之。不到萬不得已,儘量讓開鎮內。”
“請主公放心,末將明白。”陸翊躬身接令,面色嚴肅,很顯然他是明白薛洋不想在鎮內解決貝翊禮的原因所在,除去地形不利於己方之外,更重要的還是因爲鎮內的百姓。舒州軍成立的宗旨就是爲國爲民,可如今親手將敵人放進百姓家中,實在是有違自己這些人的初衷。
“弓箭手準備到位了嗎?”見到現場氣氛有些沉悶,袁襲換了個話題問道。
“軍師放心,我軍因爲甲冑奇缺,所以對於弓弩操訓極爲上心,除卻陳家庫藏的硬弓一百餘張之外,我軍陸續繳獲的制式長弓全部裝備各部,而且還有近十架牀弩此次末將也一併帶來,就架設在三祖寺正面。”陸翊的話讓薛洋臉色好看了一點,唐末因爲戰亂,所以弓弩這種軍中大威力武器散落民間不少,類似於陳家這種大家族私藏弓箭已經不是什麼稀奇事了。事實上很多大家族不僅私藏武器甚至還私藏軍隊。
“啓稟主公軍師,貝翊禮已經兵出舒州府城,兵鋒所指正是朝天柱鎮而來,兵力約計三千餘。”向傑趕過來的彙報讓在場三人眼神驟然間凝聚。而薛洋在一瞬間更是換了一副臉色,很顯然在大敵當前,他已經將心中所有的雜念全部排除,只剩下對於這場戰爭勝利的渴望,“先生,我們的破局之策也到了浮出廬山真面目的時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