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淑妃的院落,雖說是緊挨着乾陵,但即便是從這幽靜別緻的院落出發,步行前往乾陵的入口,也需要小半個時辰的路程。
這倒不是說蕭淑妃當初建院落的時候,刻意選擇了遠離乾陵的入口,而是因爲在乾陵的四周,除了護衛陵寢的兵士,以及加上維護皇陵的人在內,無形的擴大了乾陵的範圍,所以才從而使得蕭淑妃在建院落的時候,不得不選擇了這裡。
李弘、武媚、蕭淑妃等人,在第二日便是步行前往陵寢處祭祀,而主持祭拜的除了主要的太常寺外,便還有打下手的禮部。
整整半日的時間裡,雖然已經儘可能的簡化了祭拜的步驟,但不論是太常寺的官員,還是禮部的官員,甚至覺得,這比陛下率領文武百官來祭拜,都要讓自己感到精疲力竭的累。
而這種累,還不是大型祭拜的時候的累,而是一種心累,因爲對於他們來說,皇家的私人祭拜,各種規矩禮儀,已經被陛下砍的七七八八了。
但即便就是這樣,在整個一上午的祭祀過程中,他們還需要謹慎小心的看陛下的臉色,一旦陛下的臉色變得不滿,或者是直哼哼的時候,他們就需要立刻略過這一個步驟,趕緊接上下一個步驟。
所以原本在他們看來,已經是被他們絞盡腦汁,策劃的極爲簡單的儀式,還是因爲陛下的不滿跟嫌棄繁瑣的脾氣,搞得整個儀式斷斷續續,與他們商議了近半個月的結果,完全是背道而馳。
“你們都先回去吧,我一個人在這裡靜靜,跟你父皇說幾句話。”從未完全封死的主陵寢走出來後,看着那巨大的石門,武媚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
“母后,兒臣陪您吧。”李弘扶着武媚的一隻胳膊,看了看另外一邊的李令月一眼,低聲說道。
歷史早就已經被改變,但從未讓武媚改變初衷的便是,死後與父皇同葬一處,進入陵寢的母后,多少還是有些傷感,雖然父皇已經去世三年多了。
武媚走出了好遠,而後又轉身,打量着主陵寢的整個輪廓,看着上面鬱鬱蔥蔥的樹木,以及那些雕刻的石獸等等,武媚嘆口氣說道:“也好,弘兒留下陪我就是了。”
“對了母后,李賢他們今日就得回長安……。”李弘在武媚旁邊輕聲說道,畢竟,如果不告訴母后一聲,怕龍媽還以爲李賢他們只是迫於壓力,所以來此也只是走個過場。
“老六、老七、老八都有事兒忙,就連李令月都有要事兒纏身,怎麼就你這個一國之君沒事兒呢?回去吧,既然都有事兒,那就快忙去吧。”武媚擺擺手,而後率先自己一個人,沿着用石塊兒砌成的路面,往主陵寢的後面繞去。
“兒臣如果忙的不可開交的話,那他們一個個不都得羞憤死?身爲兒臣的臣子,爲君分憂是他們的職責所在,所以該他們忙。”李弘看着李賢等人對自己翻着白眼,而後一一向走出不遠後,站在那裡遠望的武媚行禮。
“母后,那兒臣也回長安了,您自己不要太傷心了,有事兒您就告訴兒臣吧。”李令月站在武媚的旁邊,則是最後一個離去。
就連裴婉瑩,也因爲李曄如今在長安查裴慶的案子等等,不得不先回長安繼續坐鎮,雖然說白純在長安,她這個皇后也不會有什麼事兒,可終究是自己的長子,不回去心裡多少有些不放心。
何況,這裡有上官婉兒、義陽、高安留下來,加上其他宮女、太監,還有陛下在跟前陪同,裴婉瑩等人倒是也不擔心武媚一個人在這裡顯得孤獨。
待所有人離開後,武媚便與李弘緩緩行走在主陵寢的小路上,回頭看了看身後的上官婉兒等人,緩緩開口道:“都回去吧,本宮與陛下兩人隨意走走,不用你們陪着我們。”
“都下去吧。”李弘對上官婉兒、義陽等人重複了一遍,而後才快走兩步,追上了武媚的步伐。
母子兩人誰也不說話,就像是兩個孤獨的守陵人一樣,默默的走在石板路面上,穿過石獸羣,走在那滿是松柏的臺階上,一步一步往陵寢的上方走去。
“人死如秋葉,總是要落葉歸根,一輩子活下來,最終也不過還是一堆黃土,爭名奪利一輩子啊……最終,誰也不會知道,死後的世界該是如何?”
“母后,不必這麼感懷吧,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雖然這是不可避免的,但生與死、名和利,即便是富貴繁華,也不過是過眼雲煙,兒臣覺得不必刻意感懷,正視當下,如何活出自我纔是最好的了,也算是對的起父皇了。”微風吹過,莎莎的聲音拂過整個陵寢的上方,也使得武媚被風吹亂的鬢角白髮,顯得比往日像是多了一些。
“你這皇帝當了有十來年了吧?”武媚站在主陵寢的最高處,俯視着整個乾陵,攏了攏鬢角花白的頭髮,突然問道。
“可不,好像有個十二還是十三年了。”李弘伸手摘下頭頂的襆頭,任風吹亂着一頭長髮。
“這天底下,本以爲這皇帝的寶座是最難坐的,但誰能想到,只有你李弘在這個寶座上,每天卻是坐的那麼輕鬆悠閒,如果你父皇當年有你這樣的魄力跟自信,也就不會早去了。”武媚一身宮裝鳳衣,雖然已經年老,但那雍容華貴的姿態卻是顯得越發的濃郁。
李弘同樣是一身明黃色的長袍,跟武媚一樣,自然也是因爲今日祭祀的緣由,所以穿的比較隆重、正式。
但即便是這樣,此時此刻,相對來講並不會刻意在乎禮節的母子兩人,竟然一同坐在了陵寢上方的一個黃土丘上。
兩人誰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打量着,此刻在風和日麗下,顯得有些寂靜的整個乾陵。
不知名的鳥兒偶爾在頭頂上方飛過,或是在身後鬱鬱蔥蔥的松柏林立,嘰嘰喳喳的歡快叫着,時不時也會突然安靜下來,而後一同振翅,飛出松柏林,在空中如同一片雲彩般,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後,而後又重新紮進了松柏林中。
(ps:快接近尾聲了,突然間覺得有些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