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9 皇長子的苦惱

涉世未深,或者是說身爲大唐皇子的他,對於人心與計謀還沒有一個清晰的輪廓跟認識的他,不知不覺的開始被人當成了大唐的太子,於是身邊開始出現了形形色色的人,明裡暗裡的親近他、示好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夠走入他李曄的這個圈子。

雖然李弘還未立儲,但不代表下邊的人,不會私下裡揣摩聖意,不會不把皇后的長子李曄,當成理所當然的皇太子,而後便開始提前進行政治投資。

李曄一開始還能夠做到對任何人都拒之千里之外,必定在李弘還未立儲之時,他跟其他人一樣,都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唐皇子,心中多少自然而然的也想過,大唐的太子必定是自己的。

可在他還沒有成爲太子之前,不論是李曄自己,還是裴婉瑩,都並沒有把大唐的太子之位,當成是他李曄理所當然該擁有的。

李曄也同時能夠謹記這一條,所以他並未因爲一些人明裡暗裡的追捧跟諂媚,而在如此小小的年紀便飄飄然,一直恪守着裴婉瑩對他的提醒跟警告。

但綏州刺史裴慶,卻不一樣,身爲他的表舅,也就是裴行儉弟弟裴行嚴的兒子,也算是皇親國戚了,自己就算是再謹慎小心,也不可能天天防備着自己家人。

而且身爲皇子,與母后家的親戚交往,也並不是不可以,乃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是他沒有想到,隨着他與一同在國子監受學的表哥裴宣的關係越來越好,一張大網也已經慢慢朝他罩了過來。

一切都發生在李曄未能察覺的情況下,順其自然的,在時間的推動下,李曄偶爾也會經過母后的同意,出宮與他們聚宴,甚至也赴過幾次表舅親自遞過來的名刺宴請。

可在李曄看來,表舅裴慶一向爲人正直,爲官清廉,特別是在自己跟前,身爲綏州刺史的他,一向表現的是兩袖清風的模樣兒。

可就是如此,前兩日卻被前幾年,父皇在洛陽親自爲其斷案的士子郭敬之察覺,如今身爲綏州司馬的他,便把自己的頂頭上司,裴慶貪贓枉法、拉黨結派的事情給查了出來。

而其中一些官員因爲他皇親的身份,加上裴慶有意無意的打着皇長子旗號,開始在綏州大肆收受各地官員的賄賂,甚至就連京城的一些官員,都被他拉攏到了跟前,寄望着有朝一日李曄被立爲太子後,他們這些人便可以進入東宮任職,爲以後的飛黃騰達提前圖謀。

李曄對這一切根本不知曉,甚至很多時候前往赴裴慶的宴席,會碰見一些其他地方、京城的官員,疑惑之間,都會被裴慶以巧合的理由給搪塞過去。

而李曄對此事兒也並沒有深究,並沒有仔細的想過,怎麼每次都會有這樣的巧合,一來二去,裴慶在大肆收受各地官員的禮物時,也會挑選一些上好的玩意兒送到宮裡來。

一開始李曄還會拒絕,但裴慶卻是從簡入繁,一開始是一些不值錢,甚至上不得檯面的物件,慢慢的就開始分量變得越來越重,這個過程中,自然是也把李曄的警惕之心給完全磨淨了。

所以如今,李曄便被裴慶不住不覺得拉攏了進去,以李曄的名聲,建立了一個不小的未來的太子官場圈子。

裴婉瑩無奈的嘆口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個表哥她並不是很喜歡,當初還沒有入宮時,自己跟陛下的情事兒,還只限於一小部分知道時,這位從來不登自己家門的表哥,便開始變得殷勤了起來。

裴行儉當年久居安西、土蕃,而後在長安沒有停留幾年,又是與清菡妹子的父親陳敬之兩人遠在泉州水師任職。

當初那些年,裴婉瑩在長安則是一直與母親生活,自己的表哥跟二叔,也極少登上自己家的門來看望自己跟母親。

當年父親還在土蕃,自己家門口可是門可羅雀,可是清淨冷淡的很,但自打父親回來後,家裡的親戚就突然間給換了一副面孔一樣,一下子都變得對自己與母親熱情了起來。

不過好在,這些年裴婉瑩身爲大唐母儀天下的皇后,一直恪守本分,從來不參與朝堂之事兒,甚至連枕頭風都不曾在李弘耳邊吹過。

對於家裡的這些親戚,更是一個人的好話都沒有說過,至於他們的仕途,裴婉瑩也是從不過問,只有出宮回家的時候,面對家裡突然多出來的那麼多親戚,會出於禮貌的問上幾句,但也是儘量不涉及朝堂要事。

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這麼些年,眼看着李曄一點點兒長大成人,家裡的親戚也並沒有因爲自己貴爲皇后,而無事生非。

雖然陛下不曾立儲君,一向心性淡然的裴婉瑩,也從來沒有在李弘跟前提及過此事兒。

但誰能想到,如今卻圍繞着李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身爲皇長子的他,如果一旦被裴慶等人牽連,這罪責怕是他李曄根本擔不起來的。

“完了,你被人下套了,被你的舅舅跟表哥給坑了。你父皇肯定饒不了你。”溫柔撇撇嘴,突然間發現自己爲李弘生下個公主,簡直是一件不能再好的事情了。

最起碼不會有這些煩心事兒,不會有人在宮外打着你的名號招搖撞騙、拉黨結派的建立自己的勢力跟利益圈子。

裴婉瑩無奈的白了一眼沒心沒肺的溫柔,前些日子還羨慕自己爲陛下生了兩個皇子,現在就又開始覺得生下公主好了。

“少說兩句,該有個當母妃的樣子了。”裴婉瑩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曄,看着溫柔說道。

“母妃也愛莫能助啊,就是你母后也沒辦法。你還是老老實實把實情跟你父皇說了吧,至於你母后這裡,你還是別聽什麼建議了,免得到時候你再在你父皇面前,把你母后連累了。”溫柔說道最後,聽在裴婉瑩的耳裡卻是有些語氣雙關。

又是不由得白了沒正形的溫柔一眼,而後對李曄說道:“起來吧,如果想好了怎麼跟你父皇說,那你現在就去見你父皇,如果沒有想好,就在這裡什麼時候想好了,什麼時候去。”

“兒臣想好了,兒臣現在就去。”起身的李曄深深的吸了口氣,對着裴婉瑩跟溫柔行禮後,便轉身往外走去。

看着李曄還很稚嫩的背影離去,溫柔有些覺得匪夷所思了,一根食指輕輕放在紅脣邊,再次看了看從門口消失不見的背影,而後又轉頭看了看一臉平靜的裴婉瑩,突然急聲道:“你就一點兒也不着急嗎?你……總該也給他想個法子啊,是不是嫌我在這裡礙事兒?那我去把曄兒喊回來。”

裴婉瑩無語的嘆口氣,再次白了一眼:“我着什麼急?嫌你礙事兒就早上你離開了,還至於讓你坐到現在?”

“喂,你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曄兒可是皇長子,你就不怕這點兒事影響他以後被立爲太子?”溫柔很不可思議,你這個當孃的心性淡然也就罷了,別連累了皇長子繼承太子之位啊。

“那是陛下的事情,該他頭疼纔對,立誰當太子那是陛下該思考的,只要陛下覺得哪個皇子合適,就立哪個皇子是最好了,不一定非要立皇長子,而且現在還沒有立李曄,就開始有人打他的主意了,誰知道萬一被立爲儲君後,又會是怎麼一番景象。要我說啊……。”

裴婉瑩悄悄壓低了聲音,而後看着溫柔有些鬼祟的說道:“不立李曄爲太子我才喜歡呢,最起碼這樣我不用擔心受怕,只要能夠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在我看來就是最合適不過了。”

“沒追求,難怪李曄的性子越來越像你,早晚有一天啊,會徹底給你帶偏了,倒是葉子公主的性格不像你,跟陛下有幾分相似。”溫柔仰着頭,想着那美女坯子的大唐長公主的模樣說道。

“那是被陛下給慣壞了,無法無天,一點兒公主的樣子都沒有,還有那李令月,就沒有教過李葉什麼好。”裴婉瑩想起小姑子就一臉不滿。

七八歲的時候,李令月就開始教李葉化妝,有一次畫的那個濃妝,差點兒把李弘給氣的背過氣去,粉雕玉琢的小公主,讓李令月成心鼓搗的,跟跳大神旁邊的童女似的,臉上厚厚的一層粉底,兩腮處又是跟畫了兩個石榴似的,眉心那紅點兒也不知道是顏色沒用對,還是怎麼弄的,跟一顆痣似的。

“反正我不會讓李眉單獨跟李令月相處,要是萬一被李令月帶壞了……。”

“跟着你就好了?李眉才幾歲?天天宮女手裡拿的不是毛絨絨的玩具,都是刀槍棍棒,斧鉞鉤叉的兵器,你這個當母妃的再不用心,小心我帶到我這殿裡來撫養。”裴婉瑩感覺溫柔跟李弘就是兩個不負責任的父母,溫柔更甚,典型的只管生不管養。

“那不行,那可是我的心肝寶貝,少了她我怎麼辦?我還要把我一身的武藝傳給李眉呢。”溫柔像個老母雞般,立刻跳着腳說道。

兩女坐在宮殿裡繼續有一搭沒一搭的東拉西扯,絲毫不擔心她們那皇長子,正往紫宸殿走的忐忑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