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4 黃河

黃河流經上一世地勢險要、兩岸絕壁斷崖的晉陝峽谷及壺口瀑布後,在龍門山與梁山的夾持下,河道最窄處只剩下了一百多米,而這也成了擺渡的唯一要道。

隨着黃河繼續流入中段,出晉陝峽谷後,再經上一世的晉豫峽谷,便進入河南府的洛陽城這一大段水流平緩之地,由於這一大段河面寬廣,灘槽明顯,加上主流搖擺不定,於是便形成了洛河、伊河等等諸多主流。

也因此流傳出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一說法兒。

如今李弘他們站在丘陵上方俯瞰黃河,整個河面在陽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除了一些裸露的淤沙之外,整個大自然的美景盡收眼底。

如長龍一般的黃河安靜的流淌着,身爲被中國人稱之爲母親河的她,難得的在李弘等人到來後,顯現出了她溫柔的一面。

“殿下,如今別看這黃河看似溫和,但如果一下暴雨,那這河面立刻會變得更加寬闊,波濤涌動,這兩岸之地,多數農田都有被洪水猛獸襲擊而遭殃的可能。但今年不知道是怎麼了,奇了怪了,竟然連河牀都裸露出來了。”房先忠擦了擦額頭的汗,有些氣喘的說道。

“這正常,雖然此處水面落差極小,但正所謂水火無情,起怒來可不是咱們人力可以抗衡的。”

“那……會不會是我大唐有什麼冤情,所以造成了這老天對我們的懲罰?”武承嗣殷勤的把水壺遞給了揚武,看着揚武遞給了太子殿下,謹慎的說道。

“胡說八道,就算是我大唐有冤情,那也是因爲我把你們兩個不作爲的給放在了工部,這恐怕就是我大唐百姓最大的冤屈。”李弘瞪了一眼滿臉堆笑,隨着自己的訓斥,更是點頭哈腰的武承嗣說道。

這兩個貨也是夠可以的了,房先忠讓他倆親自前往黃河上游,也就是雲中都護府等地去查探,是不是因爲上游的凌汛導致了中游往下的水面降低,但兩人竟然只是出了洛陽晃盪了一圈,找了個地方躲了七八天,就急匆匆的回來說沒事兒,一切正常。

李弘手搭涼篷眺望遠方,就算是上一世,他也不知道那小浪底工程到底是建在何處,但想來應該不會離洛陽很遠,依稀反正記得,小浪底與洛陽之間的關係很密切。

也正是因爲上一世黃河三門峽大壩的設計不全面,導致了工程的失敗,才使得浪底得以出生,小浪底在總結了利弊得失後,也不得不把洪災與旱災結合起來。

看着放佛連接着天盡頭的河面,這麼多的河水,卻因爲沒有一個閘門一樣的機關,在灌溉田地之時,往往是力不從心。

那一道道溝渠像是一條條快要渴死的魚,像是張着嘴巴努力的喘息着,就等待着河水來撫慰他們。

李弘思來想後,總覺得這並不是乾旱造成的,別忘了,黃河上游的凌汛纔是最爲可怕的,上一世的黃河因爲上游已經解凍,而下游卻依然還在過冬,便導致了上游的河水在爲解凍的下游越積越多,最後導致凌汛生,淹沒了大面積的農田。

而隨着上游的恢復正常後,這河南道、關中等地區的河水,才能夠恢復正常,也就是因爲上游的凌汛,也會導致如今自己站的這個地方,隨着水流湍急後,開始在這裡緩衝,造成了太多的灘槽跟支流出現。

眺望遠方除了能夠欣賞這山河大地的美景,以及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外,對於旱情是一點兒幫助沒有。

遠處一行十幾個‘農夫’,正在那黃河岸邊來回走動,時不時用手裡的長尺丈量着一些水面等等,隱約也會傳來他們的叫喊聲,跟考古工作者似的。

“過去看看。”李弘看看天色尚早,便率先走下去丘陵,準備往那河岸邊走去。

“殿下危險,那岸邊河堤土質鬆軟,過於靠近的話,容易陷入河灘內。”武三思跟武承嗣一樣,歷史上都是有名的馬屁精,此時聽到李弘要前往河堤查看,急忙開口提醒道。

“人家都沒事兒,我就能有事兒?過去看看。”李弘一馬當先,揚武緊隨其後,一行幾十人揚起一陣煙塵,飛快的在坑窪不平的路上飛奔。

一路行來,阡陌縱橫的農田已經開始出現龜裂的現象,一個個原本崇文館學子研製的水車,一個個如同擺設一樣,孤零零的矗立在那裡一動不動。

那十幾個‘農夫’看着一行人踏馬而來,身後揚起着一陣陣濃厚的塵土,只是奇怪的擡頭看了一眼,便立刻開始彎腰曲背繼續手頭的夥計。

“問問他們在幹什麼?”李弘翻身下馬,並沒有直接像那些人的方向走過去,而是沿着河堤不遠處的一道溝渠,緩緩往前走。

初春時節已經從泥土中新生的綠草,懶洋洋的趴在溝渠兩側曬着太陽,溝渠上一條被人踩出來的小路,筆直的向前延伸着,隨着溝渠的拐彎而彎轉前行。

溝渠裡除了灌溉時河水流過,堆積的厚厚黃沙以外,也存在着一些變綠的雜草懶洋洋的曬着太陽。

“殿下,他們是您崇文館的學子,是在記錄那河水的最低水位,說是要……什麼來着,不太懂他們的說話。”房先忠親力親爲,在太子殿下都親自跑到了黃河邊上,他要是在繼續指使手下,恐怕就有些不合適了,所以只能是在李弘吩咐後,自己親自跑到前面去詢問。

李弘剛纔隱約已經猜到了會是崇文館那幫人了,如今他們的經費充足,‘無所事事’的大有人在,甚至一些人經常被國子監、弘文館攻訐,說有失一個學子的身份。

但此事兒被告知上官儀後,上官儀只是含笑捋須:“老夫定當好好管教,多謝多謝。”

然後就跟什麼事兒都沒有生一樣,等到顏昭甫碰見他再詢問時,上官儀則會是一臉驚訝的神情,然後便是恍然大悟:“啊?真有此事兒?多謝多謝,老夫定當查個清楚,給天下學子一個交代!”

顏昭甫氣的在國子監罵娘,但崇文館的學子依然是該爬牆爬牆、該涉水涉水,就算是一個月兩個月不在崇文館,都沒有人會着急。

最讓顏昭甫生氣的是,這些學子每個人在他們所謂的學問一途上,都有一擲千金的毛病,那孔明燈已經被他們放飛的只能看見一個小點了,跟個星星似的了還不滿意,說什麼準備逮只兔子試試,看看不能坐着孔明燈上天。

氣的顏昭甫再找上官儀,但人家上官儀這次是連見你都不見了,而且那孔明燈也變得更大了還,真的把兔子送上了天,但至於是不是進了月宮,上官儀只是神秘的一笑,沒告訴他答案:“你猜。”

李弘面前的十幾個學子,各個都是曬得烏黑精瘦,但雙眼明亮、精神頭十足,相較於國子監、弘文館的傳統受學,他們更喜歡這樣自由自在無束縛的受學,研究自己喜歡研究的東西。

從長安上一次的洪水,到現在去年的荒災以及今年剛開春的乾旱,他們是已經走遍了關中、河南等地,對於那些地方的田地能夠引水灌溉,那些地方只能乾旱等死,甚至哪些良田需要不惜代價保護,都做了詳細的分析。

而今日來這黃河河堤之上,一是測量其水位,看看上游凌汛爆後,這裡是否能夠的河道能否承受的住,是否要加固河堤防護洪災蔓延到千頃良田。

房先忠聽的搖頭:“這現在都一點兒水沒有,你們研究洪水猛獸?”

“這是防範,學生計算過了,如果不下雨,但莊稼只要種入地裡,能夠堅持一個月左右,基本上就能夠得到大面積的灌溉。當然,如果上天有好生之德,能夠來一場及時雨就更好了。”一個學子對房先忠行禮,然後侃侃而談道。

“你們確定是上游可能要爆的凌汛所致?”李弘併爲反對他們的理念,管他什麼理念呢,現在都這個時候了,已經是叫天天不應,喊地地不理了,他們還有這份執着的信念就足夠了。

“回先生的話,有一些同窗在剛過完上元節就前往雲中,以及關內道的原州、靈州(寧夏等地)了,從他們帶回來的消息來看,確實是如此,特別是雲中都護府管轄之地,已經開始命他們疏散牧民,遠離河道有可能決堤的地方了。”這個學子認識李弘,態度上比剛纔更是恭謹了很多。

“關中、河南現在有多少學子,如果不下雨你們有什麼措施?”李弘擡頭看了看天,可惜自己不是上一世也不靠譜的天氣預報,實在不知道這天兒會不會下雨。

“如今大概有三百多名學生分散在關中、河南,所有乾旱的區域,基本上都有學子在。您在安西時用孔明燈加天雷炸雲的方式,我們如今想試試,但無奈神機營對於天雷的管控過於嚴苛,我們求助太乙城了,也沒辦法搞到天雷。”學子有些無奈,只是不知道他無奈的是沒辦法搞到天雷,還是無奈頭頂一片雲彩的藍天。

“你們不知道那樣很危險嗎?那可是會死人的。”李弘正色問道。

“您不是曾經說過,關於這些學問,就要有獻身精神,您當年在安西都敢試試,我們又有什麼好怕的,大不了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說完後感覺到有些不好意思,有些憨厚的嘿嘿笑了笑。

“看來你們惦記這件事兒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可以答應你們,但是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危。還有,如今可是上官儀領着你們在做這實地研究?”李弘再次問道。

“是的,先生,正是上官先生親自率領我們在研究。”而就在這時,一隻信鴿振翅而來,加上那咕咕的叫聲,緩緩落在了一個學子的手上。

“這是……?”李弘沒想到他們的設備竟然如此先進,連信鴿都用上了。

“我們彼此之間傳遞信息的,天氣狀況變化多端,又快又急,所以就用上了這信鴿,及時溝通,是上官先生同意的。”

“好,努力吧,希望你們的誠意可以感動上蒼。”李弘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們繼續,而他,現在的當務之急便是,請求父皇允許學子用那天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