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香山。
仲秋時節的黃昏在這裡尤爲的絢麗,形狀各異的火燒雲和片片奼紫嫣然的碎絮雲絲像畫家飽沾色彩的畫筆一樣在那高藍的蒼穹上揮灑出一幅壯麗的畫卷。
幾個老人穿着打太極的白色服裝笑語盈盈的走上這個據說是中國第一夕陽坡的山坡,看夕陽,這裡絕對是首選。相對的,香山的楓林美景倒是次要的了。
走在最前面的一個老者忽然咦了一聲,其他的兩個老者奇怪的望着夥伴,那老者伸手朝不遠處一指,道:“老吳、老何,你們看,那裡有一個小夥子在那裡作畫呢!可惜眼睛不行了,看不清畫的怎麼樣。”
老吳是個急性子,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疏疏落落的一片楓林間果不其然有一個頭發及肩、穿着一身白色休閒夾克和泛白牛仔褲的年輕人正悶頭在那裡作畫,只是好像半天不見落筆,可能在構思吧。
“老李、老何,那還等什麼,過去看看唄!”
“哎呀,現在能夠遇到這樣勤奮好學而又熱愛大自然的年輕人已經不多了啊!”老何一邊跟上兩個人,一邊嘆道。
老李三人把腳步放緩,悄聲的走到那個青年的身後就一直沒有出聲打擾青年,而是認真欣賞起畫板上那幅已經算完成多半的畫。那幅話讓三個老者越看越是震驚。那幅畫雖然僅僅完成一多半,但是其中撲面而來的意境就算是他們這些經歷了一生的大風大浪的老人也隱隱感到深不可測,那裡似乎就是另外一個世界,讓人忍不住有一種進入畫中暢遊一番的衝動。
“後生可畏啊!真的不敢相信,一個個年紀輕輕的小夥子居然能夠畫出這樣出神入化的作品!”三個老者在心裡幾乎都這麼感慨着。
夕陽也不必看了,因爲看那幅畫就足夠了,那幅畫裡面已經非常完美的詮釋了夕陽與這香山之間的互動關係,只是裡面似乎透射着一絲入骨的哀傷,這一點也讓三個老者非常的不解。
然而他們生怕驚擾了青年而又十分欣賞那幅畫,想看看完整的作品會給他們帶來怎麼樣的震撼,但在他的身後一直站到日暮崦嵫,薄暮暝暝,周圍的楓林開始騰起涼意姍姍的晚霧之時,那青年自始至終都沒動一下。這可嚇壞了三個熱心的老者。
“不會是爲了創作這幅驚世之作而心力憔悴猝死了吧?”三個老者心裡冒出了最不願意想卻也是最有可能的原因,以他們對這幅畫意境的理解,作畫的青年是不可能睡着了的!
然而在那老李伸手試了下他的鼻息之後,最不可能的原因卻變成了絕對可能的原因,老李鬆了口氣,但又嘆了口氣,道:“是睡着了哎,真無法理解這個小夥子,這個時候也能睡着?”
老吳依然急着道:“那我們趕快把他喚醒吧?現在天都快黑了,再過一會兒恐怕都找不到下山的路了。”
老何聞言後便俯下身,用手晃了晃那青年的肩頭,叫道:“小夥子小夥子?你醒醒啊,醒醒”
唐吹夢在快要絕望的認爲自己將被無盡的黑暗吞噬的時候,他感覺意識終於慢慢又回來了,他漸漸擺脫那種冰冷孤獨的墜落感覺,漸漸能夠感知到外界的動靜了。他覺得有人正在晃着自己的身體,耳畔也傳來一聲聲飄忽不定、似乎非常邈遠又似乎就在身邊的呼喚
“呃!”他努力掙脫沉重的黑暗,睜開了雙眼,視線由模糊漸漸便的清晰,映入眼簾的是三張佈滿皺紋的老人的臉,每個人的臉上此時都掛着關切慈祥的神情,這讓他想起了“前世”爺爺的音容笑貌,彷彿非常遙遠的記憶一下又無比近的拉到了意識裡,前世的一幕幕無比清晰的在腦海裡浮現
“小夥子,你終於醒了!”老李笑了笑,撫摸了下唐吹夢的頭,道。
“是啊,再不醒來我們可就要打120叫救護車了”老吳也接着道。
老何比較心細,見唐吹夢以一種彷彿看外星人的眼光望着他們,卻不說話,心裡有些奇怪,便扶着他的肩頭問道:“小夥子,你沒事吧?”
唐吹夢用力甩了甩頭,緊皺着眉頭,深深吸了口氣,才道:“請問老丈,這是那裡?”其實他心裡已經隱隱猜到了,見這幾個老者穿着“前世”的服裝,又聽他們說什麼“120、救護車”之類的詞語,那麼他真的不敢想下去了。
“香山呀!這孩子,打了個瞌睡就糊塗啦?”老吳善意的嘲笑了下道。
唐吹夢這纔打量起身周的環境來,在看到那幅尚未完成的畫時,一下子愣住了。
“再請問老丈,那現在是什麼年代?”
“我說你這孩子挺逗的啊,拿我老頭開唰呢?滿口古話不說,還考我記性?現在是2007年10月25日,星期四啊!”老吳再次接道,一旁的老何和老李都是含笑不語。
唐吹夢聞言後震驚的呆住了。
二零零七年十月二十五日?那麼說,難道我真的只是做了一場長長的夢?
在夢裡稱現在的社會爲“夢裡”,那麼現在又算什麼?
這時候他又忽然想起瀟湘仙子剛見他時說的那句話來“你覺得現在是夢還是真實的?”
是啊!到底哪個纔是夢?哪個纔是現實?繞來繞去,似乎已經徹底迷失了選擇的指向標
三個老者見他滿臉驚愕,嘴裡喃喃的重複着年月日,不禁有些奇怪,這小夥子面相俊美,氣質不俗,明顯是大家族出身,怎麼一覺醒來感覺有些瘋瘋癲癲的?
“哈哈哈”唐吹夢忽然站起來面對着遠處的山谷狂笑起來,三個老者一齊搖頭,看來這孩子八成傻了
“什麼統一!?什麼千世情孽之魂!?什麼皈依大道!?什麼天界仙子!?什麼夢與現實!?這些通通都是狗屁!!老子只要我的女人們!賊老天,把姑姑和香雪她們還給我!還給我如果你再無情的捉弄我唐吹夢,我定要撕碎你當擦的廁紙!”唐吹夢高聲大吼着,三個老者覺得這大好青年就這麼毀了,瘋了,都暗自嘆息着下山去了,再懶得理會他了。
唐吹夢在他們走後終於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刺痛,呆呆站在那裡,淚水,肆意流淌。
走在彷彿已經淡忘而又偏偏記憶猶新的回家的路上,唐吹夢滿心的空白,夢與現實,他已經懶得再去分辨。無論是夢裡的人還是現實的人都值得他眷戀,都值得他去珍惜,所以他寧願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就算他自己是虛無從不存在的也無所謂
從香山到他記憶中所住的別墅並不怎麼遠,一路上那些閃爍的霓虹燈和路上川流不息的轎車、一座座燈火通明的樓房、大廈都在刺激着他依然停留在紫雲古典的生活習慣中的神經。
到了別墅前他變的非常遲疑,他擔心進去後連他那三十位如花似玉的老婆也不再認識了,更擔心一旦她們都在,那麼他最後的一絲希望也沒有了,那隻能說明他確實做了一場黃樑美夢。
但是他不進去並不代表沒人出來,而那走出來的女子穿着白色的V領T恤衫,下面是一套牛仔裙,戴着一個酒紅色的女式墨鏡,晃着手裡一串鑰匙哼着小曲兒從大門裡走了出來。
唐吹夢雖然擔心不再認識她們,但第一眼,他還是認出了她,他的第二老婆,方凝。他在那種恍若隔世的強烈感覺的支配下忍不住喊出了她的名字:“凝兒”
方凝轉身一見是她的老公,頓時笑了起來,摘下墨鏡,跑過來就給了他一個熊抱:“老公!我好想你雖然你纔出去一下午,但是我們姐妹卻老是感覺有幾十年一樣,這種感覺人家再也不要嘗試了”
終於還是證實了,確實是南柯一夢。
唐吹夢忍着心裡的絞痛,笑容殷殷的和方凝走進了別墅。
方凝一直拉着他的手,卻是向她的房間走去,在唐吹夢還沒明白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嘭的一聲把門關上了,接着就把唐吹夢撲倒在那張柔軟的席夢思牀上,伏在他的耳畔膩聲道:“老公,人家想要你”
說着不待唐吹夢答應,已經飛快的脫去了他的衣服
唐吹夢怎麼也沒想到剛一回來就被自己的老婆強暴了,雲收雨歇之後,他只有在心裡苦笑連連。
方凝像一個波斯貓一樣蜷縮在他的懷裡,忽然發現他的脖子上用一個黑色的似繩非繩的鏈子掛着一個方形的玉塊,潔白晶瑩,不禁伸手拿在手裡把玩,嘴上問道:“老公,你什麼時候給自己買了個玉戴在脖子上了?昨天我們同房的時候怎麼沒看見?”
唐吹夢這時才知道脖子上居然掛着這麼一個東西。忙從她手裡接過來。但覺觸水溫潤,奇怪的是幾乎沒有任何重量,隱隱間似乎有絲絲氳氖仙氣流動着,不禁心中一動,嘗試着動用自己的意念進入玉塊。
在香山上醒來後他就已經發覺所有修爲都沒有了,這也沒有什麼,畢竟如果真是一場夢的話,夢醒了絕對不會帶出來任何東西的。但這塊掛在脖子上的玉怎麼解釋?他以前從沒買過玉,更沒戴過,唯一的解釋就是它是從夢裡帶出來的
嘗試了半天根本沒有任何反應,玉塊還是那普通的玉塊。
見唐吹夢拿着玉半晌不吱聲,而且神情怪異,方凝不禁擔心的道:“老公,你沒事吧?”
唐吹夢隨口應道:“我能有什麼事?我想試試能不能進入這個玉塊內看看”
說者無心,但聽者有意,方凝聞言後笑道:“老公怎麼糊塗了,這人人都說寶玉通靈,不能強行而爲的。恩打個比方吧,就像你在大街上遇到一個美女,你總是想立刻扒光她的衣服和她,你說她能同意嗎?”
唐吹夢聽了猶如醍醐灌頂,連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凝兒,你真是我的好老婆!”唐吹夢興奮的捧着玉塊,使靈臺空靈起來,意識似主動似自然的慢慢飄出身體,他感覺進入了一個房間,確切的說是一個竹舍。
竹舍裡有一個女人似乎見到他來了一般,展顏一笑,道:“你來啦?怎麼樣?喜歡我送你的這個禮物嗎?告訴你哦,這可是天界那些老鬼們聯手煉製的,擁有穿梭各個平行世界的能力!”
這個女子唐吹夢再熟悉不過了,正是那和他大談天機的瀟湘仙子。
聞言後,唐吹夢愣了半晌,才道:“你是說這玉塊?”
瀟湘仙子笑道:“纔多久沒見你?唐吹夢怎麼變成了這麼一個平凡的人?前不久那意氣風發的勁頭都哪裡去了?”
唐吹夢黯然一笑:“佛家有曰:一切有爲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而我唐吹夢本就是一介凡人,豈能免俗?”不過他知道脖子上掛的玉塊是穿梭時空的靈介後倒是興奮了好久。那樣也就是說他還可以回到紫雲?還可以見到姑姑唐思菲、冷香雪等女,還有他那些可愛的兒女們嘍?
“想不到你也有精神空虛到依靠那些裝深沉的老和尚胡謅出來的所謂遏語安慰自己的時候,看來真的應了那句話,多情自古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你真的不打算心心向道了?”
唐吹夢默默無語,依舊在想着他的心事,氣氛似乎顯得有些沉悶。
“這靈介啓動很簡單,只要滴一滴你的血在上面閉上眼睛就行了,但是卻無法攜帶其他的人”瀟湘仙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提醒道:“你也別得意忘形了,這靈介每十年可以啓動一次,每次可以維持十年,也就是說,你在紫雲呆上十年,現實世界不過纔過去十天;同樣的,你在現實世界中呆十年,那裡只過去了十天”
唐吹夢聽了這些對這個靈介已經非常滿足了。於是不再耽擱,他要馬上試一下。
他甚至想到了唐思菲、冷香雪等女抱着兒女正站在長安的皇宮大門前翹首等待着他的歸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