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尋聲望去,只見那少女生得秀麗中蘊涵着幾許英氣,鵝蛋臉,丹鳳眼,挺俏白皙的鼻子,一張大小適中的紅脣張翕之間露出兩排潔白的小米牙,她那對飛鬢劍眉非但沒有破壞整個容貌的和諧,配上白裡透紅的女兒家的臉靨反而更添一種風韻。
她上身穿着一件雪絨坎肩,裡面是一襲連到膝蓋的紫藍色百褶襯裙,小腳上穿着皁色的蠻靴,大方、親切而不失嚴肅,給人一種盈盈清新的好感。唐吹夢等人不可否認的在心裡對此女升起些許好感。
在衆人打量她的時候,她自然也在打量這羣不速之客。
當先是個病殃殃的青年,只是心細如髮的她發現他那雙眼睛卻燦若星辰,清澈而深邃;他身側是位氣質高貴清冷的秀氣女子,經營錢莊必然會接觸到各個層次的人,從中她不可避免的練出一種敏銳的眼光,而此女給她的感覺就是似乎如此氣質跟如此相貌產生了很大的不協調,她懷疑是易容過的,但任憑如何細看,卻難以發現任何蛛絲馬跡,倒是那一頭晶瑩柔滑的白髮有些扎眼,但也說的通,畢竟世上無奇不有,少白頭的人也不是沒有。
這二人身後看上去是一家三口,一身黑衣的夜來香戴着黑色的面紗與一身冷紫幽然綸髮束胸扮成美男子的詩蘭雲妃站在一起本來就顯得非常神秘高貴,再加上唐小狐未經過任何化裝易容,這個唐吹夢等人心中的寶貝一下子讓她產生了喜愛,竟只是淡淡瞥了眼站在最後面的落雨豔陽兩兄弟,再次把眼光落在了唐小狐身上。
“姑娘就是這裡的當家的?”
唐吹夢故意表現出一臉的驚疑,咳嗽了兩聲,似乎漫不經心的向前走了半步。
“不錯,尊駕何人?要來敝莊談生意自有掌櫃的跟尊駕談,你也看見了,我很忙。”那少女並沒有在受到“輕視”後出現羞惱或者不悅,仍然盈盈而暗含犀利的回道。
“在下夢棠,有件事想跟姑娘商量,不知道姑娘可否移步後堂?”
“哦?聽尊駕之意,似乎有筆大生意要和敝莊談嘍?”說完定定的把眼神盯在唐吹夢的臉上,試圖找出一些破綻。
“不錯,”唐吹夢輕輕咳嗽了下,笑容可掬,“姑娘可以帶路了嗎?”
那少女再次深深望了他一眼,道:“好,隨我來。”見冷香雪、夜來香等人也要跟上,便頓下蓮步道:“且慢,只你一人就行了,其他人沒必要跟來,我怕後堂的地方太小,擠不下。”
唐吹夢摸了摸鼻子笑道:“姑娘還真謹慎,難不成我們人多了到後堂就會把你綁架了?”見她細柳葉般的劍眉一揚,美眸含嗔,便擺手道:“好了好了。就依你,你們在這裡等我會兒。”
穿過一個光線有些暗淡的長廊,視線豁然開朗,有一陣梅花清冷的香氣撲鼻而來,唐吹夢跟着那尚不知其芳名的少女剛走出長廊盡頭的柴門,只見一座古樸典雅的四合院內栽滿了梅花,而且全部都是品種珍貴的“雪胭脂”!
那少女不理會停下腳步只顧欣賞美景的唐吹夢,徑自沿着一條罕見的黑色雲石鋪成的蜿蜒小道走進了梅花林,輕盈的腳步過後搖落一地的殘花。
唐吹夢眼見那女子的身影快消失了才趕緊追了上去,但卻赫然發現這些梅花並不是隨便栽種的,而是按照一種先天規律栽植的,大意之下,他險些觸動了陣法。
“哼,區區一個梅花陣也想攔住我唐吹夢?”唐吹夢冷鬱一笑,展開唐門“凌雲弄影”身法快速的閃動退進,等出了梅花林竟是一片花瓣也不曾搖落。
那少女早就等在雲石小道的這邊一端,見唐吹夢極爲瀟灑的收起“凌雲弄影”身法到她的面前,雖然心下暗驚,嘴上卻冷笑道:“哼,想不到夢公子深藏不露,若非有此梅花陣我倒險些被你的表面形象騙過去了。”
“呵呵,姑娘恕罪,先前外面人多眼雜,在下不得不如此。”說着,唐吹夢快速的取出易容水洗去易容藥,露出了本來的面目。
那女子一見他本來面目芳心便大吃一驚: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他很像無情姐姐房間內掛着的那幅畫中的男子,雖然無情姐姐不說,我猜應該就是她的心上人,那麼這個男子
唐吹夢見她只是怔怔的望着自己,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露齒一笑:“怎麼了,姑娘?在下臉上有花嗎?”
“啊”少女反應過來,微微紅着俏臉向後退了半步,“你剛纔說什麼?”
“我說還未請教姑娘芳名呢!”說着,他這纔有空打量梅花林這一邊的環境,落滿“雪胭脂”梅花的紅漆雕花長廊迂迴轉折,連接着南、東、北三排房舍,西邊就是外堂的所在。這三面房舍都是環繞着盛開的梅花,“要是在這裡住下來,感覺一定非常棒”唐吹夢在心裡已經悄悄打起了這座庭院的主意。
“什麼方名圓名的,叫我梅清就行了。那剛纔你說的名字也是假的了?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我叫唐吹夢。是什麼人難道你不知道?”唐吹夢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反問道。
“什麼!?”梅清嬌呼一聲,接着又帶着懷疑的眼神仔仔細細、上上下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你說你是唐吹夢?”
很顯然,她抱有很大的懷疑,儘管她心裡已經確信了七八成,畢竟詩蘭無情房間內的畫像裡那個男子跟眼前的這位簡直一模一樣!
“是。你不相信?詩蘭無情應該給過你我的自畫像吧?”
“你拿什麼讓我相信?畫像是有,但是你精擅高超的易容術,剛剛已經去掉了一個假面貌,我怎麼知道你現在讓我看見的面貌是不是假的?”梅清並不買他的帳,言辭也漸漸脫去那層盈盈,變的犀利起來。
唐吹夢苦笑了下,只好拿出了凌雲魔簫。湛藍瑩瑩的魔簫一出現便吸引了梅清的注意。做錢莊生意的,與開當鋪的,大多對於鑑定珠寶都有老道的經驗,不用親手觸摸,她就已經知道這隻簫確實是真的凌雲魔簫,“白衣藍簫”唐吹夢的標誌武器。
“梅清姑娘這回還有什麼疑問?”唐吹夢把玩着魔簫,頗有些自嘲的道:“看來以後我還真的必須把凌雲魔簫掛在脖子上嘍做人難,做名人更難,哎”
“噗嗤,”梅清被他詼諧的自言自語弄的忍不住笑出聲來,但很快又板起俏臉,“說吧,來我這裡幹什麼?我記得你應該在長安城做你的逍遙開國皇帝纔是,大老遠的跑匈奴來幹什麼?”哼,別以爲你是唐吹夢我就會買你的帳,姑奶奶對於男人向來不屑一顧,尤其是相貌俊美的。
“咦?我好像沒有必要向你彙報吧?要知道你的老闆詩蘭無情可是我的女人,算來我可是你的姑爺,哈”唐吹夢忽然把身體傾向梅清,連鼻息都打在她的俏臉上,曖昧的說道。
梅清並沒有害羞惱怒,只是冷冷的注視着他,道:“你是不是想接管匈奴境內的琅蘭錢莊?”
唐吹夢收起那份戲謔,道:“說對了,這次我來匈奴最終目的就是把匈奴收入囊中,看你能夠戴着鳳凰眼,一定很得無情的器重,那麼我想無情一定跟你說過,我要做的,就是一統天下!”
雖然明知道這些,也知道他接管琅蘭錢莊的目的與用意,但她還是忍不住問道:“這和琅蘭錢莊有什麼關係?”
唐吹夢忽然笑了,轉過身望着偶爾隨風飄落的梅花,道:“我不是要接管這裡,經商,我還沒有那個興趣。我只是要你配合我,表面上是我全面接手,實際上仍然還由你負責,我需要的是在可汗之城隨時調集琅蘭錢莊的勢力,怎麼樣?有問題嗎?”
他知道,琅蘭錢莊能夠在匈奴國站穩腳跟,並非單單靠用大量金銀財寶賄賂權貴,畢竟求人不求自己,琅蘭錢莊一早就在暗中培植了實力頗高的勢力,只是至今還沒拿出來用過。
“好,還有事嗎?”梅清望着他頎長的背影美眸中有一絲不解閃過,這個男人的確如無情姐姐所說,像一個謎,你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麼,也不知道下一刻他會嬉笑還是嚴肅甚至威嚴的與你交談。
“最後”唐吹夢轉過身,笑的有點壞,指着身前的一排坐東朝西的房舍道:“請把這排房舍借給我們住。”
梅清:
巫神殿,黃昏。
夕陽的餘暉只堪堪照到殿前的丹墀上,偌大的殿堂內早已是一片幽暗。
“靜方,靜元這兩天去哪裡了你知不知道?哼,這個蠢材,他還以爲我不知道他那點花花心思,早就跟他說過了,巫神殿的弟子只能把女人當玩物,絕對不可以動真情哼!看來他是不想繼任巫主了!”
“稟巫主,弟子已經好久沒見過靜元師兄了,聽說那晚他的確按照巫主您的吩咐去了紫玉公主的蘭馨宮,但之後就沒人見過他。”靜方,十八個靜字輩的弟子中最小的一個,但也是最有野心的一個,在聽到巫主再一次提及有意讓靜元這個首席大弟子繼任巫主時,心中對其的嫉恨便又加了幾分,嘴上回着巫主的話,心裡卻在詛咒:“最好死了纔好,那樣省得日後麻煩”
巫主對這個小徒弟的心思也是洞若觀火,但他卻不點破,也不清理這個心存逆反的弟子,只是沉聲道:“好了,你退下吧。”
“稟巫主,弟子還有事要向您彙報。弟子不久前接到消息,據說最近可汗之城來了一些中土人士,其中有幾個似乎修爲頗爲高深,弟子尋思這些人來歷不明、目的未知,所以來向您請示要不要嚴密監視?”
靜方如此殷勤獻媚並沒有得到巫主的讚賞,他只是淡淡的應了聲:“此事交給你辦吧,記住,就算不能成事也別給我節外生枝!”
“弟子遵命,弟子告退。”
等靜方退下後,巫神殿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幽暗裡,巫主長嘆一聲,喃喃道:“明天,明天可汗啊,做了二十年的便宜大王你也該死而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