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錦兮搖了搖頭,輕笑了起來,她眸光水盈盈地望着隨國公,“師父,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我好,可是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又自己的路要走,您是您,我是我,我不希望您因爲我做出不喜歡做的事情。”
隨國公也是笑笑,隨後一臉認真嚴肅的說:“九兒,師父告訴你,你既然是我的徒兒,我就不可能不管你,我不管你今後如何,我也不管你是否是做對的事情,還是另有所圖,爲師一生幾十年,唯一珍重的不過就是你,你雖然並非是我的骨肉血親,但是那十幾年的時間,不是白來,十幾年的情感也不是賦予流水,師父只想要告訴你,你身邊有師父,師父丟下了你一次,不會丟下你第二次。”
唐錦兮輕輕笑笑,卻還是搖了搖頭,“師父,曾經的你在我眼裡就是一個瘋瘋癲癲的老頭子,不在乎什麼,也不在意什麼。從容恣意,大氣灑脫,你可以像個小孩子一般圍繞在我們這些孩子身邊與我們逗趣,也可以在危險來臨的時候,張開羽翼庇護我們,你在我眼裡就是一個特別而又特殊的存在,我不想沒有您,也不想您不快樂,失去您的原則。”
“九兒,你是我的徒兒,我會爲你做一切可能或者不可能的事情。我不想管你在想些什麼,我只想告訴你,九兒……師父會保護好你的。”隨國公一臉認真地看着唐錦兮,他不是不知曉唐錦兮在意些什麼,他原本就知道唐錦兮是極爲聰慧的姑娘,所以他在教導她的時候也是格外的認真,因爲他知道這個丫頭即使一時不成,也遲早會放開,即使他曾經將她庇佑得很好,甚至是有些單純。
唐錦兮垂眸輕笑,搖了搖頭說:“師父,不需要。您在我心中,永遠都是那個大義爲先的老者,我雖然幼年的時候時常與您玩笑,嬉鬧起來也是沒大沒小,可是在我的心中,您永遠都是在做您認爲對的事情,你永遠都有着自己的原則,也是因爲如此,我心底其實是敬佩您,一心想着您好的。您對我的好,我都明白但是……”
“九兒,你不需要考慮這些。”隨國公搖了搖頭,隨後嚴肅說道:“沒有但是,你記住了。師父做什麼都是爲了你,我不會爲了你的違背原則,如果你做了錯事,那麼我也不會留情的教訓你,可這一切不會改變,你是我徒兒的事情,不會改變。我會照拂你一生的事情,也是不會改變的。”
唐錦兮看向了隨國公,泫然欲泣,她此時張望着面前的老者,他布衣長衫一副儒士的打扮,與盤風山上的古老怪全然不同。盤風山上的古老怪就是一個瘋瘋癲癲的老頭,頭髮從來不會打理順暢,活像一個老乞丐。而活潑爛漫的模樣,更是像一個嬉鬧可愛的老頑童。但是如今的他,頭髮打理得光滑順暢,髮髻梳得一絲不苟,面容之上也再沒有了嬉鬧玩笑,這讓唐錦兮看着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師父,你真的是師父嗎?”唐錦兮看着隨國公,他與古老怪長得是這樣的相像,性格語氣神態都是一模一樣,但是給人的感覺確實大大的不一樣,唐錦兮可以肯定這就是她的師父,她的古老怪,但是……
“傻丫頭。”隨國公失笑了起來,摸了摸唐錦兮的頭髮輕輕笑說,“自然是你的師父,不然怎麼知道我的小九兒的一切呢?”
唐錦兮搖了搖頭,“您總是給我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真實?”隨國公唸叨這兩個字,隨後看着唐錦兮似笑非笑說:“什麼是真實?什麼的事情才該是真實的?我依舊是那副瘋瘋癲癲的模樣?還是可以戲耍起你來,不顧及着自己師父的身份?九兒,你已經是不是曾經的小九兒,我也不是曾經的古老怪了,雖然我們如今身份已經改變了,但是我們之間的牽絆不會改變,不會因爲你變成了唐錦兮,而我變成了朝廷的隨國公就會改變。”
唐錦兮垂眸輕笑,“我從來不曾想過,師父你居然是朝中最爲閒適不在意權勢的隨國公。我……古老怪與隨國公兩個人,想差得太遠,我無法將你們聯繫在一起。”
“哈哈。”隨國公笑了起來,拍了拍唐錦兮的腦門淡笑,“師父也有同樣的想法。我不會想到,戰敗敵國女將,在戰場上奮勇殺敵志勇多謀的女將軍,會是我那個只會撒嬌賣萌天真無邪的小徒兒。”
“師父……”唐錦兮看向了隨國公,嬌嗔了一聲,“那個時候我是小,不懂事而已,哪裡像是師父,故意裝瘋賣傻騙得我好苦啊。”
隨國公認真看向了唐錦兮輕輕一笑,“錦兮,你真的認爲師父曾經做的一切是裝瘋賣傻嗎?你細細想一想,我可是從來未曾掩蓋自己的脾氣秉性。”
唐錦兮聽着隨國公叫起自己如今的名字,不由得略略有些失神,回想過往的歲月,自從有記憶開始的種種,隨國公的性格的確是非同一般,讓她印象深刻,好像……好像真的與如今的他沒有什麼不同。
曾經的古老怪會專注執着,雖然瘋瘋癲癲但是在大是大非上絕對不出差錯。雖然做什麼打家劫舍的事情,但是從不禍害黎民百姓。他好像真的從來都不是一個壞人。
“師父,我一直有一個疑惑。從前一直沒有問出來,現在我想問一問,我想知道跟我心中所想,是否是一致的。”唐錦兮看向了隨國公一臉的認真,她面容表情略顯嚴肅。
隨國公點點頭,卻是還沒有等到唐錦兮開口就說道:“你是在疑惑,爲什麼我心中嚮往正義,卻還是做山賊頭子,雖然口口聲聲說不禍害百姓,卻是沒有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唐錦兮瞪大了眼睛,有點不可思議地看着隨國公,輕輕點頭說:“對。從小我就不喜歡你帶着一衆兄弟下山打劫,我一直覺得這是不對的,您也是教育我不該如何如何,可是你從未以身作則。”
“傻丫頭,師父可是從來不是知法犯法,師父只是……奉旨打劫罷了。”隨國公淡淡一笑,隨後看着唐錦兮認真說,“咱們盤風寨存在特殊,可以被朝廷允許存在,就是有他特殊的意義。”
“果然如此。”唐錦兮瞭然一笑,隨後卻是癟着嘴說:“既然如此,那麼我當初暴打劉縣令的時候,您幹什麼要教訓我?不就是打了一個貪官嗎?至於讓兩個師姐打我板子,將我打到昏倒?”
隨國公搖頭輕笑,這丫頭果然記仇。
“孩子,你至今仍然覺得自己當初做的有什麼不妥當嗎?我以爲你已經體諒了我的苦心,或者已經明白了。”隨國公無奈一嘆。
唐錦兮看着隨國公的神色,輕輕一哼說:“知道是知道的。懂得您的苦心是另一回事,但是您揍了我,還絲毫不留情,就很傷人心了。你知道不知道,沒有數目沒有盡頭的嘗受苦痛,是一種多麼難捱的絕望,我都差點崩潰了……”
“打你也是爲了讓你記住教訓,有些錯誤可以避免再犯。劉縣令畢竟是朝廷命官,即使他是一個道德敗壞的縣令,也是皇帝親命任職的,朝廷命官被人暴打羞辱,這與皇室與整個朝廷都是不光彩的存在,黎民百姓或許是拍手叫好,可這也是一種取樂的心態,他們不會因爲你做得對而開懷,這是看熱鬧不嫌事大。換了任何一個,哪怕是愛民如子的清官也是如此。”
“師父,這我是懂得的。原本不明白,後來也明白了。可是……我介懷的,仍然是您打我。我現在都記得,你明明就在屏風之後,我不論如何哭叫,不論我痛得怎麼樣,你依舊是背影紋絲不動,我很絕望……再加上那個時候並不懂得你的用意……”唐錦兮介懷得並非是隨國公的責罰,而是她永遠都記得,隨國公冷硬下來的心腸,那種不達目的絕不心軟的狠絕。
隨國公垂眸苦笑,“你以爲師父的心不痛嗎?但是我也不能心軟,我必須讓你狠狠地記住這痛,日後才能夠不會貪圖一時爽快,釀下大錯來。錦兮,你的性格,師父太瞭解不過了。”
唐錦兮沉默了下來,如果她師父知曉,即使是那樣揍過一頓之後,她的性格依舊未曾改變,估計會氣得後悔吧?
“我知曉你在想些什麼。”隨國公勾脣一笑,語氣淡淡說,“你的性格如此,其實師父大有責任,只是教你如何如何,卻沒有教導你做事情的後果。”
“師父,我不是個普通的姑娘呢?”唐錦兮淡淡一笑,隨後握住了隨國公的手,隨國公的手溫暖的,“師父,我經歷了挫折,也是明瞭了一切。您對於我的教育,我也是樂意嘗受。我從來不後悔做您的徒弟。”
隨國公笑了起來,輕輕捏了捏唐錦兮的臉頰,“師父也不後悔有你這個小徒兒,所以……一切的一切都不要在意,也不要管了。師父明白你的苦,讓師父可以照拂你,有這個機會,好不好。”
唐錦兮抿了抿脣,她從來不是聖母溫柔而善良的人,雖然她習慣替別人考慮,可是如果有人可以幫忙可以照顧,她也是樂意接受的,何況這個人是她最好的師父?
有了師父,她或許而已底氣充足一些,不必遭受太多非議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