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朗星稀,如同往日靜謐的山間石階上,卻有數十人在靜默前行。
夜色濃郁,閃亮的只有他們身上的銀色亮甲。
“三十一,三十二!”這幫人的爲首者低聲數着階梯,當他數到三十三時,擡腳往中間一踩,這些人腳下的四個臺階同時轉動起來,臺階上的人當即落入突然出現的坑內。
臺階恢復原狀,後續的人對視一眼,再次走上來,踩下!
於是他們也落入坑內。
後續之人,又繼續……
張業帶着副將站在山腳下,藉着月色遠望整個山脈。
斥候匆匆來到身邊,躬身彙報:“將軍,一百人馬已入密道。”
“嗯,讓他們都注意信號。”
“是!”
斥候退下,副將輕言:“將軍,趙都尉讓咱們派一個營的人,但您只派了一百人前去……”
“急什麼!這是探路罷了。若是密道內真的安全,我再放更多人進去,不然一旦出了什麼差錯,就是上千人馬一去不回!”
“將軍思慮周全。”
“能令孟公傾注重兵剿殺,就可以看出唐門絕不簡單,自然絕不可大意。你帶人去盯着河道,別讓人從那兒給跑了!”
“是!‘
副將剛退下,又有斥候來報:”將軍,我們發現有人正順着河道往山谷內走。”
“哦?”張業挑眉:“多少人馬?”
“大約二十幾人。”
“二十幾人?”張業錯愕又糊塗:“這是什麼路數?”
“這些人都穿着夜行衣,而且行動起來身形敏捷,應該都是練家子!”
張業眨眨眼:“速調營中十個輕功上佳者去跟蹤,看看是個什麼路數,注意不要打草驚蛇!”
“是!”
斥候匆匆離去傳令,張業看向幽暗的山脈,目色凝重。
……
此刻的唐門看似幽靜安寧,實則忙碌而隱忍着:
密道內,數十名士兵手舉火把,拿着地圖站在陣法前謹慎小心地嘗試着,他們不知道在旁邊一塊毫不起眼的石頭上,裂開着一條細縫,有一雙眼睛正默默地窺探着。
唐門院落內,機關房的弟子將各種弓弩架設在密道口和高牆角上。
冶煉的密室內,火器房的弟子挑着一桶桶水往鑄模上澆,鑄模發出“嗤啦啦”的聲音並升騰起陣陣水霧,唐六兩正心急火燎地等待着成品露出滿意的姿態。
唐門廣場上燃着數十個火把,姥姥手持金杖站在廣場正中央的高臺上,靜默地看着山門方向。
而高臺下,唐敏聽了幾個弟子的彙報,立刻彙報給姥姥,姥姥不慌不忙地沉穩指揮着,唐敏得令後走下高臺,一一交代,衆弟子領命離開。
亂而有序,唐門已經做好了迎敵的準備,只是結果卻是未知的。
……
唐九兒疾步來到密道內,看見弟子便問:“多少人入了密道?”
幾個弟子紛紛回答。
“左道口四十來人。”
“右道口五十來人。”
“後山廢舊河道並未見人。”
唐九兒點頭道:“好,等他們入了第三陣後,再開啓殺陣。”
“毒主,敏姑姑已經來傳了門主之命,說是把人放進五方陣後再動手。”
唐九兒聞言點頭:“也好,放得深一些,收拾起來也省心。”
“毒主切莫傷他們性命!”就在此時慕君吾衝了進來,唐九兒和衆弟子驚訝地回頭,很是不解:“慕君吾?你來這裡做什麼?”
“毒主,這百人不過是探路者,若想利用陣法剿殺大批兵勇,就必須先放這百人安然通過山門!”
唐九兒盯着慕君吾:“你要釣大魚?”
“是。”
弟子們聞言不禁憂心忡忡:“這百人入了山門,只怕會死傷不少兄弟。”
慕君吾不慌不忙道:“機關房弟子已經在山門內佈下嚴密機關,待他們放出信號後,立時剿殺控制,應當可以減少損傷。”
“你的想法,向門主彙報了嗎?”唐九兒看着慕君吾。
“尚未來得及彙報,但只有這樣才能避免最大的禍患,畢竟孟知祥派來的人,絕不止這區區百人。”
唐九兒思忖數秒,應道:“好,就依你的意思,我現在入陣改動五方陣內主毒,保證他們安然通過,你速速去見姥姥,向她稟明情況。”
“好。”
慕君吾轉身離開,唐九兒看着他的背影,猶豫着要不要告訴慕君吾花柔的情況,但張口幾次,終於還是沒有發出聲來。
但慕君吾卻像背後有雙眼睛似的,突然轉頭看向她:“毒主還有何事?”
唐九兒搖了搖頭,慕君吾不做停留立刻離開了,
還是等她自己做出選擇吧!
唐九兒在心中暗道後,立刻去改主毒了。
……
唐門衆人都在緊張中奔忙,而花柔依然在毒房的主廳內呆呆地癱坐在地上,她的雙眼盯着那本冊子,卻始終沒有伸出手。
她在哭,無聲的哭,淚水從她的下巴處滴落,一滴滴地落在衣襟上。
“就是爲了保護你,你父母纔會選擇同歸於盡!這不是你的錯!真正的兇手是孟知祥,是他逼你父母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唐九兒的聲音在腦袋裡響徹,她的手一點點地朝冊子靠近,但在她快要碰到冊子的時候,她的眼前卻浮現出了毒飼的畫面。
子琪、子畫那鮮活的面容在成爲毒飼後的枯槁令她的心驟然猛縮,她的手也縮了回來:“不!不可以,我不能……”
“你的血脈註定了你得揹負這樣的責任和使命!逃是逃不了的!你還想不想爲你父母報仇?”
唐九兒的聲音再次盤旋。
花柔掙扎着,痛苦着,她用雙手捂住腦袋。
而就在此時,一隻手放在了她的肩頭。
她驚愕地回頭去看,看到的是唐簫憔悴虛弱的臉和疼惜心疼的眼神。
“你……你醒了。”
唐簫點點頭:“對不起,都怪我辦砸了,讓你如此痛苦。”他說着坐到了花柔身邊。
花柔看着唐簫,抹了一把眼淚:“該道歉的人是我,是我太蠢了,不但沒有發現你爲我所做出的犧牲,還責怪你……”
“你怪我也沒錯,我確實騙了你,沒有問過你的意願。”
花柔聞言沉默,低頭流淚。
唐簫此時看向屋外:“說來挺有意思的,姥姥爲我好,不顧我的意願,我責怪她;而現在,我爲你好,也不顧你的意願……我最終成了一個我自己都討厭的人……但我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