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律師,噓,晚上見 470 471人之將死 天天書吧
安澄情不自禁指尖撫上中指上的蛇戒。
她的指圍比湯燕犀小些,於是湯燕犀穩當當套在無名指上的蛇戒,她卻需要套在中指上纔不至於掉下來。
現在想來,那晚梅里太太的痛哭,只可能是爲了菲力一人。
這樣一想,安澄心底隱有觸動:湯燕犀不會平白無故摘下這枚象徵承諾的蛇戒來,在這個節骨眼兒給她送過來。而剛剛梅里太太也否認了是湯燕犀叫她來的……兩者綜合起來,安澄心底迷霧終於一點點消散。
她還是深吸口氣,卻隨即便笑了,手指特特捏住蛇戒,擡眼瞟梅里太太:“我知道了:是菲力叫你來的。償”
這話要是擱在幾個小時之前,安澄都得覺着自己說出這樣一句話來,是瘋了攖。
菲力死了,已經死了好幾年,他怎麼可能還在這個時候叫梅里太太來作證?
多虧這枚突然出現的蛇戒。
湯燕犀雖然摘下了戒指,卻還依然謹守着對菲力的承諾,沒有告訴她一個字,卻足以叫她憑藉心有靈犀而自行找到答案。
她心下輕嘆,面上的笑卻一點點清透、自信了起來。
甚至都不用等梅里太太自己作答,安澄便點了點頭:“我已經確定了。好,我讓你出庭作證。”
午後繼續庭審。安澄召梅里太太出庭作證。
從法庭門到證人席之間,距離不過短短十幾米,可是對於梅里太太來說,卻是走了三十年。
曾經最後一步,她被安澄死死拖住。她以爲有生之年再沒機會走上法庭,面對衆人,卻沒想到她終究還是走進來了。更沒想到,是他說服她這樣做的。
她在證人席上,由法警引領先發誓,保證自己接下來的證言全都真實無僞,否則甘願接受僞證罪的懲罰。
然後坐下,在衆人面前緩緩擡起下頜。
面上早已沒有了這幾十年始終掛在臉上的慈祥笑容,更沒有了數十年如一日的精緻妝容。
她只是在素白無飾地做完最後一件事,然後就安安靜靜等自己生命結束的時刻到來。
只爲了他在信中寫:“本來,我這一走是不想再見你了。即便將來天上地下,我也絕不與你相逢。你我都不是好人,我比你更壞,所以我或許沒有資格指摘你。可是唯因那件事,我就曾發誓,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可是,也許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思來想去還想給你留最後一個機會:若來日寒枝的案子開審,我要你親自出庭指證那個向寒枝開槍之人。”
“唯有這樣一個機會,你做了,將來咱們在地獄裡纔會再有相遇的機會。”
可是信末,他卻還又補上一句:“當然,如果你並不期待在地獄與我重逢,那就當這封信你從未收到過。我也會盡數忘了,咱們這輩子這一場孽緣遇見。”
安澄已經走到她面前來。
這丫頭個子可真高,又加上瘦,便更顯得高。偏還愛穿一身黑,用飽滿度最高的大紅脣膏,於是這樣看起來就像個勾魂的無常鬼。
她暗歎口氣,仰頭也迎上安澄。眼中所有的僞裝都撇去,淡然迎向她必知的命運。
安澄問:“……二十七年前,第12刑事庭法官辦公室職員林寒枝在法院被槍擊,後傷重不治而亡一案,證人,你可還記得?”
梅里太太黯然點頭:“記得,當然記得,怎麼可能不記得?”
安澄小心地控制着話語權,不想給梅里太太主動發言的權力,於是理解打斷她:“你知道開槍的,是誰麼?”
安澄還是不給梅里太太機會說出她自己就是主謀,而只問開槍者。
梅里太太心下也是明瞭,面上不由得更是黯然:“知道。”她擡眼掠向楚喬去:“他現在就站在那裡。就是他,本案被告,楚喬。”
楚喬登時五官猙獰,起身高叫:“反對!法官大人,先前你也看見了,證人年事已高,剛剛甚至當庭暈倒。對於這樣的證人,她可能現在神智並不清楚,我請求法官大人排除她的證言!”
梅里太太忍不住反脣相譏:“我是老了,可是我還沒糊塗!”
她精明一世,自認將人心玩弄於股掌,所以她最討厭有人指責她是老糊塗了。
安澄也輕蔑一哂:“楚檢察長彆着急,證人是否糊塗都不是你我用肉眼就能看出來的。不如我來測試一下。”她又轉向梅里太太:“請你將當年林寒枝一案的細節向法庭講清楚。只要你能講清楚,那麼你是否糊塗,就已經有了答案。”
梅里太太深吸口氣:“……那一年被告還只是個三年級的小律師。你們做律師的都知道,三年級對於律師來說是個坎兒。混得好的,接下來就有資格成爲律所的初級合夥人;如果不想成爲合夥人的,也可以在年薪上與合夥人談價錢,成爲拿年薪數十萬的授薪律師;”
“可是混的差的,下一步就沒有機會成爲合夥人,甚至在年薪上也沒資格跟律所談條件,那麼接下來的命運就是被新人代替,然後被掃地出門。全M國有這麼多法學院,每年畢業加入律所的新血那麼多,一旦被擠出律所,那麼極有可能被從整個律師行業淘汰出局。”
“這樣一來,職業夢想破碎了不說,當年上法學院花的那麼多錢和心血就也都白費了。所以律師行業內,每個三年級律師都會削尖了腦袋,拼了命地創業績、往上爬。”
“當時的被告就處在這樣一個尷尬的時期。他急需攀附上一方實力,保證他將來的路能越走越順。那時候他正好辦過一起小案子,當事人是費力集團的低等小頭目。說來也巧,這個案子原本是找湯明羿打的,可是湯明羿拒絕了。”
梅里太太擡眼看一眼安澄:“不瞞你說,當年那個時候正是菲力在考察湯明羿的時候。他看好湯明羿,想讓湯明羿成爲菲力集團的律師。可是顯然湯明羿並不感興趣,接連推了菲力送上門去的好幾個案子。”
“那個案子後來是楚喬接了,最後也打贏了。菲力開始留意到楚喬這個年輕的律師,又聽說楚喬曾經多次與湯明羿法庭上交手,雖然數多勝少,但是每次的局面都並不難看,可以說在當時的年輕一輩的律師裡,楚喬跟湯明羿是旗鼓相當的兩個。”
“菲力手下都勸菲力放棄湯明羿,轉而考察楚喬看看。當時菲力在猶豫的時候,逍遙等人卻想推動此事進行下去——想來你現在也該明白,逍遙並不希望菲力集團有朝一日落入湯家人手裡,所以他更希望有另外一個律師的出現。所以逍遙私下裡便與楚喬有所接觸,將此事給楚喬通了風,讓楚喬好好表現,爭取讓菲力無法拒絕。”
彼時,也是逍遙與楚喬的初相識。
“楚喬便十分用心,利用他彼時負責接洽律所與地檢辦公室民事案子的機會,時常有意將地檢辦公室對菲力集團的檢控動向透露給菲力集團,以求菲力賞識。楚喬不可謂不用心,可是菲力對他的興趣依舊缺缺。”
“那時候的楚喬年輕氣盛,用盡了全力,卻不明白菲力怎麼會對他還是無動於衷——那時的楚喬,是不知道菲力對湯家的執念啊。”
梅里太太幾次忍不住想將菲力癡迷林寒枝的事說出來,幸虧安澄始終小心地守在座位旁緊緊盯着她,兼之不斷轉動蛇戒,才讓她終究沒有直接說出口。
以湯家律政家族的身份,若被外界知曉世紀狂魔菲力曾經對湯家老太太一往情深,那將是一場軒然大波。再說老太太已經仙去這麼多年,絕不可以再讓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寧。
梅里太太收到安澄的警告,深吸幾口氣才又說:“當年我跟逍遙他們的想法相同,都認爲菲力絕對不應該讓湯家的兒子來給集團當律師。畢竟湯家是律政家族,他們若掌握了集團的內幕,怕不但不會真心實意替集團辯護,反倒可能暗中與檢方合作,徹底毀了集團!”
“所以我覺得當時我有必要幫楚喬一把了。”
她擡眼淡漠瞟向楚喬:“我去找他,告訴他,只有讓湯家出事,叫湯明羿分心,在法庭上連輸幾場,才能讓菲力斷了對湯明羿的念想。他楚喬才有機會。”
楚喬恨恨咬牙,冷笑着看老蛇女當着這麼多人紅口白牙地撒謊。
故事還是那個故事,結局確是那個結局,可是中間的情節,根本被她篡改了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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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張:ntdhx、暖暖的被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