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律師,噓,晚上見
殘酷答案總在天亮時揭曉。安澄是早起穿衣時,閒閒問起他昨天爲什麼也那麼巧出現在商場裡,用了小半天的時間跟她膩乎。
菲力的重審案還沒完事兒呢,他哪來的這麼多閒工夫?
他長眉微挑,放下還沒扣完的襯衫釦子,走過來從後面抱住她:“當然是菲力的案子也沒有你重要。”
“你少來。”安澄禁不住癢,笑着推開他。
走開了幾步,她才又可以冷靜地思考。心下一動,她霍地擡眼望住他攖。
她不是不相信他的話,他的確是不放棄任何機會也要與她纏磨的人,只是……他卻也從來都不是爲了卿卿我我,就放下工作和責任的人。
所以昨天,也只剩下一個解釋償。
她深吸一口氣:“該不會是,原告、商場、或者那個少女明星姬兒,其中哪一個是你的客戶吧?”
他已經扣好了襯衫釦子,正端起手肘,繫上袖口。
真是周身清光可自我盪滌的人,明明是昨天穿過的襯衫,可是此時看上去並沒有狼狽的褶皺,他整個人看上去還是這樣的如月清朗。
他繫好袖釦,目光才淡淡纏過來:“是。溫莎廣場是我的客戶。”
她的心驀地就充滿了悲憤。
“所以你昨天下午在商場裡就也不是意外,你是在工作,你是在——監視我!”
大規模跌倒的事故,嚴格來說商場也可能被追究責任,只需找到商場佈局的不合理,或者是安全防護措施的紕漏,商場就有可能跟哈什一起來擔上連帶責任。所以商場防安澄如防賊,安澄在商場裡實地調查的時候,商場的保安和公關經理一直跟在左右。
卻原來,還有一個他。
他沒說話,只靜靜凝視她。她反倒更難受,急忙穿戴整齊,將疊好的牀單摔在他懷裡:“你和你的客戶,都等死吧!”
坐進出租車裡,她耳邊還莫名想起周星星電影裡的經典臺詞:“但是行有行規……也要付清昨晚的過夜費呀。”
她跟他是算不清了,可是問題是他其實恰恰就是爲了行有行規。
趁着時間還早,她趕緊開車回家換衣裳。幸虧有現在這個工作當擋箭牌,於是這樣偶爾整夜不歸,爸也沒有問太多。
街上的車還不多,帶着心事的安澄也無暇留意錯身而過的其它車子。只是,到了距離家裡兩個街區的一個路口,等紅燈的時候,卻忽地看見一輛卡羅拉從她家那個方向拐彎開過來。
在當地,卡羅拉的保有量很大,安澄本來沒有在意。可是當那個車牌驀地滑進視野,她下意識瞄了一眼,這才悚然坐直!
是霍淡如的車子!
她連忙拍拍臉頰,讓自己清醒下來。可是手臂上的寒毛,竟然都在這一瞬間豎了起來。
可是……就因爲這個就能確定霍淡如是從她家出來的麼?也許不一定,雖然霍淡如的車子是從她家的方向開過來,可是畢竟還隔着兩個街區的距離,那邊路口那麼多,也許是從其他路口開過來的。
況且……霍淡如不是口口聲聲還是選擇跟那個喬在一起呢麼,霍淡如骨子裡也是個傲氣的人,總該不至於腳踏兩條船纔是。
回到家,杜松林並沒有迎出來,而是聽見她上樓的動靜,才睡眼惺忪地從房間開門看了她一眼。杜松林說是昨晚知道安澄不回來,所以吃了兩片助眠的藥,所以纔會今早沒醒過來。
安澄這才悄然鬆了一口氣。
若是霍淡如來過,爸應該不會睡這麼沉纔對吧。
安澄洗澡換完衣服後,就回公司跟吉米討論接下來的辯護策略。
越是這樣時候,越覺得小律所的窘迫。就連開會研究辯護策略都只有他們兩個律師,想多聽一點意見都辦不到。更何況此時吉米獨自接過喬迪的案子,也正忙得焦頭爛額。
幸好還有大康在。
安澄將本案的五方關聯人都寫在白板上,分別是:哈什、捕夢網、姬兒、溫莎廣場和受傷粉絲。
“禍是我們的當事人哈什惹的,另外四方看似都是受害者,都承受了不同程度的損失,所以我們當事人的處境看似有些被動。”
吉米和大康都點頭。吉米說:“損失已經造成,這已經不容否認。所以我們的任務是要將我們當事人的責任分攤,由更有能力的責任方來承擔主要的賠償責任。”
大康凝視安澄:“同樣可以被追究連帶責任的有三個:捕夢網、溫莎廣場、姬兒。”
吉米補充:“也可以追究受傷粉絲的責任,比如他們不肯聽從商場和姬兒團隊的一再提醒和警告,非要蜂擁而上。”
安澄端着手臂用心思忖,卻上前將受傷粉絲劃掉:“這部分人不能攻擊,反倒要拉過來爲我們所用。他們跟我們的當事人一樣,代表了自力量薄弱,卻數目巨大的網民,他們更容易跟我們站在同一立場,而且可以幫我們造成轟動效應。”
安澄眯起眼來,目光在捕夢網和溫莎廣場之間反覆遊弋。
最後,她上前用筆圈住了溫莎廣場。
“捕夢網有最無恥的避風港原則當藉口,相比較而言,溫莎廣場的難度要小一點。不過這個案件裡最不要臉的其實還是捕夢網,我同樣不會放過他們,只不過要先從溫莎廣場開刀。”
儘管,她這樣的選擇也將意味着第一次正式與湯燕犀爲敵。
捕夢網辦公室,年輕的網絡新貴萊茵伯格也正坐在會議室裡,盯着桌子對面的賈西貝。
21歲的大男孩,面上還掛着學生的稚氣,可是卻藉助互聯網的風潮,一夕之間成了身家億萬的富豪。他對他現在的身份還有一點不適應,所以對賈西貝跟他說的那些,也還有一點點的不甚明瞭。
“我不明白……我公司已經有法律顧問,我不明白我爲什麼還要僱你們當我的律師。況且我們有‘避風港原則’作保障,所以我們已經聲明這件事只是哈什自己的行爲,與我們網站無關,我們沒打算要打這場官司。”
對付這樣半生未熟的學生氣的客戶,賈西貝最有把握。
她羞澀垂首,漆黑長髮滑落半邊,說不出的柔美。
“我完全理解您的意思。可是我們中國有句老話,叫做‘樹欲靜而風不止’,您雖然不想打官司,可是一定有人會不計一切手段將您也拖進訴訟的漩渦裡。道理很簡單,誰讓您是網絡新貴,您的公司現在估價數以十億計,所以您在他們的眼裡就是一塊肥肉,不狠狠咬上一口是絕對不會甘心的。”
“尤其是被告哈什的律師,她爲了幫她當事人開脫,就一定會千方百計把責任往您身上推。哈什是個高中生,家境也普通,自然賠不起商場和粉絲的損失,可是您有錢啊,所以她絕對不會放過您。”
賈西貝不慌不忙拿出安澄曾打贏的“富貴貓”的相關報道:“這個律師手腕了得,她代理貓,都能爲貓打贏人,獨霸萬貫遺產;更何況她現在代理的是人。她代理哈什,就必定得在您身上狠狠敲一筆。”
萊茵伯格也皺起眉毛來。一個專心於學業的大學生,因爲興趣而創業,怎麼都沒想到一夕之間忽然變成億萬富翁。錢帶來的人心冷暖,他都在短時間內迅速體驗過,於是對人性也生起些許懷疑和防備。
“如果如你所說,訴訟逃避不了,那麼你——呃,奧瑞德律師,看你的年紀和資歷,你認爲你自己就有機會幫到我的公司?我們可以用自己的法律顧問,或者可以去聘請更著名的大律所、大律師。恕我直言,你們也不過是一家剛從德州來開分支辦公室的律所,在本地立足未穩,更難提什麼人脈。”
賈西貝莞爾一笑,並未覺得受冒犯:“以您現在的身家,請多大的律所都沒有問題。可是您也許還不熟悉我們律師行業,我們打官司說白了是跟對方律師打的,有時候找不對人,就算再大的律所、再大牌的律師,也可能只是一場冒險。”
“最穩妥的方式,是能找到能和對方律師十分熟悉,並且最好相剋的律師。這麼巧,我跟對方律師安澄曾經同學,對她的個性和行事風格,我早已瞭如指掌。她也是新律師,在本城您能找到的如我這樣的律師,不超過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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